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冉尔
“他身体有些不好,却喜欢逞强,每次都惹我心疼。”
“他……他死了。”
封顷竹话音未落,就被洛之闻轻轻的啜泣声拉回现实:“阿闻?”
他不理人,拼命往被子底下钻。
“阿闻!”封顷竹顾不上洛之闻会不会生气了,坐在床边,把他抱在怀里,“你哭什么?”
洛之闻挣不开封顷竹的手,干脆自暴自弃地掉了几滴泪。
“阿闻,我又惹你哭了。”封顷竹试探着将手伸过去,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泪时,心都跟着狠狠地颤抖了起来。
他原以为,前世的他已经让阿文的泪流干了。
没想到,重活一世……
封顷竹把洛之闻按在了怀里,隐隐约约听见一句崩溃的:“白月光都死了,我怎么比得过啊?”
封顷竹霎时怔住了。
阿文和阿闻就是一个人,哪怕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灵魂未变,封顷竹醒悟后感觉得出来。
但是洛之闻不知道。
他听了封顷竹的话,只会觉得这三年的婚姻是个笑话。
也确实是个笑话。
令人心痛的笑话。
“阿闻,你听我说,我……”封顷竹想到这一层,慌忙低头,想要把一切都说出来,谁料洛之闻已经不想听了。
洛之闻捂住了耳朵:“你走!”
“阿闻!”
“你走,我要休息了。”洛之闻忍住泪,咬牙说,“封顷竹,你给我出去。”
他想说“滚”,可那个字含在嘴里,含到舌根发苦,都没说得出来。
封顷竹缓缓起身,一步一步退到门边。
“有事……一定要叫我。我就在外面。”男人说完,虚掩上了门。
门内的洛之闻一下子失去了浑身的力气,瘫倒在床上。
他喘着气,回想起模模糊糊的梦。
烈火,棺材,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有个不好的猜测——棺木里躺着的是曾经的封顷竹。
他为封顷竹走进了熊熊火焰,而转世的封顷竹却爱上了另一个早已死了的人。
凭什么。
凭什么?!
洛之闻将脸埋在掌心里,再次痛苦地呜咽出声。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封顷竹的注意力又都在洛之闻身上,自然听到了细细软软的抽泣。
可封顷竹无计可施。
男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在头发里,懊恼地叹息。
封顷竹想起了一件小事。
战事未起的时候,封顷竹去找阿文。
那天刚好是八月十五,金黄的月亮挂在天上,封顷竹借着余光翻墙寻到阿文的时候,他已经和家中长辈喝了好几杯,不复平日里的淡然,听见轻微的响动,红着脸对他笑。
“喝了多少?”封顷竹见左右无人,便拉着他爬上了屋顶。
二人坐在瓦片上,相依相偎。
“不多,只三杯。”
封顷竹凑过去,埋首在阿文的颈侧轻嗅:“桂花酒?”
“狗鼻子。”他笑着躲。
“别动。”封顷竹怕阿文掉下去,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温热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阿文猛地僵住。
还未成婚,他们不该这般亲密。
封顷竹的耳根微微泛起红,却未撒手,而是更紧地拥着他:“阿文,有没有什么愿望?”
“怎么?”
“可以对着月亮许愿。”
“哪有人对着月亮许愿?”阿文笑话封顷竹说瞎话,却还是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我只想家人平安,一生顺遂。”
“我呢?”
“你亦是我的家人。”
封顷竹不满意听见的答案,低头靠过去,只见阿文眼底涌动着粼粼波光,福至心灵,忽而懂了。
——阿文在害怕。
封顷竹心软得一塌糊涂:“阿文,没事的,我答应你,不论到了多危险的地步,我都会护着你。”
“我哪里是担心这个?”阿文难得疾言厉色,“封哥,我是担心你!”
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就淌下了一行清泪。
“我不能阻止你保家卫国。”阿文将脸埋进封顷竹的胸膛,隐忍地哭泣,“可我怕啊,怕你丢下我……”
他说完,先懊恼说错话,可说着说着,泪又涌出来。
封顷竹好笑地按住阿文的肩:“这么好的日子,可不能一直哭。”
“那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平安回来。”
“嗯,我答应你。”封顷竹贴过去,温柔地吻住了他的唇。
那晚,阿文成了他的人。
可封顷竹直到身死,才知道随口一句承诺,锁住了阿文的一生。
封顷竹被手机铃声拉回现实,身上出了一层冷汗,连双手都汗津津的。
电话是韩谦山打来的。
“什么事?”封顷竹定了定神,接通了电话。
韩谦山的声音颤颤巍巍的:“封……封哥,你和嫂子要离婚的事被家里知道了……封伯父……封伯父和封伯母就在我旁边。”
封顷竹心里咯噔了一声,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韩谦山已经快吓哭了,看了看身边不怒自威的男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他们说,只要你做了对不起嫂子的事情,就把你赶出家门!”
第20章 是他对不起你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封顷竹再也没办法待在澳洲了。
第二天清晨,他把这通电话的内容如实转达给了洛之闻。
洛之闻刚起床,昏昏沉沉地洗漱,听了就像是没听见,吃早饭的时候才忽然炸起来:“我爸妈知道吗?”
洛之闻问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封顷竹给他倒了一杯牛奶:“应该还不知道。”
这是实话。
封顷竹了解家里的情况,知道封家对洛之闻有多满意,更知道在离婚协议书生效以前,家人会想尽一切方法让洛之闻改变想法。
所以……怎么会有人跑去和亲家说小辈离婚的事情呢?
换了清醒前的封顷竹,或许会厌烦家里的“多管闲事”,但现在的他,恨不得父母现在就飞来澳洲。
“不能让他们知道。”洛之闻头疼地捏着眉心,“我爸妈……他们会担心的。”
还有些话,他难以启齿——当初是他非要嫁给封顷竹,不论爸妈如何劝,他都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段婚姻。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平心而论,洛之闻自己都不清楚离婚的决定是否正确。
但他太累了,不想再去坚持了。
“你跟我回去吗?”封顷竹见洛之闻许久未说话,苍白的脸上满满都是担忧,忍不住走过去,帮他把嘴角沾着的牛奶用指腹擦了,“爸妈那边……”
“回去。”洛之闻回过神,低头将杯子里的牛奶全喝了。
怎么可能不回去呢?
封顷竹的爸妈也是他的爸妈,离婚这么大的事情既然已经被发现了,就断然没有继续瞒着的道理。
他再怨恨封顷竹,对爸妈也是没有怨恨的。
封顷竹和洛之闻当天就订了机票,坐晚上的飞机飞回了国。
旅游旺季,头等舱也满客。
洛之闻心里藏着事,加之机舱里一直有孩子在哭,他睡得不安稳,头时不时靠到封顷竹的肩头,又在惊醒后,板着脸拉远距离,然后再次困得歪过来,惊醒后继续躲……循环往复几次,洛之闻自暴自弃地把头靠在了封顷竹的肩头,想着他们还没离婚,枕一枕也无妨,睡得越发心安理得。
封顷竹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他能感受到洛之闻的排斥,也知道他们的婚姻怕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但是洛之闻小小的亲近,在封顷竹心底埋下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
他的阿闻还是愿意依赖他的。
洛之闻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担心见到封顷竹的父母,自己会再次失去离婚的勇气。
天气原因,飞机晚点了一个多小时。
韩谦山早早地开车等在了停车场,见到封顷竹和洛之闻肩并肩往车边走的时候,差点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