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凤君默沉默。
太皇太后冷眼看了他一会,心中气闷,也不兜圈子了,道:“那耶律狗贼可是坑苦了咱们,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险些就毁在了他手里,前有一个婉妃,因为诞下皇子,你父皇不忍杀她,好,带着她一同幽居俊明山也就罢了,这一个花吟又是怎么回事?你先前的解释可是你和她都是被耶律瑾设计的!设计个龟蛋啊!她要是被设计还能一家老小跟着耶律瑾去了金国?叫哀家看啦,你才是那个被耍的团团转的傻蛋!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将她留在王府内,你叫朝臣们怎么看?叫高大将军怎么看?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就偏偏在这事上看不开?!”
“花吟是孙儿派去金国的细作!”
“什么?”太皇太后还当自己听岔了。
凤君默定了定心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此时娓娓道来,倒也不慌不乱,仿若真有这么回事。
太皇太后好一会过去都没有说话,最终长长的一声叹息,“这就是你准备好的应对众位大臣的说辞?”
“孙儿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欺瞒。更何况,何况鬼医也说她凶多吉少,只怕要昏睡一辈子了。皇祖母菩萨心肠,怎么就非要难为一个活死人……”
太皇太后不甘不愿的冷笑一声,“也罢,也罢,你如今是能言善辩了,哀家说不过你,只是你打算如何安置她?”
“孙儿决心照料她一辈子?”
“一辈子?”太皇太后不自觉的拔高了音量,拿起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小口,缓了缓情绪,妥协道:“这样吧,你明日就将她送进宫中,哀家将青霞殿拨给她,好歹她也曾是你父皇亲封的永宁公主,就以公主之尊继续奉养她就是了。”
“深宫冷院,即便有祖母照看,是日长久,恐下人也不会尽心,若是有人想要她性命,亦是轻而易举。”
“你到底想怎样?”
“花吟必须留在摄政王府由孙儿亲自照料,孙儿方能放心。”
“留在王府?”太皇太后冷笑,“以什么身份?她就算是你嫡亲的妹子,祖母父亲尚且健在,也没有久居兄嫂府邸的道理。”
凤君默突然一撩衣摆,跪在地上,掷地有声道:“孙儿欲迎娶花家小姐为侧妃,望祖母成全。如此孙儿方能名正言顺将她留在王府,唯有如此……孙儿才能护她一辈子,照顾她一辈子!”
“啪”太皇太后握在手中的茶盏摔落在地,砸的粉碎,“糊涂!你这一来岂不是坐实了你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骂名!”
“孙儿不在乎!”
“哀家在乎!大周的百姓在乎!”
“祖母……”
太皇太后气的不行,挥手赶他,“走吧,走吧,哀家不想见到你!赶紧走,赶紧走!”但凤君默是铁了心的不动如山,太皇太后气的仰倒,若不是她身子骨好的不像话,她真怀疑自己此刻就要晕过去了,“好!你不走是吧?你不走我走!”
凤君默却是赶在她之前出了慈宁宫,然,并未离开,而是跪在了慈宁宫宫门口。太皇太后气的直揉胸口,“随他!随他!他爱跪就让他跪!跪死了哀家就当没有过这个孙儿!”言毕又开始抹眼泪,“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
那一日,直到入夜,郑西岭和几名亲卫才出了蓟门关,本来一干将领都拦着不让郑西岭亲自涉险。毕竟郑西岭是主帅,若是有个万一,那后果不堪设想,但郑西岭执意出城,自从白日里恍惚看到花吟后,他一直心存不安,后来见金军突然撤兵,心头疑窦丛生,饶是如此,他也无法想象,金王会因为一个女人随意撤兵,如此生生熬到入夜,也不见金军再折返攻城,这才不顾劝阻,出城一探究竟。
郑西岭自雪堆里将花吟挖出来时,几乎连一丝活气都探查不出,随行的亲卫都说她死了,郑西岭不听,小心翼翼的将她裹在大氅内急急赶回城内,也是花吟命不该绝,还真就被郑西岭给抢救回来一□活气,后来郑西岭派了亲信去请京城姜家自不必细说。单说凤君默按照原定计划攻入陈国都城,果然擒了段氏王族,不过与耶律瑾预想的不一样,凤君默自始至终都没打算灭了陈国。究其原因,灭了陈,弊大于利。反倒是留着陈,陈国欠了周国一大人情。又因金国背弃盟约直接导致陈国大败,新仇旧恨,陈王与金王真真是结了死仇还不止了,有了陈国牵制金国,何乐而不为。而陈国君臣上下不知凤君默心中所想,这之后少不得一番唇舌较量,最终陈国翼王爷自请入周为质,又是割地赔款,这一场大战才最终落幕。
☆、第270章 侧妃
傍晚时分,突然刮起了狂风,眼看着浓云滚滚,倾盆大雨蓄势待发,王公公抻着身子探头朝外看去,脸都快拧巴成一团了,一转头见孙嬷嬷也站在后头,忍不住道:“嬷嬷,您瞧着这可如何是好?”
孙嬷嬷也是一脸的为难,俩手绞在一起一紧,眸光一闪,压低声音在王公公耳边嘀咕了一句。
王公公眼前一亮,矮了身子,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大雨就稀里哗啦的下了起来。
太皇太后半依在榻上,拉着脸闭着眼,伺候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
过不多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接一声凄惨的哭嚎,太皇太后耳根一动,孙嬷嬷故作惊愕,道:“哟,听着像皇上的哭声!”
