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 第14章

作者:未有雨 标签: 近代现代

岑明止已经很多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无比尴尬,只能逆着人流,站到了卫生间附近放置餐车的地方。

十分钟后乘客陆续入座,江楠才终于打完了那局游戏,离开他的座位过来找他。他递给岑明止一个文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同他道歉,说:“言喻让我给你的,说是到了地方要谈,让你先看看。”

明明可以让空姐转交,甚至可以在地面上时就给他,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岑明止只能点头:“他在前面?”

“嗯……”江楠犹豫地解释:“他也是昨天半夜才接到老爷子的电话,我们订票的时候位置已经不够了……”

他没办法告诉岑明止,其实言喻把所有头等舱和商务舱都买了,还空着大半,只是故意不让他坐。

但就算他不说,岑明止也能猜到。广播已经开始进行安全检查,岑明止对他笑了笑:“好,要起飞了,先回去吧。”

江楠便跑了,岑明止返回座位,扣好安全带。

飞机过了跑道,起飞驶入空中,冬日阳光温和,照在身上也不觉刺眼,他没有拉挡板,看了一会底下粼粼的海。

而后他取出文件,放在小桌板上认真翻阅。经济舱的位置狭窄,低头的姿势不太舒服,加上昨夜没有睡好,没过多久就开始晕机。

中午空乘来分飞机餐,岑明止勉强吃掉了水果,要了一杯热茶。

头痛,没有胃口,但文件还要看。

确实是公事,是一家北海道高级温泉旅馆的收购案,开在阿寒湖旁,近百年的老店。因为固守传统,无法与时俱进而面临倒闭,但口碑老字号很有价值,如果好好经营,应当能够盈利。

岑明止将不合理的地方用笔圈出,旁边写下批注与更改意见,准备到了地方扫描一份,发给公司团队重新评估。

这是他的习惯,一旦涉及工作,个人情绪都可以暂时忘却。

他在公司的所有决策上用以百分之百的注意力,不允许自己犯下任何可能为他人质疑的错误。因而哪怕有不少人认为他权力太大,也没有人会真的在董事会上公开否决他。

毕竟一个能够为自己赚钱的员工,其他股东何必在意他是否姓言。

他专心于文件,不知道空荡荡的头等舱里,言喻带着眼罩躺在角度舒适的座椅上,头顶的空调温度非常宜人,他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旁边的江楠倒是睡得很香。

言喻摘了眼罩看了一眼,想到在后面人挤人的岑明止,更加烦躁,抄起身上的毯子扔在了江楠头上。

江楠迷迷瞪瞪醒过来,拉下毯子抱在怀里蹭了蹭:“嗯?言喻你怎么这么好,是怕我冷吗?”

“……”言喻又一把把毯子扯回来,咬牙切齿地问:“他真的没说别的?没说要来见我?”

江楠搓着眼睛坐起来:“啊?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没有啊,一个字也没说。”

言喻的表情更加阴沉。

江楠察言观色,小心道:“不过他脸色不好,昨天可能没怎么睡,我跟他说话,他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言喻挑眉:“不开心了?”

江楠点点头,顺着他的意:“他肯定很委屈啊,就是憋着不说而已,你干嘛这样对他啊?”

“闭嘴。”言喻又把毯子扔回他头上:“睡你的觉。”

“……”毯子下江楠的嘴角抽了抽,心想这人可真烦,什么二十五岁,五岁还差不多。

岑明止怕不是眼睛瞎了才看得上他。

第10章

飞机落在札幌,岑明止和言喻在行李转盘前碰了头。

出来办公,他依旧是一身西装,言喻和江楠就穿得随意很多,各自带着一副墨镜,早早拿了行李在等。

岑明止挤着人群下的飞机,哪怕尽力走快,也不免要在海关和旅客一起排长队,让他们多等了快半个小时。

言喻已经不耐烦,岑明止只得道歉,又问他:“先去酒店吗?”

“不然呢?”言喻把行李箱杆朝他一推,示意他拿上。

岑明止自己行李不多,言喻却带了非常大的一个箱子,只得去推了推车来,将行李箱提上去,言喻也不等他,带着江楠就走了。

酒店派来接机的人在外面举着牌子等,是个会讲一点中文的日本中年人,岑明止与他交流了几句,发现他中文说得不是很顺,于是切换了日语。对方有些惊讶,岑明止的日语说得很好,虽然用词都简单,但听力没有问题,口语也都答得上来。

从札幌新千岁机场到阿寒湖开车还要很久,司机热情地邀请岑明止坐了副驾驶,问他是如何学的日语,又问他有没有来过北海道。

也许是因为地域寒冷,北海道人大都比本岛人热情健谈,岑明止虽然身体疲惫,精神上却极度渴望与人交谈,话便比平时多了一些,一句一句回答他的问题。

学日语是因为大学时申请全额奖学金,要求辅修两门小语种,后来因为工作需要,就一直坚持学了下来。

北海道没有来过,但听说阿寒湖非常漂亮,一直很希望有机会能来看一看。

怕影响后面两人休息,他全程都压着声音,配合咬字低沉的日语,更显得嗓音温柔好听。

他不知道言喻其实没有睡,一直在后排的阴影中看着他。

看着他说到有意思的地方时露出的浅笑,镜片后弯起的眼角,白得快要融进外头冰天雪地里的皮肤,真当是又好看,又脆弱。

言喻在这一刻突生了一点后悔的情绪。

为什么要带江楠来?

为什么不只带岑明止?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平坦到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在这呼吸都会交错狭小车内,暖气驱开冬日寒冷,而贴在一起的皮肤会比暖气更加炙热。

他应该要停车吻他,吻住这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语的岑明止,迫使他把所有要说的话都咽回去,一个字也不许说给别的人听。

言喻有时也会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对着其他人总是几个月就厌烦,唯独岑明止,在他身边的人里不算是最好,却好像不会腻,每一天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