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眨眨眼 第102章

作者:ranana 标签: 近代现代

一片寂静中,赫尔墨斯问道:“虚幻的泡沫女神,是你吗?”

我只好从黑暗中走出去,回答道:“是我。”

赫尔墨斯说:“战争饱受失眠之苦,难以入眠,所以他的眼睛总是漆黑忧郁,那是无休无止的清醒沉淀在他的眼睛里引起的阴影。”

赫尔墨斯又说:“人间处处有纷争,他便一时一刻都不能睡下。”

我感叹了声:“原来如此。”

赫尔墨斯说:“我曾以战争的姿态骗过赫拉的法眼,入住奥林匹斯山,事后我去向他致歉,我说,老哥,那可全是阿波罗的主意,他告诉我,你是赫拉最爱的儿子,只要我以你的样子混入奥林匹斯山,那我就通行无阻啦!也是他将我变成了你的模样!我可不是故意要打着你的模样招摇撞骗的,你要是想为了你的名誉而战就找阿波罗去吧!”

我想起这件事来了,这狡猾的女巫之子倒没有掺半句谎话,确实是我出于瞒过赫拉的考虑,将他变成了阿瑞斯的样子,带他进入奥林匹斯山。可我不知道他事后还去找过阿瑞斯。这有什么值得道歉的呢?赫尔墨斯并未以阿瑞斯的形象犯下任何过错,并未害阿瑞斯名誉受损,再说了,奥林匹斯山上的众神,谁又关心阿瑞斯的名誉?

赫尔墨斯继续说道:“你猜阿瑞斯怎么说的,他说,我这副样子你要喜欢你就拿去用吧。”

赫尔墨斯问我:“你是被山洞前头那辆金色的战车吸引进来的吧?”

我点了点头,赫尔墨斯笑着说:“那几匹马可真吓人!”

我笑了,走进了几步,赫尔墨斯冲我招了招手,我坐到他边上,他便扶住阿瑞斯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放到了我的膝上,他说:“我可要走啦!”

他话音落下,我眼前一道白影闪过,再定睛看出去时,赫尔墨斯无影无踪了。

篝火熊熊燃烧着,阿瑞斯的脸庞是如此的平静,他黑色的头发是那么的柔顺,柔软,他蜷缩着身体,裹紧了毛毯,世间可能再找不出比他更无依无靠的形象了,他裸露在外的手背上闪现出蛇鳞似的图案,我忍不住触碰了下,即便靠近火源,他的双手是那么冰冷,我又碰了碰他的嘴唇,他的气息也是冷冰冰的。战争果真是冰冷,无情的!我用我的手摸了摸我的手腕,不,我用爱神的手摸了摸爱神的手腕,那是一种多么温暖的感觉啊。我忙轻轻握住了阿瑞斯的手,刹那间,我的心里涌出了一个念头:我现在就要告诉爱神,我要换她来看看,此时此刻,阿瑞斯正展示出他值得人爱的一面!

我托南风传话,带我离开,她将我带回了德尔斐。我在神庙里小憩时,那幻象又出现了,我又看到阿佛洛狄忒站在一个牧羊人面前,她双眼中本闪烁着明亮的光,那是爱人的光芒,爱情的明证,毫无疑问,她正全心全意爱着谁。但不知为何,阿佛洛狄忒从牧羊人身边轻轻走开了。她眼里的爱火熄灭了。

毁灭。

我听到远方有人说话。

是谁?

那被爱神深深眷顾的又是谁?是阿瑞斯吗,她可看到他值得人喜爱的一面了?她爱上他了吗?他会爱她吗?

