作者:秋绘
谢临君没有犹豫,扭头去浴室打湿了两张帕子来,递了一张给江路后伸手抓住他两个人便往门口跑去,冉秋妤没有动,她站在那里木讷地看着谢临君和江路紧扣在一起的手,忽然勾起了唇。
从卧室到玄关那一段路还没有被烧起来,他们安全地跑到门口,却发现大门被锁住了,钥匙在谁手里已经不用再多想,江路也有一把钥匙,可那把钥匙被他随手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在火势最猛烈的地方。
冉秋妤哪儿来的钥匙?她又是怎么逃出来的?怎么闯到家里来的?
现在想不了那么多。
唯一可以明白的是,冉秋妤想和他们同归于尽。
谢临君咬紧了牙,往后退了两步用力踹起了门,那扇门轻轻晃了晃,却没有要被踹开的样子。
房间里的火光几乎要把他们吞没了,高温和浓烟缠在一起袭过来,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再次逼在了江路身上,他把谢临君往旁推了推,谢临君似乎也懂了他的意思,两个人用力撞着门,却成果却微乎其微。
“别白费力气了,”冉秋妤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的身后是不断翻腾燃烧着的火,整个人就像是从火焰地狱中走出来的那样,“我们一起死在这里不好吗?”
“你为什么总想逃?”冉秋妤看向谢临君,几乎是用了最大的力气在嘶吼,“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了!可是你只想逃!”
“钥匙,”谢临君捂着口鼻,朝着冉秋妤伸出手,“给我。”
“钥匙?我丢了,我把钥匙丢了,”冉秋妤往后退了一步,火星子刚好落到她衣服上,灼烧到皮肤的疼痛令她面目愈发狰狞,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几乎是和谢临君还有江路一样站在了玄关的小台阶下,扭过身子用力往墙上撞去,蹭熄了烧到身上来的火,她才继续道,“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里。”
客厅的火已经开始朝着四处蔓延了起来,冉秋妤甚至打开了落地窗,让那些火焰燃得更旺。
“我们今天……”冉秋妤被浓烟呛得咳嗽了两声,她疲倦地抬起眼皮,看着又开始用力撞击着门的谢临君和江路,她绝望地靠着墙,瘫坐在地上,“都要死在这里。”
门似乎是无法撞开的,或许一开始有更好的逃生方法,但他们第一反应只能是朝着火苗还没有蔓延到的玄关跑去,毕竟那里才是通往救赎的第一通道,然而这个地方早就被冉秋妤锁死,自己应该早就想到的。
谢临君懊恼地咬紧了唇,下唇被咬出了血也没有停止。
那张捂住口鼻的湿毛巾已经不管用了,那丁点儿水分很快在高温中蒸发,江路被呛得呼吸有些不畅,撞门的力道都比之前小了许多。
深夜十一点三十分,一场大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消防车迅速赶到现场,彼时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楼上的住户,高温烤得人几乎快要融化,消防员们似乎听见了掺杂在大火中的女人的呐喊声,只把那声声音当做求救,快速奔进楼层救人,刚跑上楼,便看见一名少年扶着另一名少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被扶着的那位几乎失去了意识,几个消防员连忙将他们接了过来。
“里面还有人吗!?”消防员冲着尚且清醒的谢临君问了一句。
谢临君只愣了一秒,随后喊道:“还有人!里面还有一个人!”
江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见了那句嘶吼。
他想起不久前问过谢临君的,你恨她么?
这句话在此时似乎有了答案。
这场火灾终究造成了死亡,高层住户全部被救下,谢临君他们楼上那家住户也救了下来,小夫妻熬夜,几乎是在察觉到火光和浓烟的那一刹那就跑下了楼,邻居无一人受伤。
死的是冉秋妤。
她在看见谢临君和江路真的撞开了防盗门后慌了神,强撑着身子过来死命拽住了江路,火苗已经烧到了她的腿上,她却不管不顾,歇斯底里地喊:“不准走!你害了这么多人,你今天就要偿命!”
江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被冉秋妤拽得往回踉跄两步,谢临君擒住冉秋妤的手把她的手从江路身上扯下来,一把抓住江路往外带了出去。
“江路!你所有的不幸都是从出生就开始的,”冉秋妤被谢临君的推得往后一倒,她余光瞥见了谢临君明显怔愣住的表情,和朝着自己伸出来的手,凄然一笑,并未理会,“你和他不可能在一起,除非你们两个死了一个,否则一切都不可能是定数。”
“快走!”谢临君瞪大了眼睛冲她吼了出来,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和自己的母亲说话,“你真的想死在这里么!”
“让我死在这吧,”冉秋妤冲着谢临君笑了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就像大半年以前,一切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我受不了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在排斥我。”
“走!!”谢临君无法放下江路,自己也快体力不支,只能用力往前走着,朝她伸出手,“我原谅你了,之后我们再好好谈,快走啊!”
冉秋妤站了起来,唇边带着笑,像是要走近谢临君似的,脚底却拐了个弯,突然转身走进了火海中,谢临君只觉得耳边全是嗡鸣声,但火已经朝着他们吞噬而来,由不得他犹豫。
这个女人终究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带着所有的恨意终结了一生。
火灾现场被勘查后定为人为纵火,江路和谢临君包扎过伤口,缓过来后立刻被警察带走做了笔录,江彻和汪南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从警察局出来了。
“她死了么?”江彻站在警察局门口,低声问道。
江路没有应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瞪着江彻,而后者就站在那里,一手揣在裤兜,另一只手僵硬地垂在身侧,他似乎在强撑着什么,挑起一边眉毛看着江路。
“家里完全烧没了,你们今晚是去酒店住还是跟着江总回家?”汪南像是没有注意到父子俩的对视似的,像个领导者一般开口道,“我明天带你们去买衣服和书,请一天假吧。”
没有人应他。
谢临君察觉到了身边江路的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开口江路便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江彻面前,刚才踹门用力过度后他的腿一直酸痛得厉害,他听见江路用极其沙哑的声音说道:“又是你。”
突然被换掉的门卫、已经被抓进精神病院却逃出来的冉秋妤、还有她手里那把钥匙。
小区的安保是老旧的,门卫那儿没有备用钥匙,家里的钥匙除了自己有,便是江彻那里还有一把。
“我只是,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江彻低下头,似乎是想和江路对视,却被他眼底的情绪吓了一跳。良好的表情管理使他面上看起来丝毫不慌,继续道,“我没有想到她会直接放火。”
“你知道,”江路伸手抓住了江彻的胳膊,几乎是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他身上,“你知道!你什么都算清楚了,你就是想杀了她!她到底威胁了你什么让你这样……”
“江路。”谢临君喊了一声,打断了江路剩下的所有的崩溃。
江路回过头,看见谢临君还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几道黑漆漆的痕迹,手臂被高温灼伤后敷了药,他两眼无神地望着自己,身后是警察局门口明亮的灯光,他逆光而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我的确把她抓进了精神病院,但我并不想养着她,”江彻微微垂下头,靠在江路耳边缓缓道,“她每天都想着逃跑,我只能放她出来,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这条命,是她自己不要的。”
江彻从很久以前就在下一盘棋。
他先是把谢临君藏起来,让冉秋妤的精神濒临崩溃,然后阻断掉一切她能求救的方式,最后让她在开学典礼上大闹一场,以被精神病院带走划上一个虚假的休止符,最后,把终结生命的方式残忍地交到了冉秋妤自己手上。
冉秋妤也如他所想,彻底放弃了对生的渴望。
江路没有跟着江彻回家,江彻也并不意外,让汪南带他们去酒店,负责照顾他们后自己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