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尼苏达悖论 第22章

作者:八分饱 标签: 破镜重圆 HE 年下 近代现代

“你一哭、我就……我就觉得自己特别混蛋,”杭远懊恼地扯了扯头发,心急之下也想不出好的办法,干脆抓着童乐心的手往自己脸上扇,“你打我吧好不好,别哭了。”

他最见不得童乐心哭,却总是惹他哭,还笨到找不出原因,所以迫切地想惩罚自己。

童乐心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手掌顺着惯性,就快要挨上杭远的左脸时,被他生生收住,缩回去背在身后。

“不要……”

他用力摇头,又抬起身后那只手去擦眼泪,眼眶被他揉得泛红,看起来格外可怜,杭远心知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眼下应该搜刮出所有的温柔来哄,却还是被童乐心刚才收回手时,那副舍不得自己受一点疼的样子激得想发疯。

“就这么舍不得我?”杭远低头盯着童乐心的眼睛,捏住他的下巴不让他躲闪,嗓音低沉:“那为什么还不要我?”

又故意板起脸,警告道:“不许再说谎,否则我就一直亲你,不仅亲你,还会像刚才那样欺负你。”

身上的裙子在一通胡闹后变得皱巴巴,柔和的乳白色被泪水洇出许多深色印子,乍眼看,像一块块污迹,童乐心低头注意到,用手指抹了抹,但显然没有用,他好像因为这个更加委屈了,脆弱得连咬住嘴唇的力气都没有,忍耐突破阈值,一旦松口就没办法控制,以至于晕晕乎乎坦白了所有。

在杭远又重复了一遍,问他为什么不要自己时,童乐心抽噎着,磕磕绊绊地讲出了自己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那段日子。

“我、我去美国找过你的,但是……找不到……我英语很差,不会问路,我每天都迷路……还、还经常上错公交车,被别人骂……”

说到最后还连着打了几个哭嗝,童乐心使劲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掌心,不想被杭远看到自己这样丢脸的样子。

毕竟他是哥哥呀,虽然只大两分钟。

可是他只因为这个坚强的理由止住了几秒钟眼泪,便有更多的泪水盈满了眼眶,他在想,那两分钟又有什么用呢?再没有比他更没用的哥哥了,连自己的弟弟都找不到。

于是他干脆自暴自弃地抬起头,将哭花的脸完全展露在杭远面前,继续往下说:“我带的钱都不够用了,还是没有找到你,真的好没用对不对……”

童乐心最开始哭,是在埋怨自己的没原则,又让杭远得了逞,也埋怨杭远不经过他同意就私自给他请假,但哭着哭着,好像变成了哭没有杭远的六年,想一次性清算泪水的账单。

杭远紧紧攥着拳,只觉得童乐心每说一句话都是在往他心上捅刀子,他恨自己的愚蠢,原来依靠所谓的心电感应根本不能让他体会到童乐心这些年的辛苦,他迟到了这么久,只能接住童乐心的眼泪,却已经没机会去抱住异国街头那个寻找他的小小身影。

他看到童乐心抱着膝盖靠在床头,停下来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声音稍微变得平稳一些。

“太累了,阿远,喜欢你太累了,我永远追不上你,你喜欢我,你也会很累,总是要停下来等我,我不想做你的拖油瓶。”

“你应该有很好的一生,像爸爸一样成功。”

“但是我和妈妈一样,我们适合努力活着,偶尔开心,偷偷看一看我们爱的人。”

他们原本应该像明尼苏达双胞胎实验中的每一个样本,分享相似的脸孔、相似的偏好,甚至是相似的人生,却因为出生之前便开始的不平等分配,因为那个被撕成两半的家,他们被迫成为了千万分之一的反例。

不想承认这是命运,但又不得不承认。

“不知道为什么,遇到你以后,这个世界好像也对我好了一点,就算你走了,我在后来遇到的人也都很好,虽然他们都没有你好,但是……但是我觉得,这样就能坚持下去了。”

