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红 第245章

作者:折一枚针 标签: 都市情缘 近水楼台 业界精英 近代现代

桌上的人都朝她看过去,那是个铁板菜,烧热的金属下面有个祥云造型的木托,可能有点小,她上菜时没注意,两手直接捧了铁板。

和她一组的男服务员小声训斥:“傻呀,”接着催她,“快点,上菜!”

她一直在甩手,两边的虎口全红了,亚麻色头发的男孩就坐在她右侧,却不闻不问,偷偷夹桌上拼盘里的花生米吃。

宝绽不禁感叹,人长得像个天使,心却比石头还硬。

他放下耳机过去,示意女服务员后退,双手端起祥云木托,把盛着一整条烤鱼的铁板放到桌上,几十万的江诗丹顿从袖口里露出来,精光一闪。

所有人都在看他,好像在这种场合,一个有大佬参加的高级饭局,他不应该帮服务员端菜,端了,就拉低了所有人的身价。

服务员连连道谢,宝绽摆摆手转身,这时包房的门从外头推开,贵客到了,进门头一句不是别的,而是惊呼:“宝老板!”

宝绽应声抬头,来的人他认识,是正彩电子的张荣。

“宝老板,你怎么……”张荣先是疑惑他在这里的原因,接着瞥见他刚端上桌的那条清江鱼,脸一下子黑了。

宝绽微微一笑,意思是没事。

张荣哪能当他没事,忙过来拉他上座,宝绽推辞了两句,张荣半真半假地叫苦:“宝老板,这要是让匡总知道了,你让我怎么做人!”

在场的人除了时阔亭,没人知道张荣是如意洲的常客,蓝天虽然认识韩文山,但不是京剧圈的,说到底,她对如意洲的人脉资源看得还是太浅。

十五人的饭局,小小洗了把牌,时阔亭和蓝天跟着宝绽往上坐,其他人依次向下移三位,酒杯端起来,气氛有点怪,坐末席的小新人成了座上宾,混了好几年饭局的老油条们还是那样,各凭个的本事争奇斗艳。

开过杯,张荣头一个给宝绽倒酒:“我说宝老板,”他用一种老朋友的语气,“怎么来这种场合,吓我一跳。”

宝绽觉得有意思,如意洲刚起步的时候,他和张荣在一张桌上喝酒,如今如意洲成立了俱乐部,他还和张荣在一张桌上喝酒,不得不说是一种缘分:“我现在是泱泱娱乐的艺人,韩哥介绍的。”

张荣不能理解,以宝绽这个身价、地位,大可不必蹚这趟浑水。

“如意洲火了,京剧还冷着,”宝绽说,“我不能停。”

简简单单一句话,张荣明白了,人家要的不只是身价,还有其他更“昂贵”的东西:“宝老板,来,我敬你。”

宝绽轻轻跟他碰杯:“张总,你是风火轮的大股东?”

“做了点小投资,”听话听音,张荣知道他想问什么,“最近风火轮有一批企划,我让他们CEO拉个单子给你,你看有没有瞧得上眼的。”

宝绽抿一口酒,口感一般,跟匡正酒柜里收藏的没法比:“那敢情好,”他自然而然地应下,不高傲,也不过分谦卑,“谢谢张总。”

“客气,”张荣一饮而尽,“先不说如意洲的面子,就说匡总,正彩今天还能稳稳当当地赚钱,我得谢谢他。”

他指的是那个信托离婚的架构,宝绽反手给他倒酒,他经历过的局儿不多,但席上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资产过亿的富豪,所以他能收放自如、游刃有余,这是钱堆儿里历练出来的优雅大气:“我替我哥承情了。”

桌上在打圈,从末席依次往上敬酒,轮到时阔亭,他气宇轩昂站起来,有大剧团领队的风采:“我敬在座的各位一杯,今天有幸参加张总的饭局……”

“哎哎哎,”张荣熟稔地打断他:“你怎么也来虚的,往后还让不让我去你们如意洲听戏!”

如意洲是什么,在场的小明星没一个知道,但不约而同夸张地假笑,笑声过后,时阔亭要接着说话,忽然发现他们的目光都向他端杯的手投来,他低头一看,那只手在抖,帕金森一样,把杯中酒晃得厉害。

“师哥……”宝绽愕然盯着他的右手。

时阔亭慌了,想把杯放下,但手腕一点控制力都没有,杯子咚地掉在桌上,泼出一片刺眼的红痕,接着滚下去摔了个粉碎。

席面上唰地安静,饭局上摔杯子不吉利,蓝天马上叫服务员,同时念着“碎碎平安”。

张荣倒没把这当回事,但宝绽很难受,上次时阔亭演出走板,他以为只是累了,歇一歇还是那把精神的好胡琴,没想到养了十多天,他却连杯都端不住了,这让他这个当师弟的心乱如麻。

打这之后,宝绽就有点恍惚,凌晨五点,窗外蒙蒙亮了,饭局才散,他分别跟张荣和蓝天道别,上车送时阔亭回家。

师兄弟并排坐进宽敞的后座,宝绽急着问:“怎么这么严重?”

时阔亭握住自己痉挛的右手:“可能是熬夜,有点累。”

“你这手,”宝绽皱着眉头,“到底多长时间了?”

时阔亭窝着脖子,没回答。

“师哥!”

“哎呀没事,”时阔亭哪能让他担心,“我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我身体好着呢!”

“你还骗我,”宝绽的声音发颤,“你万一有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师傅!”

正说着,车子转了个弯,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后头撞了一下,小郝一脚刹车踩住,放下车窗往后看:“我去!”

他下车去处理,宝绽攥住时阔亭无力的右手:“别回家了,咱们上医院。”

“不用,”时阔亭把手往回抽,他很怕,怕到了医院,他就再也没有借口骗自己,他还想操琴,“严不严重我自己知道。”

宝绽想劝他,这时车后头传来争吵声,你一句我一句,越来越凶,他开门出去,一转身,愣住了。

时阔亭看他呆站在门外,从另一边下车,撞了他们的是个红三轮,开车的人穿个破棉服,正和小郝胡搅蛮缠:“转弯让直行,废话少说,赶紧拿钱!”

“你懂不懂交规!”小郝挺和气一男孩,让他气得直骂娘,“我已经转过来了,你他妈怼我屁股后头,我不跟你要钱就算了,你还讹我!”

“少跟我来这套!”那人浑得邪性,咣地给了迈巴赫一脚,“开这什么山寨的破车,丰田不丰田、大众不大众的,跑爷这儿装逼来了!”

“你!”

“小郝。”宝绽叫住他,迎着风走上去。

开三轮的骂骂咧咧,扭头看到他,直着眼睛定在那儿。

“鲁哥,”清早的风有点凉,宝绽系起西装扣子,“好久不见,你一点都没变。”

鲁哥瘦了,更黑了,一个冬天头发长起来,再也不是那个留光头的花脸,看得出来他日子过得不错,三轮车是新的,后窗上贴着喜庆的小对联,算算孩子也快三岁了,所以天还灰着就出来为生计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