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尊
“溪石村离我们镇有十公里,你坐公车或打车到柳侯亭,再走段路就到了。”
苏凌谢过老板,在餐馆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把四个箱子塞进去,对司机报了柳候亭。
出租车司机对这位长相俊美,穿着时尚的外乡青年充满了好奇,问东问西,说个没完。
苏凌不太想回答,礼貌地微笑,假装自己听不懂他烫嘴的普通话,司机只好讪讪地闭上嘴巴。
到了柳候亭,下了出租车,然后,苏凌就傻眼了。
餐馆老板说什么来着?到柳侯亭再走一段路就到溪石村了?
那是一段路吗?
那分明是一大大大段路!
长长的一条路穿梭在一望无际的田间,看不到尽头,可能昨天刚下过雨,整条路泥泞不平,他拖着四个行李箱根本没法行走。
正在他一筹莫展时,一辆带拖斗的拖拉机经过,司机热心地带了他一程。
一路“哒哒哒”吵得人耳鸣,屁.股更是颠得麻木。
终于——拖拉机在村头的大榕树下熄火,世界清静了!
“后生,这里就是溪石村。”老刘下了拖拉机,声音洪亮地说。
苏凌一手按住胃部,一手捂着嘴巴,脸色苍白地爬下来。
司机老刘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笑呵呵地递给他。“第一次坐拖拉机都这样,来,吃颗糖,压压惊。”
苏凌望着眼前这只粗糙黝黑的手,虚弱地接过糖。“谢谢。”
剥开糖衣,把糖塞进嘴巴,舌尖尝到酸酸甜甜的味道,咽了两次口水,胃奇迹般地得到安抚,呕吐感渐消。
缓过劲,他站在满是裂缝的水泥地上,举目望去,溪石村的全貌映入眼帘。
这是一个古老的村庄。
巨大的榕树茂密,垂下许多须根,裸露地表的树根如蟠龙般,纵横交错。周围是一大片空地,晒了一些谷物、草药、干果以及棉被衣服床单。
穿过空地,有一条一米宽的石子小路,小路的左侧是河流,右侧是房子,新旧错落,红砖彻的,石头搭的,毫无秩序。这些房子有的挨在一起,有的间隔一大片田,有的孤伶伶地座落在山脚下,还有的建在山上,藏在林间。
鸡鸭鹅到处可见,土狗欢快地互相追逐,野猫慵懒地晒太阳,小孩三五群蹲在地上玩弹珠。炊烟袅袅,绿荫环绕,田地里种满了绿油油的秧苗,与远处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田,组成了一幅美丽的自然画卷,使人心情舒畅。
他从不知道国内竟然还有这么原生态的村庄,要不是老刘胸前挂了个手机,他都怀疑这里没有WIFI。
“后生,你来溪石村找亲戚,还是体验农家生活?”老刘好奇地问。
苏凌收回视线,看着这位高壮的中年大叔,温文尔雅地道:“我要在这里住段时间。”
老刘吃惊,不禁上下打量他。这位后生长得白白嫩嫩,漂漂亮亮,完全是养尊处优的城里人,为什么想不开来落后贫穷的乡下?
村里的年轻人初中一毕业,就恨不得长对翅膀飞进城里,一辈子不回来了,这后生却反道而行,孤身一人来农村,莫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接收到老刘古怪的眼神,苏凌脸皮薄,微微泛红,解释道:“我二爷爷是溪石村人,我继承了他的遗产,所以过来看看……”
“啊,遗产?你二爷爷是……”老刘侧首一想,恍然道,“苏二爷,你是苏二爷的亲戚?”
苏二爷是谁?
一提他的大名,溪石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苏二爷本名苏岚,一个挺有诗情画意的名字,享年七十五岁,住溪石村东部凤凰山脚下的苏氏老宅里。据说这苏氏老宅有五百年历史,流传至今,保存完善。六十年前,苏家老大在S市发了财,举家迁往大城市,唯独苏二爷不愿走,留在村里守着老宅。两个月前,他病逝了,留下一笔遗产,委托给H市的律师事务所。
苏二爷一生未娶,膝下无子,他的遗产应该由苏老大的后代继承,没想到今天来的外乡人便是苏老大家的小辈。
苏凌点头默认。
他也是今天与刘律师接洽后,才知道二爷爷的生平事迹。
二爷爷一辈子住在溪石村,以种地为生,五十五岁时用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承包凤凰山七十年,挣了钱没想着去城里享福,反而修缮扩建了苏家老宅,两个月前突发脑溢血,昏迷之前给刘律师打电话,立下遗嘱,交待后事,最后安祥地去世。
他没结婚,更没孩子,遗产留给苏凌,可能与他小时候来过这里有关。
那年苏凌六岁,随父亲经过H市时,父亲想起乡下还有个亲戚,心血来潮地带苏凌来溪石村拜访了二爷爷。
当时年纪小,苏凌对那段记忆很模糊,不仅忘了二爷爷的模样,更忘了老宅的位置。
他问老刘,老刘指着东边道:“苏家老宅在村东头,去往那边只有一条小路,拖拉机开不进去,后生,你得自己过去了。”
苏凌看看四个笨重的行李箱,再看看那条狭窄的石子小路,不由自主地抿唇。
要是早知道乡下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他一定会努力精减行李,打包成一个箱子,方便携带。
如今倒好,他该怎么把四只大箱子拖到祖宅?
老刘见他为难,热心给他想了个招。
“你等等,我给你找个娃,让他帮你忙。”
“那……麻烦你了。”苏凌感激地道。
老刘朝不远处那群好奇观望的小孩走去,对其中一个十三四岁少年说了几句话,那少年点点头,撒腿便跑,过了一会儿,少年又回来了。
“哞——”
一头强壮的黄牛,被少年驱赶着走过来。
苏凌微微睁大漂亮的眼睛,诧异地盯着黄牛慢吞吞地来到拖拉机前,老刘拍着少年的肩膀,笑眯眯地说:“后生,这娃叫李大海,他家黄牛能帮你把箱子驮过去,你跟他走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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