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猗凡
眼看着她一下子就扑到了花吟面前,几下打骂是避不可免了。
高秀丽也是吓了一大跳,却眼睁睁的看着奶嬷嬷在扑上花吟的瞬间,花吟迅捷抬手,掌心刚好盖住她的口鼻,随即只见她直直的跪了下去,而后倒地,两眼一翻。
花吟慢慢收回手,捻起袖筒的帕子擦了擦手,眉宇间隐现凌厉,乜了一眼一脸惊慌失措扑向奶嬷嬷的高秀丽,道:“不过是寻常的迷药,睡两个时辰自然就醒过来了。方才的话,还望王妃细思量。”
这时,小世子大概是被奶嬷嬷的突然晕倒惊到了吧,哭闹乍然而止,眨了眨眼,竟哈哈大笑起来。
小孩子的笑点总是这般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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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君默急匆匆赶回王府,一路脚踩疾风般,可入了樱花树林,眼看着前面就是绛云轩了,却惴惴不安的止步不前了。他本在衙门办公,听了府内的亲信报信,将之前发生在绛云轩的事原原本本的复述了遍后,真是活劈了那奶嬷嬷的心都有了。一路上心绪杂乱,到了跟前才发觉,心内半点章法都没有,本打算想好说辞再进去,却见个小丫鬟远远朝自己跑来,福了福道:“王爷,那个……侧妃娘娘请您过去呢。”都已经说开了,将姑娘改口成侧妃应该没问题吧?
凤君默点点头,负手走了几步,又站住,问,“她现在什么表情?”
小丫鬟纠结了下,说:“没……没表情的样子。”
凤君默心内一沉,怕的就是事不关己的面无表情。
入了绛云轩,不想花吟竟在三楼,原来她早就看到了自己。
三楼原是凤君默的书房,摆满笔墨纸砚,后来花吟住在此处后,为了避嫌,凤君默就另腾了个地方暂做书房。
“奉之,”花吟这一声唤的亲近,凤君默却听出了疏远的感觉。
“来,来,快坐,”花吟迎了凤君默到桌前,二人直接坐在蒲团上,花吟左手边上有热水炉,她拎起茶壶,先是给凤君默沏了一杯热茶,缓缓开口,“小世子今儿个被王妃领回去了。”
凤君默心内一咯噔。
花吟又道:“如今小世子逢凶化吉,我可算功不可没啊?奉之兄也不表示表示?”她浅笑盈盈,没事人一样。
凤君默表情凝重,不想开口,但逃避的感觉让他更恼火,“你想要什么?”
花吟在他面前伸出右手,五指摊开,哈哈笑了起来,“干嘛这样严肃啊?我只想要回自己的东西,精铁软扇,你藏哪儿了?”
凤君默比谁都清楚,那是耶律瑾的东西,世所罕见的无价之宝,但凤君默从郑西岭那接过来后,只有一个心情,那就是毁掉,可……还是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丢了。”他不看她,回的很干脆。
花吟斜睨了他一眼,眉眼弯弯,“王爷别闹,那可是我丈夫送我的东西,就算是我断了手脚,也不能丢了他的东西。”
“你丈夫……”
花吟仍是嬉皮笑脸的,“奉之兄都有泽儿了,我怎就不能有丈夫?我也快二十的人了啊。”
凤君默深深的看着她,想透过她的皮相看清她的灵魂般,但花吟仍旧随性淡然的样子,捧着茶盏在手中摩挲,“我丈夫……你知道的……”
“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凤君默沉着脸打断她,继续道:“我一直隐瞒的,你也知道了,既如此,你还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想让我怎样?”他突然有些激动的握住她的手,溅出半盏茶水,“既然重回到我身边,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死也不放。”
花吟垂了眼眸,并未抽回手,神态随和,“曾经有一个人也反反复复说过类似的话,他是那样的霸道,偏执,死心眼……可如今花吟却站在了王爷面前,离那人千里之远,可见这世上事并无绝对。”
“我和他不一样,相信我……”
“相信你为我画地为牢,任恶奴欺我辱我?任我与王妃互生误会,为了你争风吃醋?”她回握住他的手,“高秀丽坚持是因为她是你的妻,她爱你,即便遍体鳞伤也无畏无惧无怨无悔。”亦如曾经的我,即使跌入亦不改初心,念及过往,神情有意思茫然,又道:“而我呢?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不畏你的权势不图你的地位,那我靠什么坚持?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即便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但一个人一旦种在了心里,生了根发了芽,就算摧毁了枝叶,挖空了根茎,也不可能抹平他在我心里留下的痕迹。况且……我和他还有过一个孩子……”
“……”
“你说我都这样了,我还能心无杂念的和你在一起吗?”花吟百感交集幽幽一叹,“为什么啊?奉之,为什么你是这样的性子?心里惦念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属于你的人,独独看不见身边人的好,你痛苦,身边人亦痛彻心扉……放我走吧,你的妻才是值得你用心对待的人,若是和她有了隔阂,就要开诚布公的说明白,我之前就犯了这样的错,才叫误会越来越深,至此再不能回头。”