“小皇帝?”太皇太后睁了眼,凝神一听,大吃一惊道:“他怎么来了!”随即下榻,慌里慌张就往外头跑,“快,快,快,快将他抱进来。”
小皇帝还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是先太子嫡子。
当年贞和帝被凤君默救出来后,早已心灰意冷,只愿归隐山林不问朝政,随即就下了道圣旨,直接传位于凤君默。因凤君默是贞和帝私生子的传闻已闹的天下皆知,而贞和帝确实也没有像样的儿子继承大统,将大周交给凤君默看来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了。圣旨一下,以高戈将军为首的一干大臣即刻下跪,高呼新皇万岁。
然,凤君默却抵死不受,大臣们私心里还当凤君默是做做样子,万里河山啊,这世上又有几人能抵挡得住这至上权利的诱惑。因此一个个莫不是大义凛然的苦苦相劝,却不想凤君默心中已有谋划,当即搬出了先东宫太子嫡子,并自请为议政王,辅佐朝政。众朝臣哗然,贞和帝还想再劝,但他在凤君默眼中看到了决绝,心知他心意已决,只得从了他的心意,又连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任命凤君默为皇叔摄政王。另一道就厉害了,大略意思是,如果小皇帝长大后不成器,跟他爹一样是个混球,凤君默可随时取而代之。贞和帝连着搬下几道圣旨后,等不及小皇帝登基,就带着他的一干后妃迁居俊明山了。
言归正传,太皇太后命人将小皇帝抱进来,但小皇帝却抱着跪在雨中的凤君默一个劲的哭,太皇太后又急又痛,凤君默亦然。
小皇帝自幼没了爹娘,被推上帝位时才将将两岁,凤君默既为摄政王又兼帝师,可以说这叔侄二人情同父子。因为小皇帝年幼,平素就养在慈宁宫,这会儿这头的动静惊到了小皇帝,太皇太后也没多想,只当小皇帝过来这边冷不防瞧见了。
本来僵着的祖孙俩,因为小皇帝的到来,只得各让一步,太皇太后高声叫着凤君默将小皇帝抱进来,凤君默也就起身进了大殿内。才刚入寝宫,小皇帝就抽抽噎噎的说:“太奶奶,皇叔要是哪里惹您不高兴了,您就罚峥儿好了,峥儿病了伤了无妨,皇叔不能有事啊,皇叔病了倒了,我大周就没人能撑得起来了。”
太皇太后听小皇帝这样早熟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难受,又气又心疼的看了凤君默一眼,“你听听,丁点大的孩子都比你懂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下去将湿衣裳给换了。”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凤君默换了衣裳,又将哭累了的小皇帝哄睡着了后,这才又去面见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没好气道:“你还来做什么?皇帝都帮你求情了,哀家这个老太婆还能说什么?”
凤君默愣了下,大喜,“皇祖母这是应下了?”
太皇太后哀叹连连,“也罢,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执意如此,哀家还能如何?你还太年轻,看不通透,哀家倒是觉得你执意娶她不过是心结作怪,真要成了你的女人也就那回事。只是你也说了那女子身负重伤,怕是命不久矣,只盼你到时候莫要过分伤心才好。”
凤君默又认认真真的磕了个头,“孙儿叩谢皇祖母成全。”
三日后,摄政王府摆了宴席迎娶侧妃,婚宴并不盛大,却足以让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津津乐道。
虽然曾经因为“和亲公主与晋安王私奔”导致金周两国兵戈相向,但时间真是个可恨又可爱的怪物,能摧毁一切,亦能美化一切,如今外人也只交口称颂“摄政王有情有义,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就在前一日,王府内一名婢女正要给花吟下药被高秀丽逮了个正着,在高秀丽的逼问下,很容易问出了幕后主使,竟是她亲爹高戈。高秀丽又急又怒,换了身行头就打马出了王府,直接闯进了大将军府。
高大将军对于女儿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吃惊于她居然阻止了婢女下药。父女二人吵的不可开交,高戈恼恨女儿不体谅他做父亲的苦心,也顾不得伤女儿的心了,直言那是凤君默心里的人,若是眼睁睁看着她进了王府坐视不理,高秀丽往后更没有好日子了。
高秀丽不以为然,道:“我是摄政王正妃,又有小世子。谁敢让我不好过?是嫌活的不耐烦了!”
高戈冷嗤:“你就自欺欺人吧!凤君默何样的人?从他那天拒不为皇我就看的透透得了。他那样的男人心心念念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逍遥日子,如今坐上高位也都是被逼的,你且等着看好了,将来小皇帝一旦掌权,他一定远离朝堂,能走多远走多远。到时候他没有高官厚禄封妻荫子,你又没有夫君疼爱,小世子没有父亲疼惜,你和小世子还有好日子过?”
“爹爹!”一说到这儿高秀丽眼睛睁的滴溜溜的圆,仿若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般,“当年你以我和王爷成亲为条件才答应出兵,我只当你全心全意为了我,竟不知你心里头是打算怂恿王爷称王的。王爷与我成婚之初,虽谈不上心心相印,但他也待我相敬如宾,时时刻刻也顾念我的感受,待我小意温存,我能感觉得到他是真心想和我好好过日子的。可是你……你三番四次的蛊惑王爷篡位饥夺权,王爷不是傻子,他知道了你的野心,对你起了防范之心,渐渐的连我也疏远了,要说我与王爷感情不睦,怨不得旁人,却是爹爹你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