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缪斯 第4章

作者:而苏 标签: 年上 近代现代

不过,管他是聋子还是哑巴,从今往后都是他陈景焕一个人的。天使,就该好好放在玻璃柜里,适时掸落他身上的尘土,保持最原始的神圣,这就够了。能不能开口说话,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陈景焕取了纸笔,放在易澄的手上。

男孩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摸过笔,他的动作十分生涩,艰难握住笔杆,在白纸上一笔一画写出自己的名字——易澄。这是他记忆之中所剩不多的东西,他知道他叫易澄,来自中国,坐过一艘很大的船,被人送到了这里。

两个字,也不算很复杂。他吭哧吭哧写了很久,额头几乎都冒了汗。最后呈现出来的,却是像初学者刚开始写字那般丑陋,歪歪扭扭。让人一下联想到那种城中村街道上,浑身泥土的穷苦家少年。

“易澄……”陈景焕好不容易读懂了这两个字,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疙瘩,显露在面上,不禁皱起眉来。

易澄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看他皱眉,又连忙抓过纸往上写:“可以改……”

陈景焕却抓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别写了:“不用改,名字挺好。”他确实是对这个名字没意见,只是易澄这手字,跟他想的太不一样。于是他一边拽着易澄去浴室,一边暗忖着回头给他找几个老师的事情。

而这会易澄却突然倔强地拽住了他的手腕,又拿起笔歪歪扭扭写了两个字:“你呢?”

陈景焕意外于这个男孩竟然希望知道他的名字——明明知道了也念不出来。不过,他还是没有拒绝:“陈景焕,随便你怎么称呼。”

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然而不管再晚,澡还是要洗,陈景焕实在无法容忍他亲爱的缪斯脏成这个样子。

他应该是干净的,就像每个天使该有的样子。

“洗干净再出来,衣服我让人给你放进去了,就在台子上,进门就能看见。”浴室里面提前调过室温,没再开取暖灯,这是简单一盏小灯仅供照明。陈景焕知道白化病这种病症不能见光,他可不愿意看见自己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缪斯身上出现半点瑕疵。

身后的门被关上,男孩站在偌大的浴室发愣。

都说艺术家乐忠于享受,陈景焕也一样。一个洗澡用的浴室也被装修得分外细致,进门左手边两间垂下百叶帘的玻璃隔间,供淋浴使用,而右手边则是浴池,宽敞得可以容下两三个人,白瓷壁被人收拾得程光瓦亮。

易澄不经意间看到屋顶一副巨大的画作,被吓了一跳。与其说是正经的画作,不如说是像一堆曲线的随意排列,发挥想象力,易澄总觉得那像是一条灰色的大狗,缠在一个淡粉色的人影上。

人影很扭曲,像是被晃动的镜头随意捕捉下来,没有脸,只有身上一些白色的痕迹,像是点燃的白色火焰,换个角度看,又像是流动的液体。

这样混乱又诡异的画面被放大了数倍,视觉冲击力惊人,易澄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第二遍。

他没有先脱掉衣服,而是谨慎走到了淋浴间,他盯着看上去操作复杂的水龙头,就像是在盯着个洪水猛兽。

他从来没用过这种现代化的淋浴设备,平时在剧团里能有时间打一桶热水都是难事,一般情况下,都是匆忙用平时冲洗兽笼的水管冲冲身子,凉是凉了点,但好在能弄干净些。

易澄下意识环顾了一下四周,咬咬牙硬着头皮摸上了水龙头。

然而,不出意料,几分钟后,他的身子全湿了,可水仍是开一下又立马断流,而且一会是从上面的喷头洒下,一会又是从下方的水管喷出。他僵硬地站着,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陈景焕听着里面水声断断续续,不像是在洗澡的样子,他敲了门:“易澄?”

没有回答。

哦对,忘了里面好像还是个小哑巴。

他也不多犹豫,直接开了门进去。易澄刚准备去开门,就被撞了个正着,他的头发和身上都在滴着水,衣服本来就单薄,这会更是如同蝉翼——什么都遮掩不住,胸前两点粉红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陈景焕瞥开目光,将注意力放在解决问题上:“你是不是不会用?”

