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神眨眨眼 第39章

作者:ranana 标签: 近代现代

四季广场也没什么人,我在电线杆边站了一个多小时,只有两个行色可疑的中年男人朝我投来过问询的眼神,只有一个中年男人和我去了厕所隔间。我问他,你是不是在家不幸福?男人说,别他妈废话了。

我们脱了裤子,他干我。我说,你用力点。男人嘴里喊着,干死你,干死你,力道却不大,我被他越干越清醒,到后来,他抓着我的屁股从我后面干我,一下比一下疲软,我靠在墙上,点香烟,抽烟,烟还能拿得很稳。

我只好去酒吧找对象,我很久没去酒吧了,业皓文爱去酒吧,爱和人攀谈,聊这个聊那个,好像这样稍后上床的时候就能更投入,高潮就来得更容易。我去酒吧,只是为了用酒精麻醉自己,酒精能让我上床的时候更投入,能让高潮来得更容易。我不爱和人攀谈,尤其是酒吧里的人,他们说着说着就要哭,一个赛一个苦大仇深,在昏暗的灯光,哀伤的情歌或是动感的舞曲,烈酒的混合作用下,人人都觉得自己其实一无所有,自己世上最孤独,最凄惨,最可怜。

我在酒吧里找到一个自称音乐制作人的男人,头有些秃了,牙齿不怎么整齐,身上喷木头味的香水,我不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我和他去快捷酒店睡觉,因为他说他还有两个朋友晚一些会过来。

我和他们三个人滚在一起,有一个人的手指很长,很灵活,他摸我的阴茎,用手指干我,两根手指,三根手指,我说不够,我骑在他身上,屁股吃住他的阴茎,我还是觉得不够,我抓了另外一个人过来,我给他口交。上面下面都被挤满了,我放松了,满足了,男人射在我嘴里,还尿在我身上,射在我屁股里,用酒瓶堵住我的屁眼,精液流进玻璃瓶,和金黄的啤酒混在一起。我喝那瓶酒,打了个酒嗝,我闻到那个酒嗝的气味。像性爱的味道。

事后,他们三个轮流唱歌,一个唱歌辱骂前男友,一个辱骂前女友,还有一个辱骂前女友的家长。我笑得直不起腰,躺在床上抽烟。他们轮流洗澡,陆续离开,我继续抽烟,看电视,深夜的电视在播健身器材的广告,一个男模特在跑步机上跑得气喘吁吁,一身肌肉上都是汗。我对着他打飞机。射出来后,我穿好衣服也走了。

游荡回宿舍楼下时,我看到了秀秀,她身上确实是一条红裙子,她在往楼下搬花瓶。搬到一片水泥空地上,那里已经放着两只花瓶了,她把怀里抱着的花瓶放过去就是第三只了。我坐着抽烟,她经过我,我们没说话。

她进进出出,爬上爬下,好几个来回下来,把先前买的十只花瓶都搬下来了。花瓶们一字排开,很像我在杂货店里见到它们时,它们被陈列出来的姿态。那时,它们边上是一块纸牌,上面写:清仓跳楼!五十三只!

我问她:“你也不要它们了?”

秀秀摇摇头,拿起一只花瓶,举高过头顶,她啊地尖叫,叫得很大声,中气十足,她把花瓶往前扔出去。花瓶摔得粉碎。

我看楼上,看周围,零星几扇窗户亮起了灯。

秀秀举起了第二只花瓶,仍旧举高过头顶,尖叫,往前扔。

我说:“你发泄归发泄,不要扰民。”

秀秀不看我,举起了第三只花瓶,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额头上滴下汗,说:“我今天本来是去杀人的。”

我看着她,她闭上了眼睛尖叫,扔花瓶,原地跳起来,大叫,怪叫。居民楼里有人喊话了:“发什么神经!!”

秀秀吼回去:“搞艺术!你他妈懂个屁!!”

