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妄起无明
“行,你别一会儿再没完没了地上厕所就行。”
“嗯……”
“怎么了?”
“我先去一趟。”贝晓宁站起来往卫生间走过去。
凌一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
半个小时之后,飞机到了。凌一笑的姥爷带的东西不多,不用等行李,随着第一波人流就出来了。他是个高高瘦瘦的老人,头发全都白了,远远地看上去相当有风度,细看之下,可以找到凌一笑的影子。
“姥爷!”凌一笑迎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旅行箱,然后回头看了看跟上来的贝晓宁,“这就是贝晓宁。晓宁,叫姥爷。”
“姥爷。”贝晓宁叫了一声,稍微弯腰行了个礼,赶紧把一笑姥爷手里的一个纸袋子也接过去了。
“你好。”凌一笑的姥爷微笑着点点头,目光在贝晓宁的脸上停了几秒钟。随即他一边跟着凌一笑往门口儿走一边指指贝晓宁手里的口袋说:“那个是送你的见面礼。”
“啊?”贝晓宁本能地往口袋里看了一眼。
“本来想给你买三藩的特产李维斯牛仔裤了。可是那个国内也可以买到,而且不知道你的尺寸,怕买不合身。就去海特街买的涂鸦T恤,那个也挺有名的。听一笑说你是学设计的,也不知道我这老眼光合不合你们年轻人的口味。”
“啊?那……那谢谢姥爷,您费心了。”贝晓宁很高兴,但还是越发地紧张了。赶紧把口袋抱进怀里,示意自己非常喜欢。
“姥爷是时尚潮人,选的肯定没错儿。”凌一笑说着靠到姥爷身上,“我的呢?”
“什么你的?”
“我的礼物啊。”
“我人都回来了,还不算礼物?”
凌一笑乐了,伸手在姥爷肩膀上搂了一下,“算!还是千金难买的大礼。”
贝晓宁看着眼前的一老一少,心里升腾起一股冬日里无比的温暖。
上车的时候,凌一笑的姥爷坚持要坐在后面,说自己习惯了。贝晓宁见推脱不过,只好乖乖坐到了副驾驶上。
驶出机场,凌一笑说让姥爷到他那儿住几天再回另外的那处住所,姥爷很痛快地答应了。
他们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回的家。本来贝晓宁的意思是把主卧给姥爷住,他跟凌一笑去睡客房。可姥爷不同意,非要住楼上书房旁边那间客卧。后来凌一笑说姥爷每次到他这儿都住楼上,贝晓宁才不再说什么了。
凌一笑跟姥爷把随身的物品收拾好后,贝晓宁把T恤换上了。凌一笑和姥爷一人抱着一只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他一起说:“嗯,不错不错。”
其实贝晓宁也觉得挺好,就是背面领子下方的一个标志让他有点儿窘,是一个两个颠倒着的男性符号组成的小LOGO。
凌一笑把同花儿顺放到地上,围着贝晓宁转了一圈儿,“应该还有大号儿的吧?下次去我要买一件一样的。”
姥爷皱起眉头,“一样的?你不觉得两个人穿一模一样的衣服走在一起挺傻吗?”
“嗯!”贝晓宁一拍大腿,“姥爷你说得太对了!我一向都不喜欢情侣装!”
