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旧暮里 第25章

作者:八千桂酒 标签: 近代现代

酒天把他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摸他的下巴,逗一只猫狗一样,他好像在自言自语:“你弟弟真的很可怜啊。”

风御听得微微皱眉,忍不住问他:“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酒天给他解释:“你弟弟不在轮回中,他是一个意外,现在他还好好地活着,只是因为他还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也许以前动用过几次自己的眼睛,可是看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现在他的事情已经被传的沸沸扬扬,有很多人在盯着他,只是不敢和骞赛大人争而已,等骞赛大人恢复好了,把碍事的人都清理掉,你弟弟肯定会被他再抓过来的,他敢用他的力量窥探阿修罗王的轮回,谁还会容他呢?我觉得他会被一道雷劈死,也不会特别痛苦。”

风御沉着脸抓着他的领口,可是酒天没当一回事,他握着风御的手腕,轻易地压在了一边:“我只是说句实话,你生什么气呢?”

他捏着风御的下巴,逗弄似的吻他的嘴唇,碰了两下,又抱着他不动了,酒天坐了好一会,很迷恋地贴着风御的脖子闻了闻,又把他放在床上,起身走了。

恶鬼道的天,永远是这么昏黄,摩稚多的宫殿也是这么的不体面,酒天想起了从前住在须弥山时的场景,那时骞赛住在光明城,城纵横八千由旬,气势恢宏,数不尽的宝器莲花堆砌着,骞赛手持一柄长枪,身涂油脂,法相完全显露时,须弥山只到他的腰部,他的巨手可以遮天蔽日,率领修罗众战斗时,又是何等的威武。

可是现在,骞赛看上去是那么的虚弱与不堪一击,就连他的恶鬼儿子都可以压制住他,酒天这么想着,有一些不屑,他又想起了那个女人,那个把骞赛迷的神魂颠倒的比丘尼……真是一段乱糟糟的过往,酒天其实到现在都不大清楚,那个比丘尼是不是自愿,他只知道她生下了那个孩子以后就死了,并非因为生产,她是暴毙而亡。

所以骞赛十分的讨厌那个孩子,他觉得是那个孩子害死了自己心爱的人,把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扔在了欲界边缘,骞赛就不再理会,没过多久,他就堕入了恶鬼道,带着酒天,带着数万修罗众。

酒天那时候其实已经有一些犹豫,可是他终究厌倦了一成不变的生活,还是跟着骞赛堕入了鬼道,酒天恍惚地想起了更久之前的日子,比须弥山上的宫殿与莲花宝器更加辉煌的过往,他似乎每走一步,都在往下堕落,从无色天到须弥山,从须弥山到恶鬼道,再下一步是哪里呢?酒天恍惚地想着,他叼着嘴里的竹哨子,长长地吹了一下,惊起了树上的乌鸦。

第十五章

千重川正坐在院子里,拿竹篾编一只小狗。

风盏离开几天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想风盏,千重川第一次体会到了想念的滋味,他没想到会让自己这么无力承受,无论做什么,他都会想到风盏,风盏回家了,还会想自己的蜂蜜吗?还在想自己吗?千重川放下了手里的小狗,他的心都揪着,又想起了风盏好看的梨涡,还有那具温热柔软的身体。

千重川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他站起来,却又有些无所适从地重新坐在了地上,千重川闭着眼睛回想着风盏的脸,他不知道此时此刻风盏也在想他,风盏一回到家里就觉得哪都不舒服,变成了本体泡在水里,也是软绵绵地垂着,他非常非常想让千重川抱着自己,可是这会只有他自己,孤零零的,风盏落寞地甩了甩龙尾巴。

千重川在庙里好好地修养了几天,心中其实一直有疑惑,他想找到那天带他逃跑的男人,千重川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离开无色天时,只是个少年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不至于面目全非,却也有很多的变化,那个男人是怎么认出自己的?他又是谁?

那把显然不是恶鬼或者修罗会喜欢的剑,千重川觉得它就是风盏的。

因为总是记挂着风盏,千重川怕夜长梦多,他觉得身体好了一点,就动身了,他决定去上次走的那条小路再去看看,如果可以看见那个男人,最好不过了。

可千重川刚站起身来,还没走出几步,就隐约听见了一声龙吟,他微微皱着眉抬头看,忽然起了一阵风。

千重川警惕地看着门口,门突然被推开了,居然是风盏,他跑了过去,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把风盏抱住了,风盏吓了一跳,又很高兴似的:“你没出去呀?”

“没有啊,”千重川紧紧地抱着他:“你怎么来了?谁送你来的?”