我笑出来,秀秀搬起第四只花瓶,想举起来,纤瘦的手臂摇摇晃晃,她举不动了,只好就这么把它砸到地上,花瓶没碎,她抱起它,砸了第二次。花瓶还是没碎。我起身,走过去,抓起那只花瓶扔了出去,花瓶碎开来了,碎片一片一片很大块。

秀秀叉着腰喘气,道:“但是我没有下手。”

我说:“杀人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秀秀左右看看,找到一块石头,举起石头扔向那些花瓶。一只花瓶碎了道口子,我也捡了块石头,往列成一排的花瓶身上扔。一块瓷碎片飞起来,飞到秀秀脚边,她捡起来往地上砸。我的脸上溅到了些许血沫。我擦了擦。秀秀继续捡碎片,砸碎片,一边砸一边说:“不是因为不容易。他脱光了衣服,一点防备都没有,我要拿剪刀戳死他,剪下他下面,我要煎了它去喂狗,我可以做到。我还会去自首,我会告诉警察这件事我十几年前就该做了。但是我没有。”

她的呼吸急促,手上都是血,她跳在那些碎片上踩它们,用脚底蹍压它们。

“因为我不想再做受害者了。”

“我不是受害者。”

她抬起头看我,满脸的汗,满眼的水光。她站在那些碎瓷片上,太阳出来了。她干瘪,瘦弱,头发蓬乱,连衣裙的领口是破的。

她还是那个阿波罗。

她继续摔她的花瓶,摔得别人都来围观,摔得盒盒妈下了楼,挤进人群,驱赶人群。有人骂:“神经病就带回家好好关起来!”

有人骂:“有病就去吃药!你不要睡觉,我们还不要睡觉,不要上班啊??”

有人问:“欸,你这个花瓶还要不要啊?不要的话给我吧,摔了也可惜。”

盒盒妈挥舞着手臂驱赶那些看热闹的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砸你的东西了嘛?!关你们事啊!”

她大喊:“关你们什么事情啊!!”

秀秀把十只花瓶摔得粉粉碎。她的手上都是伤,流了很多血,她从楼上拿了扫帚和簸箕打扫那些碎片。

晚些时候,我帮她上了药,缠好了绷带,她把那些碎片清扫进垃圾袋里,搬上楼。她又开始搞艺术。根据颜色,形状,将碎片们分门别类。她买了很多万能胶,像考古学家,还像在拼拼图,像准备做雕塑。那些花瓶摔得太碎了,秀秀干得专注投入,足不出户,废寝忘食。

我呢,我也很忙,忙着积极工作,积极地在四季广场,在酒吧等待,积极地被捕获,被填满,又被抽空。

盒盒妈也很忙,她忙着去医院化疗,忙着在厕所吐,忙着织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毛线帽,买菜,洗衣服,给秀秀打下手,我们宿舍客厅很快就找不到下脚的地了。小宝回来吃饭,对着满屋的碎瓷片头皮发麻,嘴里总要碎碎念着: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11月30。盒盒妈开始戴一顶能完全包住她脑袋的红色毛线帽。她在毛线帽上别了朵毛线勾花,她自己勾的,戴出去人见人夸。

12月5号,晚上,四季广场周围拉上了封条,白天我再去看,一辆挖土车停在了门口。四季广场要被拆了。

范经理在微信群组里通知我们,12月12号,好再来地下室彻底结束营业。

他说,咱们来个风光大葬啊!

12号凌晨,他包下了天星大堂,和我们一众“不要脸”“不成器”的小兔崽子们聚餐。我去了,饭吃到一半,业皓文打电话给我。我点了根烟,出去抽烟,接电话。

那时融市下雪了,好大的雪,晶莹闪亮,一片又一片,每一片都长得不一样,落进黑夜里,掉在地上,转眼就找不到了。

业皓文问我在干什么。

我往饭馆里看,灯光温暖,两桌奇装异服,浓妆艳抹的男人女人推杯换盏,有人哭,有人笑,但是大家的样子看上去都是快乐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个道理谁都懂。我们更懂。

小宝在人群里和我挥手,我也笑着和他挥挥手。

我和业皓文说:“你别来烦我。”

业皓文说:“我在德国,下了很大的雪,融市下雪了吗?”

我要挂电话,他说:“我在数雪。”

我问他:“孙毓又订婚了还是结婚了?”

他不说话。我猜是又订婚。孙毓应该又遇到了一个暂时名列他真爱榜第一位的人。他等着后头再有人朝这个位置发起冲击。我佩服他的决心,耐心和天真。他还相信真爱这种东西。他哪来的那么多精力和能量一次次去爱?

业皓文也有决心和耐心,但是他不天真,他只是蠢,犯贱,有自虐倾向。

我说:“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