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木桃
这一次他是趴在望月宗主的身上。宗主闭着眼,长长的眼尾极好看。他用两只眼盯着宗主看,屁股后面有个物什,甩来甩去。
他忽然感应到什么危险,想叫醒宗主,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人扼住,最后拼尽全力,才叫出望月宗主的名字。
可是听到他的耳朵里,那个名字却变成了一个字。
“汪!”
望月宗主被惊醒,眼睫轻轻颤动两下,睁开了。
“望月真是调皮,吵我睡觉,你说该怎么罚你?嗯?”
汤臣的鼻尖被点了一下,那修长的指尖凉凉的,却带着一股很好闻的清香。
可是下一刻,那清香消失了,连同夏夜里的长椅,和长椅上躺着的那个人,都被熊熊燃烧的大火取代。
汤臣猛地惊醒,听见有人叫他,要去拍戏了。
第46章 无梁殿10
汤臣总会梦见活着的望月宗主, 这一点他刚开始还不太明白, 不过后来仔细想想, 又了然了,觉得一定是望月宗主附身于他, 所以导致他会受到宗主原本记忆的影响, 看到了宗主生前的事。
只是汤臣以前每次做完梦, 醒来都会记不清具体情节,但这一次, 他心中却感觉到某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即使醒过来,也发了很久的呆,仿佛还沉浸在梦里被烈火焚身的恐惧和无助中。
回想梦中望月宗主最后那几乎发了疯的样子,汤臣突然非常想知道, 望月宗主是怎么死的, 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因为《汉武》讲述的是汉武帝的一生,情节的时间跨度非常大, 武帝一共要换四个演员, 从三四岁的小孩,到十岁左右的的少年, 再到青年,最后的中老年戏份是整部剧的重头, 请到老牌视帝陈良佑出演。
和汤臣最早搭戏的,就是其中出演武帝青年时代的演员,名叫杜运谦, 是个不知来头的新人。
“小臣臣啊,我听说那个杜运谦是带资进组,貌似家里还是红顶的,来演戏纯属玩票。这种人不好伺候,你要小心点。”在汤臣开第一场戏之前,林斯妮神神叨叨地跑来和他说。
林斯妮在剧中出演平阳公主,也就是那个后来将歌女卫子夫献给武帝,又嫁给赫赫有名的卫青大将军,和武帝关系非常亲密的姐姐。
自从望月宗主帮林斯妮解决了小鬼的问题,林斯妮整个人的状态有了很大变化,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不会像以前那么浮躁了,为了接《汉武》的戏,她甚至主动推了其他通告,不轧戏不接广告,老老实实待在剧组,比抱窝老母鸡还要安生。所以这两天虽然没有她的戏,林斯妮还是待在剧组里。
“杜运谦么?难怪我一直没有在组里见到他。”汤臣心说难怪,一个新人居然到现在都没有露面,郑保平的戏,居然不到他的戏就不来片场,这是多大的谱?估计圈里很多大腕都不敢这么做。
“你心里有数就好,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这些人,表面不论如何风光,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一朝从天堂到地狱,被人玩死都不知道。”林斯妮说到最后,看向汤臣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长,甚至非常有暗示性的拍了拍他的肩,“别得罪人,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汤臣点点头,倒也没有太往心里去。他和林斯妮不同,对这些官宦人家的子弟没那么怵,外祖还活着的时候,他也没少和这路人打过交道,只是后来岳家衰落,才渐渐不联系了。
林斯妮见汤臣似乎完全没有领会她话中的深意,不由心里为他捏把汗。
汤臣到片场就位,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杜运谦。
大概出身世家的人,相貌都不会太差,最起码气质摆在那里,不是寻常人能比的。杜运谦举手投足间不需要刻意表现,就有种大家公子的范儿。
他虽然第一天来剧组,却没有耽搁戏,十分准时地在开拍前上好妆,汤臣过来时,他正穿着太子常服站在树荫下和郑保平说话,因为天气有点凉,身上还披了件黑色大衣。听人说汤臣来了,转过头来,目光从上到下在汤臣身上过了一遍,满意地笑了。
“青年武帝与春来相遇,各组就位,演员还需要交流吗?”郑保平问。
汤臣和杜运谦几乎同时举手做了个ok的手势,开始正式拍摄。
皇宫偏僻的永巷深处,小太监春来正被几个大太监围起来调戏。
“小东西,再叫一声给哥哥们听听,叫得好听了有赏。”一个太监掐尖着嗓子笑道。
“汪!”
“对,叫得好,就是这么叫!再叫两声,再叫两声!”太监们拍掌称赞,在春来一声声的狗叫中越发兴奋,甚至其中一人还抡起鞭子开始抽他。
春来为了躲避鞭子,不得不满地乱爬乱棍,滚了一身灰扑扑的,还在不停学着狗叫。
因为被母亲逼娶陈阿娇而心生不满的太子刘彻,这几天正因为烦闷而满皇宫乱转,无意间走到附近,听到惨叫声和长鞭声,不由驻足,好奇地问:“那边什么声音?”
身边跟着的宦官在宫里待了不少念头,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不敢有所隐瞒,“回殿下,这是宫里的老黄历了,新人进宫总要被老人欺负欺负,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您别污了眼,还是移步吧。”
刘彻却不耐烦,这内侍是他母亲宫里出来的,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管东管西,年幼时倒不觉得有什么,近来却越发让他不耐烦。此时他不说话还好,他这么劝他不要过去,他还偏偏要过去瞧个热闹,于是懒懒笑道:“呦,原来哪里都有弱肉强食,那就过去看看,大鱼是怎么吃小鱼的。”
春来爬着爬着,忽然觉得鞭子停下来,可是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还是不停在地上乱爬,最后蒙头转向地撞到一个人腿上,忙瑟缩地退后,一边嘴里不停学着狗叫。
“汪,汪!”
谁知上方忽然传来笑声,“这哪来的小奶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春来发现这说话人的声音并没有宦官特有的尖细阴柔,有点发懵地抬起头,这时才发现,那些原本在折磨戏弄他的太监们全都跪在了地上,屁股撅得老高,浑身瑟瑟发抖。
“抬起头来,我看看。”刘彻命令。
春来乖乖抬起头,他年纪小地位低,又刚进宫不久,还辨认不出太子服饰,只知道这深宫中,不是宦官的男人都是得罪不起的贵主,不敢不听话。
刘彻目光中流露出惊艳之色,“长得真是俊,怎么进了宫?”
春来老实回答,“家里穷。”
刘彻道:“站起来,转一圈。”
春来从地上爬起来,按照刘彻说的转了一圈,尺寸有点大的纱帽随着他这一转而歪向一边,他不得不伸出手扶正,宽大的袖子落下,露出两条白皙到近乎透亮的胳膊。
“怎么在学狗叫?”刘彻问。
“他们让我学的啊。”春来这么说,跪在地上的太监们不由心生怨恨,都觉得这小畜生是有意告状,默默盘算等着太子殿下离开,一定要好好修理他。
“哦?”刘彻见春来答得如此坦然,神色间并无委屈憎恨,不由来了兴趣,“那你愿意学狗叫吗?”
春来很严肃地摇头,“不愿意。”
刘彻:“那为什么还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