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泠司
小时候,每一次谢煊从学校里带满分的卷子回来,谢明耀都会像这样抚摸他的脑袋,他在一旁悄悄看着,好像是有一点点羡慕。
如今同样的动作落在自己身上,他只感到阵阵不适,仿佛被鼻涕虫爬过。
他又想起江行云死的那天。
稀疏平常的星期三下午,托儿所下午惯例地放假,他到家的同时有个身上蒙着白布的人被从屋子里抬出来。
毒辣的太阳晒得他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痛,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他,但没有人回答他,一直照顾他的保姆冲过来,她湿冷的手指深深地嵌在肉里,捂着他的眼睛不许他偷看,他迟钝地感到疼痛,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是哭不出来。
歇斯底里的保姆和眼前镇定有度的谢明耀,两人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哪里都不一样又似乎没什么区别。
夜幕降临,四处一片昏暗,有人难以忍受黑暗,悄悄打开顶灯,柔和苍白的光线一下子充斥了这片狭小的空间。
秦深阴郁俊美的脸庞在这种冷冰冰的光照下格外的立体,像电影里神秘的吸血鬼,令谢景迟头晕目眩。
婚约、培养感情……每一个字谢景迟都能理解,然而组合起来却格外地令他感到费解。他像不适应光照似的闭上眼睛,其实也不是很费解:虽说有一部分Alpha会选择Beta作为终生伴侣,但除开感情因素,Omega始终是第一选择——Alpha和Omega生理上的契合堪称完美。
看秦深本人的衣着言谈和谢明耀等人对他的态度,他应该有相当不错的出身,或许他该感谢谢明耀没有在方如君的撺掇下故意挑选一个眼歪嘴斜、举止猥琐的对象给他,又或许他该按谢明耀说的去和秦深培养感情,毕竟这么看的话他其实并不吃亏……
“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了,小迟,你要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带秦深到处逛一下,晚点我让阿姨给你把晚饭送到房里,你们多相处一下。”
森冷的恐惧混合着滚烫的怒火一下子从谢景迟的脊柱蹿到后脑。
但凡有点责任心的父亲都不会允许孩子和一个素不相识的成年Alpha独处到晚上,这和默许对方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有什么区别?
在屈辱和焦虑的驱使下,谢景迟用力挣开谢明耀的手,他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吐出来。
“我不同意!”谢景迟又快又急地说。
无法从谢明耀这里得到想要的反馈,他仰起头,忽然发现那个叫秦深的Alpha同样在看他。
对应着他的茫然与愤怒,那双幽深的眼里只有居高临下的怜悯。
谢景迟被他这样注视着,每一寸皮肤都蜷缩着发痒,好似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有意见,我不想跟他培养感情!我也不想跟他结婚!”
谢景迟倒退一步,谢明耀从身后握住他的肩膀,力道逐渐加重,谢景迟毫不怀疑自己的骨头会被这么捏碎。
“小迟,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了什么,你要不要当着我们每一个人的面再说一遍?”
“我说……”谢景迟张了张嘴。他的语言功能很正常,在场也没有哪一位是聋子,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谢明耀在威胁他。而谢明耀也确实做到了,横亘整个童年的阴影让谢明耀甚至不需要再多做什么,本能就已令他感到畏惧。
尖锐冷漠的空气宛如一根针,戳破他空荡荡的自尊,让怒火缓缓溜走,将他真实的软弱和无措暴露在每一个人的嘲讽奚落的冷眼下。
往后的近千个日夜里,谢景迟始终认为他和秦深的婚约是一出荒诞的闹剧。
因为憎恨谢明耀的卑劣和秦深的高高在上,他想他一定有尽全力反抗这两人的独裁,让他们明白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可以随手转送的廉价礼物。
然而事实是在重重的重压下他像这世上绝大多数聪明人一样选择了妥协,面对谢明耀的质问,他选择用沉默盖过一切。
“明白了的话就再说一遍,大家都等着呢。”谢明耀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他浑身发抖,却没勇气把那句幼稚的“我有意见”重复第三遍。
“我说……我听到了,爸爸。”
第2章
大年初四的机场较往常要冷清许多,早上七点,谢景迟拖着行李箱边往外走边和人打电话。
“我大概……”谢景迟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他脸上欢快的笑容逐渐消失,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
“小迟?”
他沉默得太久,连电话那头的陆栩都觉察出不对,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等会再给你打。”谢景迟匆匆挂掉电话。
出口外面围了一圈来接机的人,无人接送的谢景迟随便看看,结果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原地折返是个颇具吸引力的主意,不过人少就这点不好,对方同样看到了他,大步向他走来,不给他任何装视而不见的机会。
“谢景迟,秦总让我来接你。”
蒋喻是个比谢景迟略高一点的男性Beta,有一张毕业多年还青涩得像刚踏入社会的白净面庞,很难让人将他和精明能干这种词汇联系起来。
谢景迟垂着眼睛,不去看蒋喻那张写满了为难的脸庞,“找我有事?”
“是的,秦总那边需要你过去一趟。”
谢景迟“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平心而论,谢景迟并不讨厌蒋喻这样的人。
比起居高临下、让人揣摩不透的秦深,懂得委婉的蒋喻身上要有人味得多。
可再如何有人情味也无法改变蒋喻是秦深的私人助理的事实。
“我们怎么过去?”谢景迟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他的手心出了一点汗,被他不动声色地擦掉了。
“车子停在下面。”蒋喻像是松了一大口气,轻快地说着,“我来帮你拿行李。”
“谢谢。”谢景迟拗不过蒋喻,只好让他代劳。
“都是我应该做的。”
将沉重的行李箱交给蒋喻,谢景迟反而走得更慢了,直到蒋喻停下脚步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才如梦初醒似的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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