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损 第50章

作者:小合鸽鸟子 标签: 破镜重圆 校园 年下 近代现代

“谁都看得出来。”林记笑着,故作头疼地偷偷眉心,“常春藤高校不香吗?你上回期中都考出两百名外了,留国内能考啥啊。”

“能考三本。”秦戈说完重新动笔,很是聚精会神。此三本当然不是真三本,除了“考败来浙”,创新班的学生还会把浙大戏称为三本学校,能不能考上是一回事,自信心的一定要到位。

然后秦戈的三本之路上很快就出现了插曲,他在第二天中午收到一封信。有人趁他去上体育课后把情书塞进他的课桌,秦戈拆开,落款人是(2)班的一个女生。

那封信写得洋洋洒洒,长得作文凑不够八百字的秦戈心生羡慕,通读一遍后这种羡慕变成了不敢当,不是他故意谦虚,而是那位女生记录下的怦然心动的瞬间他自己却浑然不知,或者说不值一提,好像那个女孩子爱上的是一个想象中的校园男神,而不是真实的自己。

秦戈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收情书是什么时候了,日常怀疑江知书是不是开学第一天就挨个班级宣传过去,未雨绸缪防止自己祸祸小女生,殊不知他平日里和诗心怡走得太近,现实生活不是网上拉郎配的投票,那些暗恋他的女生将自己和杜欣怡一对比,想要告白的念头和冲劲也就消散了。

所以那个(2)班女生肯定询问过同班的杜欣怡,得知两人只是朋友,也听说了秦戈可能要出国。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与其得到秦戈的回应,她似乎更想给自己长达两年的暗恋一个交代,这才鼓起勇气写了这封情书。

秦戈看完后就把情书放回信封,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紧接着两节课就是语文。写完模拟卷后两个班一起去校图书馆看半个小时书,阅览室里的书桌布置和教室里的不一样,大家可以随意走动,想坐哪里就坐哪里,以前两个班的学生群体还是比较分明的,但今天(2)班有些骚动,不少人明目张胆地往秦戈这边看,那个女生更是被同班同学善意地推搡到秦戈旁边的空位上。

气氛逐渐变得微妙。为了避免尴尬,秦戈起身离开座位,他在书架间漫步,手指划过一本本书,走到尽头后随意抽出一本厚重的经典大部头。

书架上有了道半指宽的缺口,秦戈的目光没落在手中翻开的书页上,而是透过那道空隙窥看对面的人。

陈栖叶正低着头,手里也拿着一本书。

阅览室的尽头有大片的窗户,但方位并不朝阳,此刻窗帘全都拉得严实,阴天白日里的光亮泻进来并不比头顶的白炽灯清明多少,陈栖叶就在光与影的交接处,全神贯注。

秦戈一动不动,就这么隔着书架,安静无言地看着。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贪心的人,可当他看到这样的陈栖叶,又觉得一切全都恰到好处,没有什么遗憾。

他甚至希望自己有关这年冬日的回忆就停留在这一刻,他和陈栖叶几乎是同一时间听到走近的脚步声。

那个写情书的女孩背着双手紧张羞涩地朝秦戈走过来。

秦戈低眸合上了手里的书,封面上写着《霍乱时期的爱情》,女孩儿走过来,用欣赏又崇拜的语气说,你也喜欢看马尔克斯的书啊。

秦戈在校但凡有时间就去打篮球,上一本课外书还是《三体》,怎么可能涉猎过马尔克斯。他没敷衍地点头“嗯”声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有些求助地看向对面的陈栖叶,像是期待他说些什么帮自己解围。

但陈栖叶只是平静的、隔着一个书架的空隙望着他。

那眼神遥远又疏离,一下子就把秦戈击中。他之前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马思睿第一次见到陈栖叶时会觉得这个人高冷,他现在终于知道了。

原来陈栖叶也不是天生热忱的。

陈栖叶低了低头,把书护在胸前,极具自知之明地走开给对面的两人留下私人空间。

那个女生喜欢秦戈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秦戈被很多人暗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有被暗恋的秦戈自己不知道。

