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 第130章

作者:游目 标签: 古代架空

  一向以周璋马首是瞻的钟鑫,得到了确切的回答之后,心中平稳不少。

  院子里,富贵小心翼翼地伺候自己的少爷洗了澡,将人安置在床上。

  元晴脸色依旧不好,听到外头小厮丫头端着一盘又一盘的菜品上了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用餐,食物却满满当当摆了九盘,比起那老百姓过年时吃得还好。

  富贵肚子也叫得很响,端着碗给元晴盛了平菇肉片汤来,吹凉喂给他,说:“少爷,万事不比自己身子,您得好好休养才行。”

  那肉片裹了粉烧的,吃着滑溜,带着浓浓的肉香。

  元晴听着富贵的念叨,还真吃下了一碗饭。

  富贵知道他的规矩,便看着屋内的人,说道:“我家少爷不喜人近身伺候,还请哥哥姐姐们去院外休息。”

  小厮丫头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听了富贵的话,收拾好了桌面,与他一齐退到了院子外头。

  元晴把头埋在被子里,压抑地咳嗽了几声。

  他撑着身子去拿富贵带来的包袱,将贴身的亵衣换成了包袱中的那件,随后失力地躺在床中,喘着粗气。

  原本清淡的兰花香,又再次浓郁起来,将整个被子都裹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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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猪肉脯

  夺位是大事。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兄弟姐妹,都会因为争夺一个位置疯狂地将对方置之死地。

  傅骁玉与岳老夫子站在国子监外头,吹着冷风,脑袋也清楚一些。

  荷花池里的花早就谢了,连叶片都枯萎得干干净净。刚到初冬的日子,树木的叶子就已经落下,只剩下那光秃秃的枝干还在。

  岳老夫子不知道吃着什么糖,腮帮子都鼓了起来,说道:“与爱人分开的滋味不好受?”

  傅骁玉一怔,倒是没想到岳老夫子切入话题的角度这么刁钻,笑道:“不好受也习惯了,日日惦记才是常态。”

  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苦涩,岳老夫子横眼瞪他,平日傲气十足,巴不得把眼睛长在脑门上看人的傅骁玉,此刻就如同那普普通通为情所困的小书郎一样。

  天神有情,落了凡尘,和那凡夫俗子无异。

  岳老夫子还是看他与文乐不喜,却也不得为他叹息,别扭地说:“倒是痴情。”

  盛夏远远地看着两人,手里端着一个小花篮,搁置在那桌边,亲自泡了一壶浓浓的茶,说道:“主子爷,您尝尝。”

  冬日了没什么好吃的,御膳房送来一些野猪肉,说是比一般肉质更紧密。盛夏讨了一块,用盐和胡椒码上,挂在房梁上风干数月,切成薄片供人食用。一块嚼上好一阵子,越嚼越香。

  岳老夫子年纪大了,牙口不好,捻着一块慢悠悠地嘬着味道,说:“老夫等开年一过便请辞,带着夫人回乡下看孙子去。”

  傅骁玉头都没抬,说道:“我记得尊夫人好像无所出?”

  “少管我的事儿!”

  岳老夫子年纪比傅骁玉大了一半不止,还老和他斗嘴,也不嫌丢份儿,惹得盛夏弯着一双眉眼,站在一旁笑。

  “这国子监的景色,我都看了大半辈子了,看走了好些人。”岳老夫子说着,指了指那院中最大的那棵夜来香,说道,“那棵树是高祖让种的,那会儿高祖喜爱诗词,好些官生子来了国子监为了讨好上头秉烛夜读,到了晚上一个个困得直点头。高祖喜爱他们勤学,便让人种了一棵夜来香,到了晚上一整个院子都是香味,沁人心脾。”

  傅骁玉抬眼,他从未在国子监留宿,还真不知道这棵树竟是夜来香。

  岳老夫子想起以前的事儿,就管不住嘴,说:“那会儿跟现在一样,一堆皇家子女,个比个的金贵。”

  傅骁玉对盛夏摆摆手,盛夏行了礼,拿着那小花篮离去,顺带着将院中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一并呵斥走,整个院子只留下傅骁玉与岳老夫子两人。

  “岳老教过今上吗?”

  “你当谁都跟你似的,一来就能上四品?”岳老夫子摆手,说“我那会儿只是个修书的,哪儿能教人。”

  傅骁玉端着茶杯,问:“那依岳老所看,当时高祖属意谁?”

