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绘
可江路的确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地方。
试卷翻来覆去地刷,错题本上的错题越来越少,江路有时候还能从谢临君的作业里抓出一两个错误的点,笑上一下午。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大概就是更爱笑了。
江路以前也爱笑,但终究是那种提起一边嘴角缓缓地从喉咙里吐出一两声笑或者是无声地勾起唇,乐出声的时候也会有,但现在一个很小的点就能让他笑到小区感应灯全亮。
“江路,”谢临君把药拿出来冲着房间喊了一声,“来吃药。”
“写作文呢别吵,”江路在卧室里应了一声,“给我拿进来吧。”
谢临君把药拿进了卧室。
江路正趴在小书桌前,听见谢临君进屋后立刻停下了笔,将笔在手指上转了一圈儿后啪嗒一声甩在了桌面上,他往椅背上靠了靠,脑袋努力往后扬着,“不想吃药。”
谢临君没说话,把药放到他桌子上,然后伸手拖着江路的后脑勺一点点把他的脑袋扶正了。
江路往药盖子那儿瞥了眼,“药比昨天少了啊?”
“嗯,”谢临君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医生说你的症状减轻了,可以逐步减少药的用量。”
“啊。”江路的嘴角耷拉了一下,很快又提起来,“这样。”
他应完这声,直接拿起药盖子把药倒进嘴里,蹙着眉飞快端着水杯灌下了整整一杯的水。
谢临君又拿起他的卷子看了眼底下的作文,用笔勾出了几处语法错误后拿着水杯和药盖子往外走去,“下午想吃什么?”
江路没有回话。
他吃完药后总是这幅样子,眼神放空,思维变得缓慢,连四肢的反应也会卡带似的慢放下来。
药效没有这么快,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江路的心理原因。
医生这样说过,却没有真正根治的方法。
谢临君等了会儿,没有等到回应,便去了厨房,打算做点江路爱吃的东西。
很久以后江路推开卧室门走了出来,眼眶红彤彤的像是哭过了,嘴唇也有些红润,嘴角边还带着一点儿水渍,他往厨房瞥了眼,谢临君正切着什么东西,似乎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江路立刻别开脸,把手里的纸丢进了垃圾桶里,再把塑料袋一块儿提了起来,“我下楼丢个垃圾啊。”
“我昨天刚丢的,”谢临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放那儿吧。”
“……你往里扔了什么啊,”江路指了指垃圾袋,“有怪味儿了。”
“没扔什么,几个包装袋,”谢临君走了出来,看着江路,“你往里丢什么了?”
“垃圾啊,”江路说,“垃圾袋里不丢垃圾你打算把我丢进去吗?”
谢临君抿了下唇,抬手在江路脑门上弹了一下,“顺手把厨房那些垃圾丢出去吧。”
“好。”江路点了点头。
谢临君目送着江路走出房门,扭头回到了卧室里,将江路刚才坐着的地方仔细翻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东西,江路手里拎着的那个垃圾袋力的纸是铺开的,所以不可能有什么东西包在里面。
是他想多了还是江路真的反常?
谢临君用力闭了下眼睛。
屋外狂风吹拂,江路深吸了一口气,把垃圾袋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里,在垃圾桶前站了很久,思绪似乎顺着风飞出了天际,他的眼神十分迷茫,连垃圾桶旁边那一块小小的污点都注意到了,精神却没有办法缓和过来。
得加把油啊。
天空落下第一滴雨的时候,江路突然这样想了。
他还得继续加油,才能追得上谢临君。
高三的时候,谢临君和江路原先那个家终于决定了拆迁。
那年春季还未升温,白玉兰甚至没有来得及结出花苞就被移走栽到了公园里,那些所有不好的、幸福的、美满的、充满了挣扎与反抗的阴谋和回忆,随着工程队的一声令下,化作一堆尘埃。
那天谢临君和江路去了现场,隔得很远,看完以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回了家。
江路睁开眼睛,自己在卧室里,天花板上有熟悉的花纹,墙壁上的墙纸是他自己挑的,处处都是令人生厌的味道——他在等谢临君洗完澡出来后自己去洗澡,莫名其妙地睡着了,又莫名其妙地了过来。
日子翻页似的往前过,周遭的一切却都无端地令人厌烦了起来。
书桌,椅子,墙壁,灯,一切的一切都是熟悉得让人想吐却又无法吐出来的感觉。
“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很多?”谢临君刚好洗完澡,推门走了出来。
“有吗?”江路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一会儿,“没有吧。”
谢临君盯着江路看了一会儿,“你别太拼命了。”
江路抬起的手腕没有放下。
他像是丢了魂似的,盯着手腕看了很久,才扯了扯嘴角,“好。”
第70章 痕迹。
高三这一年是艰苦的。
写不完的试卷和头顶旋转的吊扇卷起的微不足道的风,讲台上的老师一遍又一遍巩固着知识点,整本书都是必考点,江路撑着脑袋,笔尖在纸面上画出一道奇形怪状的痕迹,大脑陷入沉睡的那一刻脑袋往下落又很快惊醒,江路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恰好下课的铃声在这一刻敲响,老师和学生都松了一口气。
江路缓缓收拾好东西,不急不缓地迈开步子朝着楼下走去。
五月末的微风已经带了一丝暖意,但这里夏天的起始点永远都在七月中旬或是末尾,一个陡然升起的高温击碎人们安逸平和的气温,再到八月末尾降下雨水,将气温再度压低。
“谢临君,”江路拎着书包快步走了过去,楼下的执勤老师已经瞪了他们好几眼了,“今晚想吃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