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伤 第40章

作者:君薄宴 标签: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关逢君挑眉,“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徐蓉撇了撇嘴,“我又没说什么。”两人正谈着,卧室门被拧开了,关柏面色如常,回到了饭桌上。

关逢君跟徐蓉使了使眼色,徐蓉视而不见,关柏看得好笑,“爸妈,你们商量什么呢?”

徐蓉视死如归,小心翼翼道,“小柏,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关柏夹菜的手忽然停住了,他那点屈指可数的心思在胸口转了一圈之后落回了空空荡荡的胸口,他先是发出了一个茫然的音节,“啊?”

徐蓉看他样子,心里一喜,“妈这里有个姑娘,特别好看,你们要不要交个朋友?”

关柏心思不在徐蓉的话上,半晌没说出话来,也没听明白,他将自己飘忽的心思拉回了地面,我不能再瞒着了。

“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说完,整个饭桌都安静了。关柏早就知道,有些事情,他瞒得了一时,可他瞒不了一辈子,这个小小的房子里坐着这世上与他最亲近的人,他骗不过他们,也不想骗他们。可关柏也清楚的知道,他们是一对传统的夫妇,一辈子平平淡淡,他们不会做也不能接受出格的事情。可他们这一生唯一的变数,就是关柏,他们引以为傲的儿子,喜欢男人。

他轻轻放下了筷子,“爸,妈,我要跟你点事情。”

关逢君似有所感,抬起了头,关柏几乎无法与他们对视。

“我不会交女朋友的。”

徐蓉尚未反应过来,“为什么?”

关逢君少时常与他深谈,此时却形成了令他憎恶的默契,他正色望着儿子,“关柏,你解释清楚。”

连名带姓的这么叫他,几乎是没有过的,关柏避过了父亲尖锐的目光,“我是个同性恋。”

关逢君没说话,徐蓉却先白了脸色,声音近乎尖锐起来,“小柏,你说什么呢?”徐蓉不理解关柏,他不明白为什么从小长在她手心里的孩子,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

关逢君却更平静一点,他知道关柏这孩子是认真的,可这样突然的冲击还是让他茫然了片刻,他听见自己浑浑噩噩问了这样一句话,“你喜欢谁?”

关柏摇了摇头,余光扫过自己熄灭的手机,然后笑了笑,“爸,我不能说。”

徐蓉不能接受,她眼里似乎有眼泪落下来,“关柏,你是认真的?”

他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对着徐蓉跪了下来,膝盖缓缓的落在地上,却像是重重砸在两人的身上,徐蓉忽然抬手就给了关柏一巴掌,关柏不闪不避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徐蓉铁青着脸色起了身,回了卧室。

关逢君一直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卧室的门“碰”得一声巨响,餐厅里就剩下了两个人。关逢君这些年脾气几乎被磨得一干二净,他摘下了眼镜,露出一双疲惫的眼,曾经被人用刀子抵着脖子,他也就用一条命扛过来了,可如今对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他却无能为力,从小他对关柏的教育就是做一件事情之前,要有足够的理由,反之如果他对关柏有要求,也要这样做。可到了现在,年过半百的教授却不知道怎么说服自己的儿子,他并不愿意把“神经病”这样的词安在自己的儿子身上,可是除了这样的词,他却也想不出其他的字眼了。他心里满是不可置信与极端失望,关逢君只好用自己最不耻的方法来威胁关柏,比如用他挚爱的亲人。

“关柏,我和你妈妈都不可能接受这件事情的。”

关柏的脸埋在阴影里,“我知道,我就是试试。”他心里闪烁的萤火就这样熄灭了,他当然知道关逢君和徐蓉不能接受,可他就是不甘心,可还未上阵,他就先卸了兵甲,仓皇逃窜。

“走吧,你让我们静静。”

关柏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好。”

那天夜里关柏打了车,他站在家门口仰头看着灯光,他心里清楚,他再也回不来了。夜风穿堂而过,关逢君和徐蓉到底什么话都没说,沉默的伤痕后知后觉在他身上翻起血肉,关柏到底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路上红了眼眶,他最爱的亲人,让他别再回来了。他不是没料到这样的结局,所以什么行礼都没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像是这场归来是一场幻觉。

关柏觉得自己又开始发烧了,他一边狼狈得咳嗽,一边背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眼泪就这么越过了眼眶,顺着脸颊落在他的手上,轻轻一抹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三十六章

关柏下午五点离开了火车站,晚上十点又坐上了返程的火车,他望着窗外逐渐远去的灯火,沉默无言。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下了车,站在空无一人的站台上。关柏想,回家吧,我想回家了,他忽然就明白了傅杨那时候的惶恐。他几乎这哆嗦着掏出了手机,看都不看就按下了紧急拨号键,手机屏幕在黑暗里成为了唯一的光源,“傅杨”这两个字像是溺水者最后的稻草,在水面上漂浮不定。

傅杨两点才结束,齐洲这人手太狠了,他几乎喝得断了片,齐嘉扛着不省人事的傅杨一步一踉跄地回了别墅。不知道怎么,傅杨喝多了就要回这里,怎么劝都不听,齐嘉只好从他身上摸出钥匙,扛着一个一米八的醉鬼开了门。