“我姐姐,”风盏笑眯眯的,他摸索着去碰千重川的脸:“我想你了呀,就偷偷让她带我过来看看你。”

千重川盯着他的脸看了很久,没有讲话,看的风盏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怎么。”

千重川还抱着他,拿手指轻轻捏着他的下巴看他,两个人挨的很近,风盏红着脸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缠绵又缓慢地摸索,又很讨好地冲他笑,微微张着嘴,露出一点艳红的舌尖,他凑过来吻千重川。

可是千重川突然把他撞在了墙上,风盏不知所措,千重川却握着他的脖子,把手收的越来越紧。

“风盏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是有一个小梨涡的,知道了吗?”他看着眼前的风盏微微睁着眸子喘息挣扎,突然狠狠捏了一下他的喉结,风盏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嚎叫,那双好看的眸子逐渐变了形,雾茫茫的瞳孔变得赤红:“是摩稚多那个蠢东西派你来的吗?”

这是一个阿修罗,长得比他的同类要清秀很多,千重川本来是想直接弄死他的,这会改了主意,他决定问问对方,那天在摩稚多那里看见的男人到底是谁。

对方显然是怕了千重川,没一会就吐露了实情,千重川想了想,问他:“你说的这个酒天,除了在骞赛身边,还经常去哪里?”

“……酒天大人,”那个阿修罗咳嗽了两声,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他喜欢在乌满河边静坐。”

千重川离他近了一点:“谢谢你的坦白,但是我真的很讨厌——你这种肮脏的东西,顶着风盏的脸。”

过了一会,他把这个阿修罗的尸体扔进了蛇坑,走出了寺庙。

乌满河,千重川是知道的,很巧的,那条河就在千重川最开始来到恶鬼道时住的地方附近。

他一路走,一路回想着刚才那个风盏讨好的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风盏呢?千重川决定下次见到风盏的时候,也让他这么笑一笑。

恶鬼道昏黄的天让千重川的心情没有那么好了,他找了个隐蔽处坐下来,闭着眼睛听周围的风吹草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千重川听见了一阵隐约的竹哨声,他睁开眼睛回头看,一个男人踩着焦黑的土地走过来了。

千重川走了过去,酒天显然是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千重川的胆子这么大,他瞥了一眼千重川,带他找了一个隐蔽处坐下了,两个人对视,酒天漫不经心地把头转开了,他拿出怀里的小竹哨子叼着,要吹不吹的。

“那天谢谢你,”千重川看着他:“你为什么救我?”

“我是骞赛大人的手下,”酒天把哨子吐在了地上:“救救他的儿子,不是很正常吗?”

可是还没等千重川说什么,酒天就笑了一下:“开个玩笑,救你就救了,要什么理由?”

酒天救千重川,除了因为当初对他的那点可怜,更多的是因为对骞赛的不满,他不满现在的骞赛每天只知道寄托希望于来世,他觉得现在的骞赛杀死了从前的阿修罗王,那些在光明城的日子让酒天觉得无比的怀念。

千重川显然是想不到这些的,他盯着酒天腰上的剑,问酒天:“这把剑是风盏的吗?”

“是,”酒天解下了那把剑,敲了敲上面的宝石:“不过我不能给你,你和那个小龙——你俩不是相好吗,看样子,你挺疼他的。”

千重川不自在地承认了,酒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古怪地笑了一下。

“剑给了他,他就可以看得见了,现在还能撑一撑,多活几年,看得见了以后,随时随地都有被雷劈死的危险,你舍得吗?”

“……我不会让他受伤的。”千重川这么说着,语气却有了一点迟疑。

“天意难违,懂不懂?”酒天想起了玉板上最后只剩下一只的恶鬼:“我要是你呢,我就对他好点,让他没有痛苦的过完这辈子,瞎了眼睛就瞎了眼睛,有什么的?你这么疼他,什么不能帮他做呢?”

千重川显然是在忍着不满,酒天这么不在乎的口气谈起风盏的生死,千重川无法接受,可是他知道酒天说的是事实,这更让他觉得无法接受。

“其实我说一句难听的,你也不要不高兴,”酒天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现在瞎了眼睛也不安全,天意不光是难违,还很难测呢,他生下来就是要遭天谴的,懂不懂?也许现在,也许明天,他随时都有可能死。”

千重川黑着脸,酒天啧了一声:“说句实话,你激动什么?”

“别再来找我了,”酒天之前对他说:“这把剑我得拿着,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也别叫我在你父亲那里不好交差吧?”

“等等!”千重川突然想起来:“风盏的哥哥是死是活?”

“早死透了。”酒天冲他挥挥手,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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