男孩垂着眼睛,缓缓点头。他就像是刚从大雨里被人捡回家的流浪狗,沮丧又对一切都那么不安,他想,这个叫陈景焕的男人会不会嫌他什么都不会,再把他送回马戏团的铁笼子里。

一定会的吧,毕竟他从来也没说过要收留他的事情。

而他好贪心,竟然希望这一天能够晚一点再到来。

陈景焕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只想尽快解决卫生问题,他虽然没有洁癖,但是易澄的身上带着的味道实在毁他的心情。于是,易澄就眼睁睁看着男人将衣服一件件从身上脱下,扔在一边的台子上。

陈景焕的身材很好,但易澄显然没有欣赏的心情,他捂着眼睛后退了两步,几乎撞在墙上。

他偶然看到过不少次剧团里的男女舞者和各种人交欢,交欢之后,那些人会把现金甩在舞者们的身上,哪怕在粗暴的性事过后,那些舞者早就被虐待的不成人样,面对下次的顾客,他们仍要笑脸相迎。

难道说,陈景焕之所以把他带回来,也是要做这些的吗?

作者有话说:

晚安,明天《采访》有更新,这篇也有。

第4章

陈景焕本来不想亲自动手给易澄洗澡,要知道他是一点照顾别人的经验都没有。不过,一想到要让别人看到易澄的裸体,他就决定还是自己来吧。这个男孩是他的,他要把他的缪斯藏起来,所有来自别人的觊觎都不会被允许。

“右边的浴池是用来泡澡的,但是今天太晚了,只能简单冲一下。”陈景焕伸手越过男孩的肩膀,拔起龙头上一个小塞子,再拧开水,上方的花洒就稳定而均匀的出水了。

其实这是很常见的操作,但是放到易澄这里就是能搞得一塌糊涂。

易澄仔细将男人的动作记下,心中为自己对陈景焕的恶意揣度而有些愧疚,他僵直立在墙边,显得有些无措。

“脱衣服。”陈景焕没管他怎么想,试了一下水温。

温热、干净的水洒在他的身体和他的脸上,男人一只手在他的头发中抚过,揉搓起带花香的泡沫,另一只手小心遮住他的眼睛防止洗发水流进他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易澄的心底涌起来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温水也一起流进了他的心脏里,胀得发疼。

他想,要是他能一直留在男人身边就好了。

陈景焕感觉自己手掌下方,易澄的睫毛颤了颤,扫过他的掌心,那种触感就像是羽毛触碰到。陈景焕在一瞬间有些愣神,就连手底下的动作都停了,直到易澄不安地动了动,男人总算回过神来。

洗完澡,陈景焕叫来女佣让她帮忙给照顾易澄吹完头发去睡觉,自己一个人匆忙几步出了房间,来到别墅三层。那里的一整层楼全部都是打通的,像许多设计师一样,陈景焕也需要一个足够大的空间去让他堆放各种杂物、颜料、人台以及所能想到的任何东西。

这里常年不允许其他人进来,隔音效果奇佳,仿佛不属于这个房子的任何一部分。这里有绝对的安静,这种平和能让陈景焕专注思考更多设计上的事。

已是深夜,顶端的天窗没拉帘子,缀满星星的夜空仿佛一条幕布罩在房顶上,陈景焕拾起一根笔,坐在画板前面,开始凝神画起什么。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看到他,会发现陈景焕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一种认真,深蓝的眸子里,像是有一簇奇异的火焰在燃烧,手底下的画笔没有丝毫停顿——这是真正得到缪斯眷顾的天才,在这一刻有了新的灵魂。

而他的“缪斯”只是躺倒在床上酣睡,蓬松的绒被将他盖得严实,下巴压在被子上,只露出一颗脑袋。白色的头发散乱在同色的枕头上,带着一些卷曲的弧度,他天真的睡颜仿佛世上最无辜的羊羔,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概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