陈栖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在旁边的左泽文使劲往书架里面瞅,还不忘问陈栖叶看见了什么。

陈栖叶没理他,左泽文又什么都看不见,悻悻地收回视线后看到陈栖叶手里的书是《倾城之恋》。

“你以前来阅览室不是只看高考优秀作文的期刊吗,怎么看起这种书了,伤冬了?”左泽文揶揄。他其实也不知道这种书到底是哪种书,刻板印象地觉着儿女情长的故事只能女生看,男生拿手里特别别扭。陈栖叶依旧没理会,看上去像是专注于白纸黑字上的故事,实际上认识的字连成一片就不认识了,唯独理解了一句,作者写灰背鸽斜刺里穿出来,掠过门洞子里的黄色的阳光,飞了出去。

陈栖叶抬起头,恍若真的看见一只鸽子从字里行间飞了出来落在虚幻的柔光里,活灵活现变成了秦戈。

秦戈在阶梯教室外闹腾自己,毫不避讳地把手伸进自己的衣服乱摸,林记在边上啧啧称奇,说那些暗恋秦戈的小姑娘要是知道他在自己面前这么作,还会喜欢他吗。

陈栖叶给不出答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秦戈孩子气的那一面只给自己看,他只会对自己索求。

秦戈一个人从书海中走出来,直接离开了阅览室,那个女生随后出现回到自己的位置,同桌问她成功了没,陈栖叶盯着故事里的那只鸽子,耳朵竖着,偷听她们的谈话议论。

那个女生要摇头:“他说高考要紧。”

女生的同桌反而着急:“他又不高考。”

“但我要高考啊,”那个女生有些怅然若失,“他怕耽误我。”

周遭的声音渐渐模糊,陈栖叶目送那只别人看不见的鸽子独自飞走,不知为何地舒了一口气。

他在下课铃响前用校园卡借了这本书。他也很少看书,借来就压书桌底了,照常按便签本上的序号完成每日任务,照常错峰去吃饭,照常在晚自习后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手里拿着一把折叠伞。

下雨了。

潭州的冬日永远阴雨连绵。

他撑开伞漫步在雨里,低头注意脚下时偷偷往身后看,不远处跟着同样撑伞的秦戈。两人在天台说开后秦戈就不做他的黑暗骑士了,路上遇见了也像陌生人那样装作不认识,秦戈今天不知怎么的,又跟在了陈栖叶身后。

而陈栖叶也鬼使神差地绕了远路,没走大道而是穿过一条小径,那里通向隐秘的情人坡,高大的树木枝干光秃,可等到来年,那上面又会抽出绿芽,挂满橙红的柿子。

陈栖叶其实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换路线,如果一定要给个理由,他可能知道单纯地想跟秦戈多待一会儿。

但秦戈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当陈栖叶终于忍不住回头,秦戈随即冲了上来,叩住他的肩膀粗暴地将人往树干上推。

陈栖叶的后背撞上树皮,那种粗糙的摩擦感即使隔了好几层衣服依旧明显。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尾音还没出来,秦戈就噙住他的唇。

两人的雨伞全都跌落在地上。

冰凉的雨点穿过枝桠打在他们身上。

陈栖叶沉浸又妥协地把眼闭上。

然后他才开始挣扎,为了把秦戈推开甚至笨拙地踢对方的腿,秦戈纹丝不动,在亲吻的间隙里说:“你不就是想看到我这样吗。”

秦戈吻得有多侵略性,说话的声音就有多冰冷。陈栖叶重重咬了一下他的下唇才得以重获自由,惊慌失措地问:“你什么意思?”

秦戈讨厌看到陈栖叶清白无辜的样子。直到陈栖叶主动离开前,他都不相信陈栖叶舍得把自己留在一个追求者面前。他也有过玩弄的念头,如果他答应了,重新投入一段关系,和对方成双成对,陈栖叶会失落吗,嫉妒吗,后悔吗。

他会在乎自己吗。

他怎么能不在乎自己呢。

秦戈最终没这么做。他已经够狼狈了。

说开始的人是他,要结束的也是他,走不出来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