他伸手开了在玄关的灯,灯光有些刺眼,傅杨皱了皱眉哼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他意识不清醒,不知道梦到什么了,伸手就把齐嘉搂住了,然后滚烫的唇就落在了齐嘉的脖颈上,齐嘉像是被烫了一下,整个人都哆嗦了。

他也听见傅杨小声在耳边嘟囔,“小柏。”

齐嘉头皮发麻,扛着老板往卧室拖,然后扔在了床上。他浑身冒汗,寻思着去卫生间拿个毛巾给傅杨擦一下,他也怕自家老板一个没注意吐在床上。

没人注意到那个闪烁的屏幕,它一直响,一直响,直到熄灭。

关柏怔怔地看着灭掉的手机,狠狠得在夜风里哆嗦了两下,他没有打车,高铁站离那栋别墅区也不远,他一步一步地走了回去。

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家里的灯还亮着,关柏的脑子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再想为什么傅杨不接电话,他也不再想电话里那个女孩子是谁。他站在门口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兜,掏出了一串钥匙,开了门。

二楼还有人走动的声音,那人不是傅杨,关柏缓缓抬头,上了二楼,推开了卧室。里面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孩,他正在给傅杨擦脸。

齐嘉正在给傅杨擦脸,卧室门就开了,他吓了一跳,但很快就认出来了这人是谁。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关柏,傅杨之前只是告诉了他关柏的存在,没有进一步介绍他的意思,情急之下齐嘉磕磕绊绊道,“那个,傅总喝多了,非得回来,我就送他过来了,那个时间也晚了,关先生我就先走了。”他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有些心虚,伸手无意识地捂住了方才傅杨混乱中亲吻过的地方。更糟糕的是,随着这个动作,他觉得关柏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脖颈上,可也就是一瞬,就像是什么都没看见那样。

说完齐嘉就手忙脚乱穿上外套准备出门,关柏面色如常,只是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伸手拦了一下齐嘉,“辛苦你了,等一下吧,我给你拿瓶水吧。”

齐嘉无法,只能跟在关柏身后下了楼,关柏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一盒酸奶,然后递给了齐嘉,“路上小心。”

齐嘉点头,然后逃也似的出了门。

等到一楼空无一人,他才像是受了重击那样,摇摇欲坠得倒在了沙发上,客厅的天花板上是一个水晶的吊顶,光线落在他眼睛里,刺得他满眼都是眼泪。关柏伸手遮住了眼睛,他此刻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眼睛。齐嘉的颈侧,有一片红痕,刺目得像是一片鲜血。

天就要亮了,关柏头疼得厉害,回了卧室,在黑暗中坐着,手边的钥匙轻轻地响了一声,他迟钝得发现,走这么一遭,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这个“家”的钥匙。傅杨喝醉了,睡得人事不知,天就要亮了,他站了起来,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尽可能小声的关了门,强撑着打车回了医院,幸好加护病房还没退,回去就可以了。

关柏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终于倒在了这条路的终点,他听不见护士在自己身边的大呼小叫,迟来的长夜温柔得将漂泊之人拥进了怀里,这个夜里关柏没有做梦,他坠落在深渊里,被没有尽头的黑暗悄无声息得吞噬。

傅杨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发现自己身上没什么异物,想来是有人给自己清理过了,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骂了一句,“操。”齐洲那个孙子,阴得像一群无耻的柴狗,恨不得在你身上剥下来一块肉,还好他准备完全,总算也是没让齐洲在自己这边占到什么便宜。

家里仍旧没人,傅杨已经习以为常,喝断了片的人脑子总是转得有点慢,他突然想起来昨天关柏偷偷回家了,两人在电话里还有一场不甚愉快的对话,关柏应当还是在生气吧。傅杨将手撑在身后,仰头叹了口气,头痛这个劲儿又上来了,跟关柏的身影叠在了一起,傅杨活到二十二,一路顺风顺水,他马上就二十三岁了,任谁见了都得称赞他一声青年才俊,可唯独哄不好他自己爱的人,关柏生气的时候,从来不大吵大闹,他不会吵架,气急了也就甩门而去,一声不吭,他不告诉你他为什么生气,也不接受你的任何解释,与其说在跟你生气,倒不如说是在气他自己。有时候傅杨也很困惑他究竟在生什么气,那些所谓有用的方法在关柏身上形同虚设,他也有些累了。

手机已经没电了,傅杨无可奈何,齐嘉怎么回事?连电都不插上?他起身将手机插上,然后就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没接到的消息一股脑的涌了出来,提示铃声响个不停,他还没来得及看其他的信息,就先看到了一个未接电话的提醒,昨天晚上三点的时候,关柏给他打了电话。

傅杨心头一跳,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关柏一定是遇到事情了,他猛然就清醒了,起身一边将电话拨了回去,一边穿衣服就要往门外走去。电话打不通,他烦躁地放下了手机。他忽然注意到,三个小时之前,医院曾经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傅杨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会拨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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