  岳老夫子听出了傅骁玉的套话,轻哼一声,却不岔开话题,道:“就非得把这些陈年旧事刨根问底?”

  傅骁玉笑笑,将文乐在徐州的见闻毫不藏私地告诉了岳老夫子。

  岳老夫子起初还当个故事听,听到武帝时,冷着一张脸,气得胡子都抖了起来。

  “蒋玉、蒋玉,那狼子野心!”

  当日在边关,武帝亲卫兵三万人,囊括庄鹤、王虎的几百人小队。可等他们回去之后,武帝已经薨了,他们被陈太守打成叛军,落草为寇。武帝亲卫兵皆以厮杀匈奴为名,全数死在了边关,三万人,没有一个人活着从边关回来。

  只有蒋玉,带着武帝薨了的消息,扶着一个空了的棺材回来。

  说那边关吃人,匈奴杀人以人头算金钱,满是黄沙的荒漠戈壁,守卫边关的将士们连一具全尸都得不到,到处都是只剩下身体的尸身。他们在战场上没找到武帝的尸首,怕是被匈奴割了头拿去求赏了,便扶着空空的棺材回金林。

  蒋玉是文帝与武帝身边的人,伺候了多年,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话。

  傅骁玉看着岳老夫子,问:“三万人,没有一个人从那战场上活着回来,您信吗?”

  岳老夫子满头银丝,似乎又白了几分,喃喃地道:“蒋玉......”

  “他做了一个大局,将整个南朝玩弄于股掌之中。”

  岳老夫子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将蒋玉如何入宫的事情说了一个遍,道:“若是他,便不可不多想。文帝继位后,蒋玉的地位如日中天,蒋家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蒋玉以宦官为孽的理由,请求文帝将蒋家下放至兰都。兰都那个地方地杰人灵,蒋家不在文帝的眼皮子底下,可谓如鱼得水。可他们没安生过一段时间,便惹了不少的祸事,被人参了一本。蒋玉第一时间给文帝告罪,并且不为蒋家求一次情,请求文帝秉公处理,这一个处理,把蒋家上上下下二百口人直接流放到了波斯那边,据说最后活下来的,只有蒋家一个旁系小辈。

  “蒋家在他幼时便送去了宫中做伴读,虽说我不喜他,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极其聪明又极其用功的小孩儿。后头蒋家落败,担忧蒋玉失去伴读身份,平白浪费他与今上和武帝培养的感情,便给他下了药......让他昏睡着去了势。”

  傅骁玉手指微紧,不由得想起了周崇身边那位,也是成年之后才去了势,听说要比那幼时去势更加痛苦不堪。

  “被亲人背叛,他全数还给了自己亲人,不顾血缘亲情。”岳老夫子摸着自己的胡子,道,“你说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事情,要堂堂皇帝和三万士兵的性命来平息他的仇恨呢?”

  长生殿中,文帝坐在桌前看字画,他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桌上,这是他以前绝对不会做出来的事情。

  皇家人,哪怕是跪着,骨头也要硬。

  只是从床上走到桌前,他就出了一身的冷汗。文帝喘着粗气,别过头咳嗽了几声,生怕咳出的血沫沾上面前的墨宝。

  “皇、皇上!”端着一盆热水进屋的何蕴吓了一跳,连忙放下盆,凑过去扶他。

  将人扶到了椅子上,何蕴动作很利索,端茶倒水,将字画放置在一个空置的瓶口中,摆放在文帝腿边,方便他随时观看。

  文帝瞧着他利索地动作,轻笑,说:“你这小奴才,年纪不大,伺候人倒是一把好手。”

  何蕴听了笑嘻嘻的,弯着眼睛说:“奴才从记事起,就在家中照顾家父呢。”

  “哦?这般懂事,你爹现在如何了?”

  何蕴跪在地上,将文帝咳出的血沫一点点擦干净,说道:“回陛下的话,家父没享几年福,已仙去了,奴才还有三个弟弟要养,便入了宫。今年奴才寄了银钱回去,乡人说奴才的二弟考上童生拭了呢!”

  明明是疾苦的事情,让他说得,仿佛十分寻常一般。

  文帝撑着身子坐在那高椅上,瞧他,说:“男子顶天立地,你为了弟弟去势进宫,可懊悔?”

  “瞧您说的。”何蕴眯着眼睛笑,将帕子搁在盆中浸湿,说,“奴才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家里三个弟弟,奴才不求他们都如老二那样有出息,只希望平安、喜乐便好,做哥哥的,是要照顾弟弟的。”

  文帝笑意微敛,说:“寻常百姓家或许是如此吧。”

  何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看到文帝盯着自己看,又连忙低下头去,道:“奴才、奴才......”

