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稚楚
就在他准备送他们走时,方觉夏忽然叫住,给这三个大叔一人倒了杯热茶,没说话,直接递到他们手中。
“谢谢谢谢。”三个大叔忙接过来,呼呼吹着气,喝得胸膛肺腑热乎乎的,笑呵呵离开。
说好的制作组没有到,宿舍里只剩下他和裴听颂两个人。两年来这种单独相处的时间几乎为零,多少有些尴尬。他盯着这些大箱子,仿佛这些箱子也正盯着他。
“我带你去看一下你的房间。”方觉夏好像终于想到了一句可以说的话,踩着拖鞋绕过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想起贺子炎平时都会锁门,正担心着想试试,没想到竟然打开了。
他知道裴听颂要来?
“我和子炎哥一起住?”裴听颂站在他身后,抱着纸箱进房间。
“嗯。”方觉夏给他让开道,房间还挺大,一进门就是一大张工作台,上面是好几个显示屏和midi打击垫,侧过来的另一张台面放的是电子DJ台。的确一看就是子炎的房间。里头阳光充沛,靠着窗子的那头是空下来的,只有一张没铺的实木床。裴听颂把纸箱放下,手摸了一下隔区用的书架。
“你和谁住?”他忽然开口。
方觉夏怔了两秒,“一一。”
他心里想着,如果这时候淼哥或者一一在,或许会带他四处转一转,熟悉环境。可刚好只有他自己,他不太清楚应该做什么,是带着裴听颂参观参观,还是闷声帮他搬东西,或者不理睬回房。
最后一个选项太冷漠,哪怕方觉夏真的想这么做。
干脆就这么做。
方觉夏抬脚想走,谁知裴听颂忽然开口。
“我想看看其他房间。”他脱了外套搁在空床上,里面是件看起来很柔软的灰色毛衣。
算了,毕竟是一个团的。
“嗯。”方觉夏应完声转身就往外走。裴听颂盯着,他的背影被雪白的毛绒衣罩着,后颈修长,尤其从侧后方看过去,像只落单的小天鹅。这令他意外,大概是从没见过在家里的方觉夏,素面朝天又裹着柔软外衣,好像少了点那种不可近观的冷感。
“这是淼哥和远哥的房间。”方觉夏拉开门,这间房逼仄很多,靠近门口的架子上隔着一摞琴谱,窗户那里摆了架古筝,队长当时主动选的最小的一间,还是上下床。不过路远也喜欢睡上下铺,他觉得上铺高高的很舒服。
他不知道怎么介绍,所以显得很沉默。裴听颂被他带出房间,领到客厅和开放式厨房转了一圈,干巴巴说,“大概是这样。”
谁知裴听颂却靠在厨房的流理台,“你的呢?”
方觉夏缓慢地眨了下眼,然后像是默认那样转身,带他去到自己的房间。
总归是住到一起了,今天不看,明天也要看。
裴听颂觉得有趣,他原以为他会拒绝,毕竟他总是在拒绝,但现在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让他闯进私人领域。今天的方觉夏显得格外好欺负。
可那个穿着家居服的家伙也只是打开门,自己都不进去,站在外面客套地介绍了一下,“这间。”
裴听颂才不会错过这种可以侵犯他领地的时机,他二话不说迈步进去,害得方觉夏失去主动权,只能跟在他后头。
这间房比他想象中更加泾渭分明,中间的一排衣柜将两边隔开,朝门口的区域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饰品,床品是小黄人,床上还摆着一排小黄人玩偶。凌一是出了名的小黄人爱好者。
裴听颂往里走,朝里的区域像是另一极。很空,全部家具也只有连体的原木色书架书桌,两三个浅灰色矮柜和一张床。墨蓝色的床上是叠成方块状的被子,干净得一丝不苟。
他在心里搜罗了一遍形容词,但发现最合适的描述其实就是他本人。
这一切都很方觉夏。
“我房里没什么可看的。”
他感觉到方觉夏的语气开始出现轻微的自我防卫了。裴听颂忍不住勾起嘴角,走到书桌边,视线被上面巨大的数独本吸引。
“你喜欢数独?”
方觉夏走过去,将没做完的那一页用笔夹住后合上,“无聊的时候会玩一下。”
这让裴听颂有些意外,不过当他视线上移的时候,更意外的东西就接续出现。
“《The Unity of Mathematics》”他凑得更近些,仔细看着书架上的书。
不光是《数学的统一性》,还有《黎曼曲面讲义》、《泛函分析》、《莫尔斯理论》诸如此类数十本数学教材。
其实方觉夏的局促感已经抵达峰值,但由于情绪延迟,他的语气依旧冷静,“很显然,我学数学。”
“对,差点忘了。”裴听颂想起来之前听凌一他们开玩笑说起过,说他大学作业比高中还多。也想起方觉夏在数学上的天赋,虽然只是偶尔上一些冷门综艺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
“没事。”方觉夏伸手试图拽开他,像他上次握住自己手腕那样。
他的手指很长,但是比裴听颂想象中要柔软很多,温热的,轻轻圈住他发冷的手腕。
“去整理你的东西。”
明明是命令的语气,在裴听颂听来却带着点请求的意味。
其实他很好奇如果他继续赖在这里,继续和他对着干,方觉夏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但他能感知到方觉夏的容忍度就到这了,就算是玩儿也得慢慢来。
裴听颂不确信他身上这股子冷淡迟钝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他伪装出来的虚假人设。也许方觉夏就是传闻中可以用出卖身体换取机会的类型,欲望太过明显,所以要用禁欲的形象包裹掩盖。如果是这样,那他的演技未免过于纯熟。裴听颂是真的好奇,甚至奇怪自己过去怎么没有发现和他周旋会这么有趣。
可方觉夏的壳又冷又硬,几乎长在肉上,生剥就有点太残忍了。
所以裴听颂没继续纠缠,任他拽着离开房间。
到纸箱前,方觉夏自然而然松开裴听颂的手腕,挽起自己家居服的袖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臂。他帮忙搬了一个大的,发现的确重得可怕。看着裴听颂打开箱子他才知道,原来里面全都是书。
裴听颂没让他再搬,只说可以帮他摆一下书。方觉夏拿了几本在手里,问他应该怎么摆,按字母顺序还是按照年份,谁知裴听颂漫不经心说,“随便。”
随便。方觉夏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词。然后将手里的书一本一本摆上去,他没有按照年份或是首字母,而是按照颜色深浅。
裴听颂把剩下的东西都搬进来,在一边拆封收拾。他的行李总共只有四个大箱子,只有一个是他的日常用品,剩下全是书。
“没带衣服吗?”方觉夏踩着椅子摆好了最上面一排,下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