2.爱神(上)

时至今日,我还是会时常想起我与阿瑞斯共度的那些时光。起初,我只敢在夜晚去见他,起初,我只敢在他入睡后见他。他入睡后的样子是可爱的,如同最天真,最无忧无虑的孩童,只要能扎扎实实睡上一顿,便再无他求。他的快乐多简单啊!他入睡时的样子又是叫人心碎的,我总不忍多看,他是多么无助,多么孤独啊!如同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孩童,唯有抓紧自己仅有的毛毯,才能获得些许的温暖。我的心确确实实地为他颤动了,阿波罗说得没错,沉睡着的阿瑞斯拥有了值得人喜爱的一面。或许是出于怜悯,或许是出于同情,爱情啊,多的是无知的男女将怜悯与同情与爱混为一谈,可爱情啊,多的是从怜悯和同情里萌芽!

赫尔墨斯问我,爱神,你为何夜夜来到这座山洞?

我说道:“赫尔墨斯,是否是阿瑞斯恳求你用魔杖帮助他入睡?”

赫尔墨斯大呼:“不!”他一拍膝盖,“要让阿瑞斯恳求别人,那可真是白日做梦啦!“他发出爽朗的笑声,我总害怕他惊扰了阿瑞斯,但阿瑞斯总是睡得那么沉,那么安稳。

我到现在还能感受到他那炙热的气息,那温暖的双手,那被一小堆篝火烧得发烫的耳朵。与他温暖的身躯相比,此时此刻,我的双手是多么冰冷,我的周遭充满了无限的寒意,太阳无限的光辉是多么无情,多么冷酷。

赫尔墨斯接着说道:“癸干忒斯举起埃里翁山时,阿瑞斯一枪扔向他的胸膛,长枪的一头穿过了癸干忒斯的胸膛,牢牢扎进了地里,癸干忒斯痛苦大吼,然而阿瑞斯也没有了武器,周围的其他巨人族们一拥而上,围住了阿瑞斯,有的巨人们试图拔出癸干忒斯胸口的长枪,但是战神的长枪只有战神能触碰,巨人们的双手被无法熄灭的火焰燃烧着,癸干忒斯也正在燃烧,这让他愈发得痛苦,这巨人的首领喊叫起来,阿瑞斯!我要用我手上的埃里翁山砸烂你的身体!阿瑞斯不为所动,仍在战斗,他从巨人们的手上夺取巨斧,巨剑。癸干忒斯朝他掷出了埃里翁山,大地震动,连奥林匹斯山都摇晃了好几下,阿瑞斯一剑劈开了埃里翁山,那巨人的巨剑因为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冲击而碎成无数片,剑的碎片和山的碎片在空中碰撞,火星四溅!癸干忒斯又大吼,阿瑞斯,我要将你抓起来!关进塔耳塔洛斯的高塔!在那里你面对的将只有黑暗!你也只能听到黑暗!你只能与黑暗共眠!!永生永世!!阿瑞斯听到这里,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他向巨人投降了。他说,带我去你说的高塔吧。”

我惊讶地问道:“赫尔墨斯,这是你的亲身经历吗?”

赫尔墨斯搔搔鼻梁,说:“女神,这是我的亲身经历。“他看着我,问我,“在奥林匹斯山上,神们又是怎么和你说起这场战役的呢?”

我低下头去:“你知道的,我讨厌战争。”

我总选择避开所有战役,人间的战役,神界的纷争,我总躲得远远的,感谢命运的纺线早早谱就,与战役有关的预言一在神界传开,我便前往冥府的神佑群岛,在那里度过一段安静,不为万事万物所打扰的时光,直到战争结束。

赫尔墨斯生出一个疑问:“那可真奇怪,爱神远离战争,可战争中时常有爱情诞生。”

我微笑:“并非我降临才有爱意降临,爱是天性。“

赫尔墨斯亦露出微笑:“女神啊,我说的是人,又有哪个神是在战役中爱上谁的呢?神明一心一意为自己的胜利而战,只有人,在人间的战役中,多的是不关心胜利,在命运的操纵下颠沛流离的凡人啊。”

赫尔墨斯面带笑意:“女神啊,爱是人的天性。”

我忙捂住他的嘴巴:“不!赫尔墨斯,这是……这是渎神的说法啊!”

