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 第8章

作者:木苏里 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近代现代

  没得到应答,江添趿拉着拖鞋走过来。把手咔哒响了一声,门打开半边。

  他显然没想到来人会是盛望,当即愣了一下。可能是记着自己被拖进门的仇吧,他的表情并不友善。看着像是牙疼或是别的哪里疼。

  “你这什么表情?”盛望说。

  “有事说事。”江添显然不想多聊。

  盛望张了张口,伸手道:“把笔还我。”

  江添面无表情看了他两秒,转头进了房间。

  见门前一空,盛望扭头拍了自己嘴巴一下。

  怂吗帅哥,就问你怂吗?!他在心里疯狂自嘲一番,又在江添走回门边的瞬间,恢复成了懒叽叽的模样。

  江添把笔递出来,又问:“还有别的事么?”

  “就这个。”盛望说。

  江添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把门关上了。

  “……”

  盛望盯着笔看了几秒,冲房门缓缓伸出一根中指,然后滚回房间继续跟物理卷子对峙。

  他这种一路顺风顺水过来的学生,错题肯定有过,但这种无从下手的感觉还是头一回。这种学生都有个毛病,不把卷子有逻辑地填满根本睡不着觉。

  他换了几种思路,每次都是解到一半直接叉掉。卷子做多了的人都会有这种直觉——正确答案不一定写得出来,但一看就知道哪些是错的。

  盛望陷在错误的漩涡里,抓心挠肺二十分钟,终于把笔一扔。

  刚刚注意力都在小球、水珠、粘性力上,等他站起身时才隐约听见门外有动静,不知道江添出来干嘛。

  做题做疯了溜达一下?

  盛望犹豫片刻,再次走过去拧把手。

  门一开,潮湿的空气扑了过来。盛望被扑得一愣,这才发现江添正从对面卫生间出来。他换了一身宽大的灰色短袖,黑色短发半干不干被他耙梳向后,一看就是刚洗了澡。

  他手里拿着毛巾,摇头晃了一下耳朵里的水,这才抬眼向盛望看过来,问:“还有事?”

  盛望脚尖一转,直直朝楼梯走去:“下楼喝水,洗你的澡去。”

  他从冰箱里掏了一瓶冰水,拧开盖子,发现并喝不下。只得灰溜溜拎上楼,钻回房间。

  盛望冰水贴着额头,在桌前趴了一会儿,趴到困意都快上来了,终于自己说服自己——肉眼可见他们要同室共处一段日子,也不能一直这么尴尬,总得有个台阶缓和一下。

  这道物理题就是台阶。

  盛望第三次站起身,这次干脆拿上了卷子,一不做二不休。

  他都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隔壁敲门了,谁知门一开,江添就斜靠在墙边。他左手抓着毛巾有一搭没一搭地擦头发,右手握着手机,正垂眸划动屏幕,一如既往地没表情。

  “你站我门口干嘛?”盛望吓一跳。

  “守株待兔。”江添说着,终于从手机屏上抬起头。

  盛望:“……”

  要不是他表情不太高兴,盛望都怀疑他在开玩笑。

  江添把手机放回口袋,问道:“忙进忙出好几次了,你究竟想干嘛?”

  盛望把手里的卷子撇到身后,半天没憋出一句话,最终说了句“跟你有关系么?”,然后把门给关上了。

  男人的面子大过天。

  盛望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了这句话,他终于放弃了那道题,在抓心挠肺中倒上床。临睡前,他忍不住回想起关门的一瞬间,江添好像垂眼扫了一下他的手指,也不知道看没看到卷子。

  盛望6点10分被叫魂的闹钟吵醒,从床上艰难爬起来。

  他的房间自带卫生间,不用去对面和江添抢位置,所以洗漱换衣服没费多少时间。等他收拾妥当拎着书包下楼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是起得最晚的一个……

  以往他起床的时候,家里移动的活物只有他和保姆阿姨。

  今天冷不丁多了人,他有点反应不过来,起床气在脸上是一个大写的“懵”。直到江鸥端着碗从厨房出来,他才回神。

  彼时江添已经站在了玄关,正蹲在地上换鞋,看起来起得比鸡早,估计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碰面,免得要跟盛望一起上学。

  其实盛望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早上刷牙的时候还琢磨过怎么跟江添错开进校时间。可对方真这么干了,他又有点微妙的不爽。他混迹江湖十六年,因为频繁换地方的缘故深交不算多,人缘却一直很好。

  这么嫌弃他的,江添是头一个。

  愣神间,江添搁在鞋柜上的手机接连震了几下,他直起身捞过手机看了一眼。

  那个瞬间,他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是僵硬又似乎有点迟疑。

  接着,他手指飞快点了几下,一边穿着另一双鞋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季寰宇给我打钱了,我转你了。”

  盛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添这句话是对他妈说的。

  江鸥给盛望舀粥的手停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挂钟,讶异地问:“今天几号?他6点多给你打钱?”

  江添动作一顿,盛望看到他眉心皱起来,似乎极其排斥这个话题。

  “没,我只是随口一说。”江鸥觉察到儿子的不高兴,立刻改口道:“你现在就去学校?不等小望一起么?”

  “嗯,有事。”江添睁眼说着瞎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盛望受了起床低血糖的影响,反应有点慢,还停留在“季寰宇”那句话上。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名字有点儿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直到他条件反射地接过碗,被第一口粥烫了一下舌头,他才猛地想起来。盛明阳很早以前提过一句,江鸥的前夫叫季寰宇。

  那不就是……江添的爸?

