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归君
夏何然直接拿起酒瓶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简泽安才发现刚才那杯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喝完了。
没想到夏何然看着白净秀气,喝酒居然很豪爽。不过想想他长大的背景也就不足为奇。毕竟从小护着母亲,怕母亲被人占了便宜,自然自己的酒量也被迫悄然练出来了。
林霄笑着举杯,跟他俩的碰在一起。
白火苦着脸看了一眼自己杯子里没动过的啤酒,唠叨一声“这玩意儿真特么难喝”,也举杯了。
洪创磊还别扭呢,跟简泽安那儿杠:
“好你个安哥!刚才我说让大家干你不让,原来是你非要当这个起头的,安哥你怎么那么贼呢。”
简泽安无语:“那会儿大家肚子里都没食,而且你非给满上。现在吃了东西了,又已经喝了一些,不是一口气干掉一杯。怎么都不一样——快举杯子,就等你一个。”
说归说,闹归闹,开涮归开涮,五个人都举着杯子碰在了一起。
“祝贺我们!”
“老子这次进步太特么爽了!真的,过瘾死了!”
“嗨,那会儿安哥压着我们做题,我还想这有个鬼用,我那脑子要是能学得进,至于考四百多吗……没想到还真的有用。”
“我这辈子第一次考500以上!”
“付出总算是有回报了。”
“行了,不多说了,敬期中考试!”简泽安看着灯下各自微笑或大笑的朋友们,将自己的杯子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敬期中考试!”林霄一仰脖子,将酒液悉数吞下。脖子仰起时凸起的喉结带着男生将熟未熟时的性·感气息。微微滚动,荷尔蒙的气息无形地扩散开来。
“敬这段时间学得要死要活的老子!”洪创磊吼了一声,跟着仰脖子干杯。一口酒下去,又苦又辣,他辣得脸都皱成一团,跟着却痛快地“哈”了一声,喷出一口酒气。
夏何然神色平淡带笑,仿佛杯中满满的金黄色液体不值一提。
他淡定地喝完一满杯,扭头朝简泽安的方向露出一个明快的笑:
“敬泽安——这段时间,是你一直在给我们选练习题、帮我们讲题甚至逼着我们做题。我们现在的进步,多亏你。”
简泽安不好意思地傻笑:“我也只是把题整理了一下,还是你们自己努力。”
“不,不是。”白火最不能喝,慢吞吞、一口一口艰难干掉了杯中酒,声音都有点变调。但他还是坚持开口说话:
“一开始霄哥跟何然还行,我跟磊子,我俩那是找各种办法不想做题,还跟安哥你说过没必要、没用,甚至最抗拒的时候说过你是为了‘讨好老梁’这种话。其实我……艹,我实话说,我私底下跟磊子吐槽过你,我说你当了好学生人都变了,不是以前的安哥了,球也不怎么打,游戏更是不玩,说你不把我们当哥们了……”
他抹了把脸,手肘支在桌上,用手撑着脑袋,五根手指遮住了眼睛。
刚才热闹的桌子,忽然变得很安静。
虽然旁边的桌子上几个男女还在轰然大笑,但他们这一桌,却仿佛突然和周遭一切隔绝开了。
“其实我……其实我心里知道,安哥你是为了我们好,想拉我们一把,想让我们能至少考个本科。这念头啥工作不要个学历呢。老梁也唠叨了多少遍,我爸妈也说,其实我懂,就是吧……就是……”
“就是特么懒,特么不想学。”
洪创磊把话头接过去。
他属于喝酒上脸的那种,这会儿脸颊都红起来了。
“以前刚高一的时候觉得‘这不是还有两年吗’,而且那么大个班,老师也不能人人都盯着,就偷偷课桌里玩手机,不写作业。一开始老师还管,后来说了几次看我们这也不改,烂泥扶不上墙,就不怎么管了。我这其实……其实就像火子说的,心里都知道。急不急?也急,但是又没动力,玩起来就不管那个了。每天都说‘明天一定学’,可今天的公会任务做完了明天还有,今天的套装集齐了明天还有,今天的副本下完了明天还有……”
“艹。”洪创磊一脑袋抵在塑料桌上,声音沙哑,“我特么真是个废物。”
林霄皱眉伸手去够他后脑勺,想把他脑袋抬起来:“喝多了吧你?”
“没有。”洪创磊一把拂开他,抬起头,眼睛眼白的部分有些发红,“没喝多。我说真的。我不知道该学习吗?知道。可就是懒,就是想玩。这么玩着玩着,玩到高一下分班考,11班了,四百多分,急不急?急死了!但是又不敢跟人说,爹妈反反复复念叨,还要假装我就是不在意,就是不想学,其实呢?其实老子就是不敢承认自己是个懒鬼是个废物!因为知道落下太多连开始都没勇气!说自己不想学,好像装得是不在乎一样,其实就是不想承认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啊,我想考好啊,我特么就是没自制力啊!”
洪创磊说着说着,眼睛红得更厉害了,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他抹了一把脸,忽然直直地看着简泽安,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霄哥说我喝多了,我可能真有点。我现在胸口都那儿翻腾……”
“那你赶紧吃点东西。”简泽安连忙把烧烤盘往他跟前推,有点懊悔,刚才不该叫大家干那一杯的。
洪创磊这样子,是真的有点喝大了,眼神都不太对,盯着人死死的那种,不灵动。
可是洪创磊没看推到他面前的烧烤盘:
“喝多了好啊。这话,我清醒肯定说不出来,能肉麻死我自己。……安哥,真谢谢。真的。谢谢你还信我……我们。谢你自己飞了还想着我这废物。说是‘苟富贵,无相忘’,可就我这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我都没想过真有人会拉我。我跟火子抱怨过,说你变好学生有点‘装’了,好为人师……其实就是那会儿我俩学得太痛苦了,怎么都听不懂,不想学了,不想做了,你还那儿一遍遍解释,还按着我俩想,还找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什么老梁给你的任务,什么你就是喜欢把一件事做成……我俩其实心里清清楚楚的,明镜儿似的。我们不想承认自己怂,不想承认自己坚持不住,背后抱怨你……我特么真不是个东西……”
“哎哎哎,行了行了。”简泽安听得心里头都有点发酸了,“过去这点小事,说它干吗。”
他不知道白火跟洪创磊抱怨过他吗?
知道。
难不难受?说完全没有是假的,说真难受倒也没有。毕竟他们这帮哥们这么久处下来,牙齿跟舌头还打架呢,怎么可能完全没有过矛盾。但大家都有一点好,前脚吐槽完,甚至相互骂完了,转天你给我瓶饮料,我给你游戏当次奶妈,就又和好了,不记仇。
简泽安知道他们不是真的怨自己,也没往心里去。
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这样,对洪创磊这个一贯爱开玩笑的人绝对罕见的掏心掏肺的道歉和感谢。
……是因为酒吧?
酒过三巡话就多了,而且都说酒后吐真言,大概真的是喝大了。
简泽安一颗心酸酸软软,像是被泡在果醋里头,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