话一出口,贝晓宁才发现自己失言,赶紧红着脸低下了头。
姥爷却笑了笑说:“哦,我说一笑现在穿衣服怎么比以前得体了呢。”
晚上他们没出去,贝晓宁在家做的饭。凌一笑的姥爷不停地夸贝晓宁的菜做得好吃,说是比饭店的饭菜合胃口,贝晓宁讨好地说以后只要姥爷回来,就是不在这边住他也可以天天去给做饭。
一顿饭下来,贝晓宁在凌一笑的姥爷面前终于能够放松了精神状态,不再动不动就脸红结巴了。
凌一笑心情大好,往酒吧打了个电话,就留在家里陪姥爷唠嗑儿了。
这祖孙三人其乐融融地在家一起呆了两天。第三天凌一笑有事儿出去了。
吃过午饭,凌一笑的姥爷抱着白板和同花儿顺出去散步,贝晓宁收拾完碗筷到书房去上网查看邮件和留言。
处理完一堆垃圾邮件,贝晓宁在网上跟几个上着班儿还不务正业的朋友闲聊了几句,书房的门响了。
贝晓宁去把门打开,是姥爷,他手里还端了两杯咖啡。贝晓宁赶紧接过来跟他一起坐到了书房的沙发上。贝晓宁想他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就去把电脑的声音关了。
“你在忙吗?”
“哦,没有。”贝晓宁又回到沙发上。
姥爷先喝了一口咖啡,才慢慢地说:“这次回来主要是想跟一笑一起过圣诞节和春节,当然也是想见见你和你家里的人。”
“家里的人?”这话有点儿出乎贝晓宁的意料。
“哦,你别误会。”姥爷和蔼地笑了,“我没别的意思。因为上次一笑跟我说得很清楚,他说他这辈子不会再考虑别人了,以后不管去哪儿,还是干什么,他想就一直这么跟你在一起,他还说你也是这样想的。我认为能下这样的决心需要很大的勇气,你们都不是小孩儿了,我想很多事情也应该是你们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你们自己选的路我不会阻拦,但将来不管是什么结果,你们也都要自己承担。虽说有些事是你们的自由,可你跟一笑的这种情况嘛……在国外也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更何况是国内了。我想要是因为你们伤了老人的心就不好了。即使得不到祝福,也不要被怨恨。一生的幸福,还是郑重其事的好。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有机会还是能见见你的家人。”
一笑的姥爷能这样通情达理,贝晓宁觉得实在是难能可贵,可是现在老爸那边毕竟还有心结未解。他认真地想了一下说:“嗯……其实我家里现在就是我爸那边还……这样吧,您不是过了年才走吗?在那之前我一定让我爸妈跟您见上一面。”
“好,那我就等你的安排吧。”
贝晓宁想起爸爸有些头疼,于是点了点头不再吭声儿。
过了一会姥爷突然叹了口气,“唉──一笑这孩子从小儿经历了些不该经历的事儿,脾气秉性接人待物有的时候跟别人不太一样。你看他现在跟我亲亲热热的,不过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我刚回国那阵儿,他且不愿意跟我说话呢。所以平时他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着点儿,要是他太过份了,你就告诉我。”
贝晓宁笑笑,脸又红了,“哦,没有。一笑挺好的。”
“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是短。他上来那劲儿,不讲理着呢。有时候乱发脾气不说,人又死心眼儿,一条道儿跑到黑。他认准了的事儿谁也拿他没辙。多少年了,我跟他说把酒吧兑了,跟我到旧金山去生活,他就是不肯。”
“他舍不得朋友吧。”
“要说现在舍不得朋友有可能。可是当年我刚找到他的时候,他哪有什么朋友,老师同学不瞧不起他就是好的了。要说舍不得离开这地方?有的也都是些让人伤心的回忆,就更不可能了。可那时我一跟他说让他跟我走,一口就被他给回绝了,问他什么原因,又死活不肯说。后来他高三被学校开除,被他打伤那人的哥哥又说要找他算账。我想这回该跟我走了吧,结果一问,还是半点儿没犹豫,就是不行。被我逼急了,又说什么有人会找他。他当时那些朋友都是些半大小子,谁会找他啊?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
贝晓宁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杯子里深褐色的液体撞着杯壁荡了几荡,然后用猜测却又像肯定的口吻缓缓地说:“他……大概是希望有一天他的父亲会来找他吧?这座城市,是唯一有可能会让他们有联系的地方了吧?”
姥爷怔了一下,看着贝晓宁半张开嘴愣了半晌,“我十几年都没想明白的问题,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