  文帝端着桌上的茶杯细看,说:“你可知道高祖?”

  “奴才自然知道!”

  “周荷比朕大两岁,朝中适龄皇子,只朕与他,再无旁人。太子,是个好称呼,能合理合情地住在东宫,享无边富贵。高祖迟迟不立太子,朕心中也慌乱,怕这名头砸朕头上,又怕这名头不砸朕头上。”文帝像是讲故事,说话声音轻得很,勾得何蕴忘了挤帕子,只呆呆地坐在原地听他说话,“高祖生了急病逝去,未立太子,朝中一片混乱。周荷以长幼有序为由,成功继位,迅速地霸占了整个南朝。你见过木香吗,那是一种藤蔓,攀着树木生长,一月便能攀满整个屋檐。那时的周荷,就像是木香,肆意地长开自己的枝丫,将皇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可惜他没有享受多久的皇帝乐子,边关便起了事,他御驾亲征,带着三万亲卫去了那吃人的边关。朕素来爱与他胡闹,别说长生殿,哪怕是他的住处也是直进,无人敢拦的。龙涎香的味道很浓......朕一直知道他有事儿瞒着,却不知是这般天大的事儿。高祖疼惜朕的娘亲静妃到了极致,就算是死也不肯放她离去,要她活葬陪伴他岁岁年年,朕‘子凭母贵’得了青眼,一道暗旨藏在周荷的暗室之中。

  “朕惦记的兄弟情义,不如一道暗旨。高祖要朕做皇帝,朕不抢,却有人要欺朕、瞒朕。周荷啊......是哥哥,是朕的好哥哥。”

  何蕴听到一半便已经正跪下去,头抵着冰凉的地砖,恨不得耳朵和眼睛一样,只要合上就什么都听不到了。

  皇家密辛,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

  文帝眼眸微阖,抿着唇看向那颤抖的何蕴,说道:“你可知朕做了什么?”

  何蕴不敢不搭腔,冷汗一颗一颗地往下滴,道:“奴才、奴才不知。”

  “朕抢回了自己的应得的东西。”

  皇位。

第138章 奶糕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树叶被吹得呼啦作响。

  轿子停在了门外,一个小童掀开帘子,长得浓眉大眼的,四下看看,对帘子里的人说:“干爹,你当心风吹。”

  里头的人搭着他的手臂下了轿子,将兜帽盖得严实了一些,随后快步走进那窄小的门里。

  他长得十分俊朗,为人消瘦,眸子瞅着人总带着一些冷冽,一副谁敢来跟我多说一句话我立刻扬了他祖宗骨灰的模样。

  府宅内的人都不敢说话,面面相觑,走了一炷香时间,才走到内院。

  有个胆大的小厮瞧见了他,连忙行礼,道:“小少爷好。”

  张烈原本面无表情地走着,听到这句话猛地停住了脚步,打量着那小厮,说:“你唤我什么?”

  小厮不知道是唤对了还是唤错了,只管莽着讨好他,说道:“喊您小少爷呢。”

  张烈轻笑,拍拍衣摆,一个小小的动作让他做得贵气十足。

  “右丞手底下的人倒是没什么眼力见儿,跟着你右丞姓张,便是你右丞府上的人了?那姓傅的就可以管傅祭酒叫一声哥哥,姓文的能喊少将军一声表叔,全天下能找着自己的皇亲国戚,都得感谢右丞家的规矩。”

  小厮越听脸越白,知晓自己的小聪明惹了面前的贵人不快,连忙跪地告罪。

  一旁的管家上前,叫来人将小厮带走,大骂:“外院的人怎么跑里院来伺候了?带走!耽误了贵人的事儿,我唯你们是问!”

  张烈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由无虞扶着继续朝前头走去。

  他这冬日贪凉,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把孙煜儿吓得够呛,自此之后他主要出去,孙煜儿都要叫无虞与一起,生怕别人伺候不好他。

  总算走到了屋子里头,张烈让屋内的热气熏走了一身的寒,舒服地动了动脖子。

  他一抬眼,上位坐着右丞张魁,旁边坐着一个只着单衣,头发也没梳的男子,十分放浪形骸,若是一般闺阁女儿只怕见了还要红脸,可惜他面前的是张烈。

  他只想问那人一句,你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