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唇亡齿寒0
“拉格朗日,你最好起来一下。”
“我偏不!”
“再不起来薛定谔就要被你压死了。”
阿洛伊斯低头,被他手臂压住的黑猫正一脸残念地瞪着他。
“看……看什么看!有种就去向你爹地打小报告啊!”他拎着猫的后脖子,把它丢下床。黑猫喵喵叫了几声,锲而不舍地又跳了上来。
“你什么时候和猫的关系这么好了?”阿洛伊斯忿忿。
约书亚牵起嘴角,温柔地抚摸着黑猫:“你不懂的。把它养肥,就能当移动储备粮了……”
薛定谔抖了抖。
“你……你是认真的吗?”
“开个玩笑。”约书亚将最后一块肉干撕成两半,一半给了黑猫,另一半咬在自己齿间。
“你他妈……”阿洛伊斯想骂娘,却突然词穷,最终只能恨恨道,“留点儿给我!”他咬住银发男子嘴里的半截肉干,嚼也不嚼就直接吞了下去。
约书亚眨眨眼睛。“刚刚那个算是接吻吗?”
“那叫‘从野兽口中夺食’!”
胡安娜·拜格雷尔翘着二郎腿,边吃薯片边看电视。赫卡提给她的待遇相当不错,她不用和其他女囚一样去缝纫厂、洗衣房或厨房干活,只需要天天待在监房里就行了。比起其他人住的地方,她的监房监房简直算得上环境优美:一张铺着柔软被褥木床,一张不甚舒服却还勉强可以忍受的沙发,一台老旧的平面电视(能收到二十六个帝国频道、十二个自由城邦频道和三个联邦频道,功能远远比不上飞船上的全息放映器,但感谢上主,胡安娜一向随遇而安,从不挑三拣四),还有一个24小时监视她的监视器。除了没有自由和伙食太差,她几乎要什么有什么。
现在女海盗惬意地看着午夜档电视剧:一只僵尸猛地从棺材里坐起,几个女人发出惊恐的尖叫。
“莉莎,我们得快点逃出去!”其中一个女人向同伴挥手。
那同伴后退两步,发出男人的声音:“嗨,胡安娜,早上好。电视剧好看吗?”
胡安娜淡定地嚼着薯片:“雷欧,现在是午夜。”
电视中的女人继续用男声道:“按照星际标准历,现在可是清晨6点。你才被抓住多久就生物钟紊乱了?”
女海盗说:“好吧。我会倒时差的。雷欧,你入侵了赫卡提的电脑系统?”
“是的。”这次说话的是电视中的僵尸,“我能从监视器里看到你。上主啊,赫卡提真的是监狱,不是星级宾馆吗?看你住的这么舒适,我都不忍心来救你了。你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真的。”
“雷欧纳德!”
“我错了船长。”那声音一点悔意也没有,“我正在对付赫卡提的战术卫星,二十分钟之后‘暗夜仕女’号将进入大气层,到时候我会打开监狱所有的门,并且投射一架刚朵拉到地面。你有七分钟时间乘刚朵拉回到母舰。一旦超过时限我们就会被战术卫星轰成宇宙尘埃。”
“你只能坚持七分钟吗?”
“相信我船长。换成别人连七秒钟都做不到。”那声音有些闷闷不乐,“赫卡提有五个战术卫星,每个卫星都搭载了不同的中端人工智能,我必须同时控制它们五个,那该有多难啊!”
“行了行了,别和我说那么深奥的东西!”女海盗吃下最后一口薯片。
“你是全宇宙最和蔼可亲的船长!我开始倒计时了!”
电视屏幕右上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计时器,乍一看还以为是每到整点才会出现的电子钟,上面的数字从00:20:00变成00:19:59。
第四章
阿洛伊斯·拉格朗日瞪着上铺的床板,他上铺的兄弟已经翻来覆去一个晚上了,连带搅得他也不得安宁。
“你睡觉还认床吗?”他终于忍不住了,“别他妈在床上打滚了!你不睡我还要睡呢!”
“我头一回住监狱,你就不许我失眠一晚上吗?”约书亚又翻了个身,“跟我聊聊天,不然我总是胡思乱想。”
“你在想什么?”
“想我会不会死在这里。”杀手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闪亮,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黑暗,仿佛那里隐藏着危险的敌人。而事实上那儿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是一堵墙。墙上有扇窗,能看见窗外漫天钻石般的星辰。“如果我死了……那就什么也没有了。从虚无中来,最终归于虚无。”
“我觉得你该去看心理医生。”
约书亚挠着薛定谔的下巴,黑猫发出了餍足的咕噜声。杀手瞪大眼睛在黑暗中搜寻,却一无所获。
“我很怕死。”他说,“我被判刑五百三十年,等刑期满了,我估计连骨头渣都不剩了。我怕自己会一辈子待在监狱里。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我不能死。”
阿洛伊斯打了个呵欠。“你可真生猛,整个赫卡提也就你比我判得更长了。我被判了二百三十年,因为谋杀。但其实我是被冤枉的。你呢?”
“我杀了很多人。我是个杀手。”
“嗯哼。我还是前皇家护卫队队员呢。”阿洛伊斯擦去自己因困意而溢出的泪水。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从他脑海里闪过,快得像子弹一样,快到他刚想捕获这闪念,它就溜走了。
约书亚问:“你说你是被冤枉的?”
“一点儿没错。我被派去保护王子殿下的小情人,而她被公爵派来的杀手给杀了,栽赃在我头上。你能懂吗?”
“怎么不懂。你就是政治斗争的炮灰。”约书亚紧盯着窗户。星光明亮,他却只能看见星光下的黑暗,一切都是黑暗,黑暗无处不在,黑暗如影随形。他必须赶紧找个话题分散注意力,否则会立刻被内心的黑暗所吞噬。“你难道不想洗刷冤屈,恢复名誉吗?在赫卡提,你什么也做不了,只会被遗忘。”
赫卡提就像漂泊在茫茫宇宙中的一艘飞船,无法与外界联络,也没有目的地,只能朝着诸星尘埃的深处盲目航行。
“哦我当然想。”阿洛伊斯有些烦躁,“可我只是个小喽啰,而我的对手是帝国的女王、公爵,还有政治这个大怪物。在它面前我简直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婴儿。”
“新雅典的第一任执政官说过这么一句话:谁拥有力量,谁就有话语权。”
“你有力量吗?”
“我……”
话尚未出口,只听“咔嚓”一声,监房大门上亮起绿灯,徐徐打开。
“这唱的是哪一出啊?”阿洛伊斯疑惑地走到门边向外窥伺。监狱的格局就像一排排的火柴盒,现在每一个盒子都敞开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