一开始日子的主调是苦的,后来童乐心渐渐习惯,也很幸运地遇到了包容的同事、热心的邻居,有时候他会想,似乎只是因为杭远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留下一点甜的余味、一点难得的幸运,所以在没有杭远的人生里,他也能过得不那么辛苦。

可是人都不会轻易知足,童乐心也不例外。

“可是,可是你……你永远是最好的,我还是好爱你。”

他还是想要杭远,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替代杭远的好。

他好贪心,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公主命,还是不舍得丢掉杭远送给他的第一件裙子,杭远当时说过,等以后有了自己的钱,还会送给他很多很多裙子,他没有再期待以后,只是舍不得旧童话。

“对不起……对不起心心,”杭远的鼻音很重,好像也跟着童乐心哭过一场似的,语无伦次地说:“我都不知道,你找过我……我……”

此时的他们都衣冠不整,一个哭得狼狈,一个心疼得发疯,杭远吻上童乐心颤抖的嘴唇,尝到眼泪的味道,他哽咽着,把人狠狠揉进自己怀里,一遍又一遍说着对不起。

童乐心揪着他的衣服,哭湿了他的肩膀,好像要把这些年咽下去的眼泪都哭回来,因为被抱住了,所有的委屈都一股脑冒了出来。

他在这样一个情绪崩溃的雨天里学会了自私和贪婪,第一次试着说服自己,如果杭远是他这辈子所认定的“最好”,为什么不能多给自己几次幸福的机会?反正是杭远先选择了抱紧他,那他干脆就再也不要放开杭远,让杭远也不要发光好了,就陪自己躲在这间小房子里,一直普通下去。

童乐心不想做公主,也不想住进城堡,他只想要杭远。

第十五章

童乐心哭得有些脱水,枕在杭远肩膀上,小声絮絮叨叨,说一会儿就用力吸一下鼻子,“我找不到你的时候,就翻你给我写的单词本……但是我太笨了,还是找不到你。”

杭远一下下顺着他的背,“没关系,我来找你了。”

“你不在,我一个人念书,学什么都很慢,没有人给我讲题……”

“高考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我没带伞……从考场出来,所有人都很开心……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就只想找你。”

杭远听得心疼,想去抽几张纸给小花猫擦擦鼻涕眼泪,刚起身,衣角就被拽住了,童乐心抬起哭红的眼睛,好像在无声质问杭远为什么突然不抱自己,杭远心里又酸又软,把人抱起来往客厅走,用了抱小孩的姿势,手臂交叠,拖着童乐心的屁股,让他整个人趴在自己怀里。

童乐心被放在餐桌上,又被哄着擤了鼻涕,平静下来才后知后觉感到难为情,他又把脸埋在杭远的肩膀上,裙角被他的手指绞得皱巴巴,哭腔还没褪干净,小声说:“你能不能把我说的都忘掉?”

哭太久了,大脑有些缺氧,童乐心差点就要想不起来自己最开始是为什么要哭了,怎么就一股脑把不该说的都说了,还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什么?”杭远没听清楚,把耳朵凑近了些。

童乐心还是觉得自己很丢人,转移话题道:“没什么,就是……你做的新裙子……被我弄脏了。”

被眼泪弄脏的乳白色,像六年前的陈旧月光,像少年被迫逃亡的天真,杭远把少年意气都埋进了密密麻麻的针脚里,童乐心穿在身上才觉出沉重和心疼。

“心心,”杭远深吸一口气,握着童乐心的手,低头吻了吻手背,虔诚得像是在念誓词,“我会永远对你好。”

“每天晚上抱着你睡觉,”

“早上起来给你做三明治,”

“只给你做裙子,做很多很多裙子。”

“心心可以哭,但是不能偷偷哭,要让我抱到你。”

“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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