赫尔墨斯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移开我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就像偷盗是他们的天性,多情是他们的天性,嫉妒是他们的天性一样。”

我别开脸,低下头,低下眼睛,抚摸着阿瑞斯的头发,说道:“赫尔墨斯,你和凡人厮混太久了!”

赫尔墨斯哈哈大笑,说道:“只有多到人间去,我才会感觉到身为神明的优越,人人敬仰神明,人人崇敬奥林匹斯山,在人的眼里,我们无所不能。”

我道:“那是当然!”

赫尔墨斯说:“可神啊!只有在人们献上祭祀时才对他们关照有加,神啊,五十名童男童女都不够,五十名祭司都不够,神啊,就降下瘟疫杀戮士兵,派魔鬼去屠城,让海风不再吹拂,让世间充斥着血腥的气味。”

我说:“不要挑战神明,不要忤逆神明,心存敬仰,心存敬畏,我以为这是神与人的共识!”

赫尔墨斯说:“所以人们想起神时应该害怕,应该恐慌,应该战栗,应该畏惧吗?否则横死神将会在他们身边显现?”

我摇头,我说:“他们应该爱神明。“我一愣,声音兀自低了下去,我说道,“我与阿瑞斯难道是孪生的神明?”

我轻轻吻了吻阿瑞斯的头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我神性的孪生儿为众神所不耻,遭人类所遗弃,落得在倪萨山幽暗,潮湿的山洞中靠一根魔杖入眠吧。

我怜爱他。

可怜的神,可悲的神。

我为阿瑞斯掉下了眼泪。赫尔墨斯轻轻擦拭我的面庞,对我说道:“我去到癸干忒斯的高塔,我打开了关押阿瑞斯的牢房大门,我说,战神老哥,癸干忒斯喝多了狄俄尼索斯的美酒正睡觉呢!咱们快走吧!阿瑞斯的样子痛苦,他说,快把门关上!他说,这牢门一打开,我又能听到那些惨叫,那些哀嚎了!它们无休无止,它们无休无止……

“阿瑞斯说,从奥林匹斯山到冥府,只有塔耳塔里洛斯这一处高塔能隔离这些声音,只有在那里,唯有黑暗伴随着他,黑暗是沉默的,黑暗是安详的。他问我,赫尔墨斯,你为何要来这里搭救我?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说,还不是你的母亲想念你!阿瑞斯的样子很疲倦了,他坐在那黑色的牢房里,他的头发是黑色的,眼睛也是黑色的,他的嘴唇苍白,气息苍白,他坐了好一会儿,跟我走了。我们从塔耳塔里洛斯出来后,途经列斯堡,波斯人和爱奥尼亚人正在那里争夺麦提姆纳,我以为阿瑞斯会加入战局,我总听说他是多么沉迷纷争,只要哪里的兵器一响,他便会奔赴那片战场。

“在麦提姆纳的土地上,阿瑞斯一天为爱奥尼亚人而战,一天为波斯人而战,没有人识出他的真身,人们只看到一个黑头发的战士既屠杀爱奥尼亚人,也屠杀波斯人。

“人们不再打仗了,他们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侵犯他们了。他们派出探子打听这个黑发战士的真实身份,有人说他是斯巴达人,有人说他是色雷斯人,有人说他是亚马逊人,但是谁也无法说服谁,当然了,他们试图袭击他,爱奥尼亚人在夜晚偷袭他,但他们不知道,阿瑞斯总是清醒着,无法入睡,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波斯人呢,他们在白天埋伏他,他们不知道,阿瑞斯能劈开埃里翁山,只是为了永恒的平静,向巨人族屈服。爱奥尼亚人和波斯人还试过联手,那次可太精彩啦!可谁又能胜过奥林匹斯山上的战神呢?于是人们安静了下来,人们为死去的战士,死去的人修建墓碑。

“我为他们采来鲜花,放在每座墓碑前,黄昏时,阿瑞斯来到墓园,我问他,是否同情这些死难者,他摇头,他说,战士就应该在战斗中死去。我说,那那些并非战士而横死的妇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