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缪斯 第50章

作者:而苏 标签: 年上 近代现代

陈景焕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不是一件说算了就算了的事情。婚姻这件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尚且都是大事,更何况这一桩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婚姻实则关系的是两个公司的重要商业合作。消息已经放出,现在又要取消,其中关乎利益的弯弯绕绕,陈景焕很难跟易澄讲明白。

他主动想要取消联姻,沈氏就必将借题发挥,提出来的赔偿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而“乔伊斯”这两年才刚在东方市场上立足,这次秋冬季的设计稿又由于易澄正在和他闹脾气,出来的定制系列虽保持了正常水准,却也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市场给出的预估并不算景气。

陈景焕不可以再在解决这件事上出任何差池。

实际上他这两天已经忙的焦头烂额,陈景焕不得不承认,他在商业上面的天赋可跟他在艺术上的相差甚远。

“你很擅长给我添麻烦。”他这样告诉易澄。

于是在陈景焕的疏忽中,他几乎没有意识到易澄微妙的变化。他也从来都没想过,当一根紧绷的弦被拽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哪怕是稍微再一用力,都有断掉的可能。

易澄的胃口日复一日的变差,原先最爱吃的甜点,现在尝在口中没有甜味只剩油腻。从一开始他奋力和陈景焕争吵,让他把拴在他****的链子取下来,到后来易澄已经懒得理会,就算脚踝中间的链子早已经被取下来,他却仍旧躺在床上不怎么动弹。

“陈先生。”女佣端着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和陈景焕在楼梯上打了个照面,她低了低头,不想在这个时候多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别墅里近来的气氛很不对劲,家里供着的小祖宗情绪一直很低落,可偏偏陈景焕却装没看见。

餐盘里面的饭菜几乎一点都没动,米饭本就盛的不多,只被人挖了两勺子,肉几乎没动,只有青菜被夹走了两筷子还能看出来。

陈景焕只瞥了一眼,眉头就皱起来:“这点东西,喂猫呢?”

“……易先生最近胃口不好。”女佣想了想,到底还是心疼起那个成天蜷在楼上的男孩,提醒道,“每次送上去的饭都不怎么吃,您去哄哄他吧。”她怕易澄是在和陈景焕闹矛盾,可是闹矛盾又哪里至于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她猜错了,这件事还真不是易澄有心要和陈景焕闹矛盾。

实际上,易澄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用来发呆,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是罢工了一样,每日里要么就是想要睡觉,要么就是想要放空。偶尔,他会下楼弹个琴,弹得曲子清一色全是肖邦的慢板,若是要其他人听了,怕不是会觉得这个弹琴的人有多苦大仇深。

他看着那些送上来的饭菜,知道它们被厨师做的很可口,颜色也很喜人。可是,每当他试图多吃点饭菜的时候,胃就像是被人在腹腔里颠倒过来一般,翻涌不停。最终,他还是放下了筷子,决定不自己难为自己去吃这些东西,而他也将吃不下东西的原因归结给了长时间窝在床上不活动,所以才没有胃口。

房门被人敲响,易澄从半睡半醒之间清醒,他听得出那脚步声的主人,他的眼里有了点光彩。

然而陈景焕进来却是阴沉着一张脸,他将刚刚端下去的餐盘重新摆在了易澄面前:“你想要和我闹多久?”餐盘触碰到木头桌子,发出了一声脆响。

都已经入冬了,易澄还是和刚回来一样整天垮着脸。

陈景焕已经很久都没有设计出新的作品,他画了成百上千张草稿,到最后怎么看怎么不满意,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这种内心烦躁加上灵感枯竭的感觉,让他几乎难以正常思考,他每日每夜把守在易澄身边,他盯着他,却不能从他身上再感受到那种让他亢奋的感觉。

“我没胃口。”

易澄给出的答案也很坦然,他已经可以很从容的拒绝陈景焕的要求,反正他笃定了那男人不能真拿他怎么样,他甚至舍不得伤他半根头发。

他看到陈景焕捏着盘子边的手紧了又松,像是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意,易澄的眼神飘到一边去,放在被子底下的手有些打颤:“你和沈小姐的事情怎么样了?”这事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他一直在等陈景焕一句肯定的话。

“……过两天,签了新的项目合同就当从来没有过结婚的事。”

作者有话说:

