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有雨
他们在茶餐厅坐到接近傍晚,太阳彻底落山之前,岑明止在劳动合同上签名,旁边盖着易晟公司的公章,还有易晟的签名,一式两份。
“缘分真是挺有意思的。”易晟收下属于公司的那份,笑道:“三年前我想挖你没有成,没想到三年后还能跟你合作。”
岑明止也露出一点笑意:“是很奇妙。”
“那么合作愉快了,明止。”易晟站起来,对他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岑明止也站起来,同易晟握了一下。
第32章
他们没有一起吃晚饭,易晟亲自送他到唐之清家楼下。
岑明止推着箱子进电梯,到这个点,楼道里已经弥漫起晚饭的香味,是一种久违的、独属于国内的烟火气息。
唐之清和孟瑶知道他要来,家里的大门没关。岑明止走进去时孟瑶正在餐桌旁边摆餐具,听到声音立刻抬头,惊喜叫他:“明止!”
岑明止站在玄关下朝她笑,孟瑶快步走来,朝他张开手臂。岑明止松开行李箱,小心地避开她隆起半高的小腹,与她拥抱了一下。
唐之清裹着条围裙从厨房探头,锅铲还在手里:“来得正好,正好开饭。”
孟瑶松开他,岑明止把大门拉上,自己从鞋柜里找出拖鞋穿。孟瑶走过去替唐之清解了围裙,挂回厨房,饭菜已经全部摆好,三个人一同入座。
“庆祝明止回国。”唐之清给孟瑶倒了酸奶,自己和岑明止喝啤酒:“来,先干一杯。”
孟瑶笑着抿了一口,岑明止也笑,陪他喝光。唐之清喜气洋洋,给他重新倒满:“再来,换明止说。”
“嗯。”岑明止说:“恭喜,要做父母了。”
唐之清大笑起来,与他再次碰杯:“同喜同喜,你也要做干爹了!”
熟捻一如当年,仿佛时间不曾走过。三个人吃饭,聊菜,聊孩子。关于孩子,可以聊的话题太多,从唐之清日益精进的厨艺,到孟瑶孕期的辛苦,最后是岑明止带回了哪些礼物。
奶粉和纸尿裤都托了海运还在路上,岑明止把行李箱放倒,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浅色的绒布里裹着一块小小的绿玉,是银蕨叶的形状,颜色剔透,精巧漂亮。
他在挑礼物这件事上还算有一点心得,银蕨是新西兰的标志,象征新的生命,这块玉比普通的玉小一些,颜色也浅,用手工编织的软绳串着,很适合小孩子戴。
唐之清蹲在孟瑶身边,扶着她的腰道:“听说以前外出打猎的毛利人就是靠银蕨认路回家的,叶子翻过来,银色的纹路反射月光,就可以照亮回家的路。”
“寓意真好。”孟瑶把那小小的玉举起,对向窗外的月亮。月光汇聚成一道,穿透玉身,落进她温柔的眼底。
她微微一笑,对岑明止说:“欢迎回家,明止。”
夜里九点一刻,公司大楼灯火通明。
白幸容推门而入,言喻从文件里抬头,平光镜片后的眼睛扫过他,没什么表情地挑了挑眉。
白幸容刚结束一场应酬,看起来喝了点酒,脸色有些红。他半依在门框上,抱着手臂问他:“还没下班?”
“马上。”言喻简短道。
白幸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交谈,却也没有动,站在原地盯着言喻看了半晌。
言喻被看得浑身发毛,只好又抬头:“干什么?”
白幸容道:“看你工作这么认真,在想要不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白幸容却不说话,似乎是想了想,又挪开了视线:“其实也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
“你他妈……”言喻正看文件看得头晕眼花,顿时脾气上来爆了脏话:“不说就赶紧滚。”
白幸容也不生气,好像言喻的话正顺了他心意:“行,那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说罢真的就走了,还替他拉上了门。
“…………”
言喻本就被工作弄得烦不胜烦,再被这么一逗,一个字都再看不进去。索性合上笔盖,把鼻粱上的眼镜摘下来,抽了张纸擦拭那薄薄的镜片。
虽然他的表情不太耐烦,但手上动作却很轻,来回反复,连镜腿鼻托里的转角都擦得干干净净,才把眼镜重新戴上,起身去办公室外的露台上点了支烟,就着夜色吸了一口。
烟头火星和冬日星空一起明灭,冰冷空气里杂着烟味,从口鼻入肺,越来越淡,再呼出去时就只剩下雾一样的二氧化碳。
一支烟燃不过几十秒,他返回办公室里重新坐下,打算把今天最后的一点东西看完。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白幸容那里错过了什么消息,所以并不着急回家。反正家里空无一人,早一点回去也不过是早一点失眠,不如待在公司做点事情,更能让他安心。
也许岑明止也曾经在这个时间,坐在这里,看过这样的文件,做出过类似的决定。
言喻工作时时常会这样想,每次只要想到,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哪怕手里的事情乏味枯燥,也不至于让他耐心全无。甚至偶尔遇到难题,想一想岑明止在这种时候会怎么做,再难的东西也能有些头绪,最后迎刃而解。
他批了一笔资金尾款,又浏览完邮箱里的未读邮件,真正起身回家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半。
公司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保安上楼巡逻,惯例来问他是否留下过夜。言喻明天还有事,今晚不打算留宿,于是去休息室里穿上外套和围巾,摘下眼镜,用盒子装好放进大衣口袋。走之前他把休息室的门锁上,然后下楼找到自己的车。
是一辆黑色奔驰,款式已经有些年头,但车身前段时间刚刚抛过光,看起来并不算旧。
言喻坐进去,惯例打开顶灯,在驾驶座上安静坐了几分钟,才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路线烂熟于心,不需要再开导航,他开过已经不堵的高架,到小区地下室停好车,上楼,开门,开灯。
家里当然没有人,安安静静。保洁前天刚来扫过,整洁到不像有人住过,只有茶几上插着的花还有算点生气。
他换鞋,踩上玄关,转身把鞋子放进鞋柜,大衣和围巾脱掉,挂进衣帽间外侧的衣柜,需要清理的衣物则扔进卫生间门口的衣篓,保洁看到了会送去清洗。
洗手台上放着成套的牙具,毛巾架上并排两条浴巾。言喻进淋浴间冲了澡,裹着浴巾出来,在衣柜里翻出一套黑色睡衣。
以前他习惯裸睡,很少穿这些东西。如今衣柜里的睡衣也不算多,最常穿的这套还是岑明止离开后的某一个夜晚,他在衣帽间的角落里翻到,不知是岑明止何时买来,放在这里,明明是他的码,他却从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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