凤君默抬头,花吟的身后挂着一幅字,是昔年花吟写给容欢的亲笔字,“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凤君默时常睹物思人,午夜梦回,总会设想着佳人在身侧,相知相伴的暖心场景,如今再看来,竟是满眼讽刺。他一时无言,心内五味翻涌,待苦涩疼痛都过了遍,渐渐冷静下来,他突然想到,不论如何他们之间是有名分的,并不是什么都没有,有了这层也够了,渐渐的心里竟生出了一丝希冀,眸子也亮了起来,“你说的对,人心会变,你现在执着前事,又怎知日后不会改变。我若越是束缚你,只会让你越想挣脱,那好,我便给你自由,你想想去哪儿想做什么都随你。只是有件事你莫要忘了,我既已娶你进门,你便是我凤家人,这里,也只有这里才是你最终归宿。”
☆、第276章 济世
次日天刚亮,两辆不起眼的马车自摄政王府的角门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凤君默并未相送,而是一个人站在绛云轩,怔怔出神,昔年住惯了的地方,只因一个人的去留,竟变的空旷起来。自那日她奄奄一息的被安置在此处,眨眼间,已过去半年。他煞费苦心的将她留下,日夜难安,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心里却跟漏风了一样,有点儿凉。
花吟说他样样都好,就是有个非常大的缺点,总是惦念昔年留存在记忆里的美好,看不见身边人的好,却不知那些美好早就支离破碎,偏他执拗的不肯承认。到底是该赞他念旧好呢?还是骂他执迷不悟好呢?
是这样吗?凤君默心内茫然。
那日他们聊了许久,他觉得她益发可心,句句直戳他心窝,是他的知心人。她却淡淡一笑,回了句,“那就一直做一对异性知己好了,何必非要将我拘在你的后宅?时日长久,怕也是相看两生厌了。”
他说:“怎么会。”
花吟苦笑,眸中尽是历经沧桑的疲倦,“经历了那么多,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我这人大概命数中就不该沾染情字,否则终究害人害己……”
凤君默正要说话,花吟却笑着打断了,“所以,你说我是你凤家人也好,我说我已经有了丈夫也罢,对我将来的路都无甚影响。”
“将来的路?”
花吟扶着桌案站起身,看向窗外美景,眸色悠远,“八个字,游历四方,悬壶济世。”
昨日之事历历在目,如今已人去楼空,凤君默一叹,花吟说的对,自从他的身世出了问题后,他一直都在逃避,不敢面对,只将全副心神都用在了政事上,其他方面,就淡了许多,或者可以说是根本不用心。就像他和高秀丽的关系,因为对高戈将军心存忌讳,渐渐的二人也就彼此疏远了,他自认为待她不薄,也就是王府内的事都随了她,她想如何便由着她,殊不知夫妇二人琴瑟和鸣,乃二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只靠一人努力,时日长远,谁都会疲倦的。
高秀丽风风火火的推开绛云轩三楼的房门时,凤君默正站在窗口,因此对于她的到来,面上无甚太大的反应。
高秀丽原本当花吟和凤君默在一处,怒火熊熊的推开门,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但一见只有凤君默一人,背影莫名的给人一种萧瑟寂寥之感,心内一突。花吟走的事儿,她尚不知情,原本她对府中的大小事就不甚在意,尤其是花吟的事,若不是奶嬷嬷整日的叨叨叨,她情愿当这府内就没花吟这个人,因此更不会主动去探知她的情况。只是今日晨起,奶嬷嬷没来伺候,高秀丽虽觉怪异,倒也没放在心上,要知道这奶嬷嬷伺候她细心周到的,恨不得她和王爷行房的时候都要在边上照看着。只是最近高秀丽心烦不已,奶嬷嬷不来,她多少也松了一口气。但早膳用过后,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仍不见奶嬷嬷,高秀丽就觉得不对劲了,一问身边的丫鬟,丫鬟表情古怪,支支吾吾,再厉声喝问,丫鬟吓的跪倒在地,将王爷昨儿连夜把奶嬷嬷送走的事给说了。高秀丽念及昨日花吟的告诫,只觉得心头火起,再一细问,丫鬟就摇头抹泪的说不知道,高秀丽恼的不行,呵斥了句,“我问一句你就哭,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丫鬟心内委屈,暗道:“您是个好的,可您的奶娘不是个善茬啊。”
“你把我奶娘送哪去了?”高秀丽顿了顿还是开口道。
“一年。”
“什么?”
“秀丽,难道你真的不觉得我们之间有很严重的沟通问题?你是个耳根软的,我又是个消极的,如果你觉得我们的后半生都要这样过,那你只管去接了你的乳母回来。但,你若想和我将日子过好,那些不相干的,左右我们的人就让他们先离开一段时间。一年后,你再决定是否要接了你的乳母回来,我绝不阻拦。”
高秀丽很是吃惊,这是第一次,凤君默正视他二人之间的问题,她心里是欢喜的,面上却冷清道:“那……你说的不相干的人……也包括……花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