妥协第一步

第50章

室内的气氛安静了一阵,易澄本不期待陈景焕能给他一个直白的回答,毕竟,男人已经回避了这个问题很久。突然从陈景焕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简直如同被惊喜砸中了脑袋。

他愣怔了一下,随即在脸上露出这些日子里难得见到的笑容。

陈景焕看着他笑起来的弧度,心情莫名也放松起来,暂时不想追究易澄这两天不吃饭的罪状,他的手掌落在易澄的头发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到易澄的头顶上,带着让他心安的魔力。

“之前……”男人竟然开口解释起来,“之前没有跟沈氏确定这件事,所以没跟你说。”话刚出口,陈景焕看到易澄蓦地亮起来的神色,转念一想,自己这么告诉他,岂不是在鼓励他以后没事就用离家出走跟自己闹脾气吗?

“只此一次,易澄。”男人的面色沉得吓人,“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通通都可以直接告诉我,但是,若你再动起要离开的念头……”

“我想要你。”易澄轻声打断了他,“亲我一下,好吗?”他的目光中带着恳切,一双眼睛里只盛得下陈景焕一人。可他知道陈景焕不会回应他,与之前无数次明里暗里流露心意之后的结果一样,眼前的那人只是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他,仿佛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一样。

于是易澄在男人的沉默不语中,缓缓起身吻上了他的唇。干燥而柔软的触感,他小心舔舐了几下,甚至忘记了呼吸。

陈景焕的喉头动了动,他不着痕迹将男孩从自己身上推开,重新将餐盘摆到他面前:“吃饭。”

易澄却因为陈景焕拒绝得没有之前那样果断而开心得不行,他的视线徘徊在陈景焕脸上,带着病态的依恋。他几乎忘了自己胃部的不适,只听陈景焕一句话,就又重新提起勺子往嘴巴里面塞。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吃什么,这些食物仿佛不能调动舌头上的味蕾,在他的嘴里都是一个味道。可易澄还是在陈景焕的目光下,一勺一勺将饭菜送进肚子里,眼见饭菜下去大半,陈景焕拧着的眉头总算松开。

易澄的脸色却比刚刚更差,他在陈景焕离开房间的下一秒,就冲进了一旁的卫生间,跪在马桶前面大吐特吐。

白炽灯的光直直照下来,将他的影子映在地面上。胃部一阵翻腾,一下接一下的抽搐恨不得将前天吃下去的食物也一并吐出来,易澄跪在地上缓了好一会,直到膝盖因为承受着整个身体的重量而变得刺痛,他才扶着一旁洗手池的边缘,缓缓站了起来。

他反反复复洗了半天,确认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异味,才又走出房间。

那时候他好像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体有哪里不对,可也不知道出自什么想法,易澄并不打算解决它。他瞒了下来,什么都没有对陈景焕说,只是等着杂志上终于出现了“陈景焕否认与沈氏婚姻绯闻”的字样,他心中一块大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紧绷着的弦忽地放松,他在有一天早晨终于直愣愣倒在了陈景焕面前。

醒来的时候,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有什么仪器正在“滴滴”作响,眼前是一片虚无的白色,五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慢慢飘回体内,易澄才回想起晕倒的事情。

又是快要到圣诞节的时候,陈景焕好像打定主意要陪他再好好过一次生日。这两日,男人推掉了许多工作,待在画室里面画个不停。易澄想要跟进去,却被陈景焕拦在了门外:“我在准备你的生日礼物。”

易澄之前读到关于生日礼物的事情,通常来讲,它们都是惊喜。

惊喜当然就不能让人提前知道了,易澄心底升起一阵期待,他想,他可以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给陈景焕准备惊喜。

当他还在思考要不要按照去年陈景焕说的,再画一副白玫瑰送给他,突然感觉眼前开始飘过零星的黑色点子,这些黑色斑点越来越多,最终整个视野都变为了一片黑暗。

易澄也忘了自己在倒下去之前有没有喊出声,他只是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随后就完全失去了意识。

“醒了?”

陈景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透着一股子怒气。

易澄偏过头去看他——男人的下巴上长出了一层青色的胡茬,他的发型有些凌乱,看上去像是陪着他折腾了很久。易澄知道,陈景焕作为一名设计师,平时对外表的注重程度常人难以企及,这会他这副样子出现在易澄面前,让男孩一时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