  听盛明阳说,江鸥和前夫当初离婚离得很平静,没有特别激烈的矛盾,也没有难堪的撕扯。儿子年纪虽然小,但稳重得几近早熟,连阻止都没有阻止过。

  于是共同生活13年的人就那么分成了两路,之后季寰宇和朋友去国外创业,江鸥带着儿子,再没什么交集。

  盛望不清楚具体情况,至少现在看来,季寰宇还记得给儿子定期打钱,江鸥也没有什么怨怼不平,那确实算是不幸中的幸运了。但是看江添的反应,他好像很不喜欢他爸嘛?甚至有点……厌恶?

  但这归根结底跟盛望无关,他只囫囵想了一下,便扔到了脑后。

  他本意不想接受江鸥的亲近,但他又做不出伸手打人笑脸的事,于是一顿早饭吃得别别扭扭,难熬得就像断头饭。

  他好不容易把粥灌下,闷头打了一声招呼便出了门。

  小陈刚巧送完盛明阳回来,掐着时间点接上了盛望。他在前座纳闷地问了一句:“盛哥让我把你和小江都送过去,他呢?”

  “早跑了。”盛望翻了个白眼,催促道:“叔你快开,我还有一道题没做等着救命呢。”

  附中高二的早课开始于7点,但大多数学生都会提前20分钟左右到教室,补作业的补作业,对答案的对答案。

  盛望在以前的学校从来都是踩着铃声进教室,今天头一回这么积极。

  教室里闹得像个菜市场,没有一个人老实呆在座位上,不是跟前后座头凑头,就是越过桌子去找更远的帮手,更有过分的拎着卷子四处游走,吃的是流水席。

  盛望前座的高天扬就是流水席一员,目前正流窜于最远的一组。盛望的后座就算了吧。

  总之,他没有可以头凑头的对象。

  就在他捏着卷子发愁的时候,背后江添的椅子突然响了一下,接着一个高个儿身影站起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手指在他桌上“笃”地敲了一下。

  干嘛啊?

  盛望一愣,江添却连步子都没顿一下,从前门绕出径直去了办公室。

  直到对方身影从走廊消失,他才发现自己桌面上多了一张巴掌大的便签纸,纸上写着一堆公式和计算过程。

  盛望昨晚死磕了几个小时,此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物理最后一道题的解题过程。

  只是除此以外,便签纸的最下端还有一句话,字迹瘦而潦草:下次麻烦不要再多嘴管闲事。

第8章 小心眼

  我不就是关键时刻喊了你一嗓子么,至于吗,还记上仇了。

  盛望瞪着最后那行字看了一会儿,想把便签纸直接扔回去。但出于对知识的尊重,他抬起手又放下,把揉成一团的便签纸重新铺平,掏出手机对着解题过程拍了一张照。

  他刚把手机塞回桌肚,江添就从办公室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本厚重的书。

  书名是什么没看清,盛望只瞅准了他回到座位的那一刻,把手里的纸团扔往身后。

  江添站在座位上,高高的个头投落下一团影子。他把书顺手丢在桌上,拿起那团便签纸展开一看,就见下面多了一行新写的内容——

  我稀罕你这点答案么?

  他扫过这笔狗爬破字,把纸揉了丢进桌肚里。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冲某个后脑勺不咸不淡地说:“那你掏什么手机?”

  说完,前面那人白皙的耳朵尖缓慢变红。

  操。

  盛望在保持风度的前提下闭了一下眼,觉得自己里子面子都崩没了。

  万分尴尬的时刻,总有那么一两个天使来解围。

  天使名叫高天扬,他刚吃完流水席回来,一溜小跑冲到江添桌前说:“你可算回来了,快,物理最后一题借我看看!我这一路下来对出三种答案了,最后一问大家都不太确定的样子。”

  他这一嗓子嗷出一群人,前赴后继往江添这里扑。

  A班的人做题正确率普遍很高,甲不会的乙会,乙算错的甲肯定对。总之,一般情况下两个学生拿着卷子一对,就能凑出一张标准答案来。像这种一群人都拿不定主意的题目,那就是真的太难了。

  但盛望还是从他们的话里感受到了差距——

  以前的老师也出过竞赛题,做出来的终究是少数人,盛望就是少数人之一。可在这个班上,他们嚷嚷的都是最后一问,这就说明至少前两问大多数人都做得很顺利。

  盛望挪了一下椅子,给蜂拥而至的同学让开一条路,心说不愧是物理平均分104的A班。

  刚感叹完,这帮A班学子就哀嚎起来:“我操——不是吧,第四种答案了!”

  高天扬拎着卷子在那儿纠结:“那我改还是不改?”

  “随你。”

  虽然江添很牛逼,但全班四十多个人,只有他一个算出了这种答案,错的概率实在很高。

  能进A班的学生,随便扔一个去别班都是学霸,多多少少有点自负。要他们轻易否决自己的答案还是有点难。

  于是,人群涨潮似的涌过来,吱哇吱哇争论片刻,又退潮似的跑了,改答案的人不到十个。

  江添并不在意自己的答案被不被认同,但他显然不喜欢被人围着。人群散去,他皱着的眉终于松开一些。

  高天扬退回座位前瞄了一眼他手里的书:“抒情文写作指导?你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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