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游目
纸条里头掖着一块布料,上头是银线绣的暗绣。
傅骁玉的衣摆。
文乐嘬了一口牙根的血味,推门而出,把长长的鞭子别在腰间。
楼下人声鼎沸,正是热闹时候。
横冲直撞的,一下楼就撞到了人,那人横眉一瞪,骂道:“没长眼睛啊?”
文乐戴着纱帽,性子急得很,横眼一瞪,伸手一巴掌直接将那人扇倒在地,说道:“再挡路,爷碾碎了你。”
说完快步往外走去,那人前前后后簇拥着的小厮护卫面面相觑,竟没一人敢拦。
一路打听,总算是找到了琼林楼。
这琼林楼早年间是南岸出名的酒楼,以前武帝与一藩王有囹圄,传那藩王为夺位,与匈奴勾结,就在琼林楼被武帝亲手斩杀。
为了杀鸡儆猴,震慑其余有反叛心思的藩王,武帝还将那人的头颅挂在了酒楼最高的雅座外头。妻子儿女也一并杀了,填了后院的井。
此后,琼林楼就被视为不祥之地,没人敢买这酒楼,渐渐的就荒废了下来。
文乐推开琼林楼的门,灰尘满天。
吱呀一声,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箭羽声划破空气,文乐踏着桌椅的高度躲开箭羽,飞速冲向了二楼。
三个弓箭手没想到他能这么快找到自己的位置,躲闪不及,去搜箭篓里的箭,却被快步上前的文乐直接薅起腿根,一个倒拔葱的姿势就给仨人一并丢下了楼。
解决了弓箭手,文乐一个撤步,躲开后方攻上来的刀。
琼林楼里死气沉沉的,灰尘味道十分难闻。
文乐往后躲,踩着一旁的烛台,将那上头燃灭了的烛油泼向刀片。
未凝固的烛油一下粘住刀刃部分,那人手法再快,一刀砍到文乐身上,只掉下四五片干涸的蜡烛油。
文乐前进半步,握住那人的手腕,以背对人,将其狠狠地撞向那嵌着烛台的墙面。
那人吃痛,手一松,刀把就落入了文乐的手中。
文乐高举刀把,敲向那人的后颈,将人敲晕在地。
上了三楼,文乐没敢往前多走,只贴紧墙面,感受着空气中的波动。
这处与下头完全不同,一丝气息都无,连他也不确定到底来人有多少,有何能力。
一股熟悉的气势从后背传来,文乐侧身一躲,自己身后的墙面生生碎裂,昏暗无光的三楼,只闪过一瞬的亮光,那是武器反射的光亮。
文乐取下腰间的长鞭,随手一挥,便缠到了那武器的头部。
一旁的窗户被文乐一脚踹裂,光线透进来。
文乐尚未看清,那武器就回身一卷,直接将长鞭卷了一个稀碎。
银枪!
文乐后退,却躲不过银枪攻势,后头就是墙,半步都退不得。
那银枪便直直地插到了文乐身上!
似觉得给够了教训,银枪主人停下手,收了银枪,说道:“日日夜夜练的枪不用,用这软绵绵的鞭子,真不像话。”
文乐被戳得说不上话,一喘气就疼,闻言抬头瞧了眼那躲在昏暗中的人,撒娇道:“爹爹,乐乐疼。”
文长征手一顿,轻咳一声,说道:“疼也是该的!”
文乐鼓着嘴,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腰腹。
楼底下或伤或晕的人也一并上了楼,单膝跪地,喊道:“主子,少主子。”
文长征总算是有了半点人情味,伸手扶起了文乐,絮叨说道:“错开你的内脏戳的,不过就是皮肉伤,十日就能痊愈,就该给你个教训,你......你伤呢?”
文乐笑眯眯地脱下外衣,指了指里头的白玉甲,说道:“你儿媳送的,护送我上过匈奴战场,平平安安过去,全须全尾回来。”
文长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抄起银枪就刺,大骂:“好小子!都敢算计到你爹头上了!跑什么跑!阿壹阿贰,给我把他拦住!”
傻子才不跑呢。
文乐跳下了窗,知道是自己爹爹搞鬼之后,直接使着轻功往文府跑。
昨日近乡情怯,把南岸好好游玩一番,岂料这处处都是文长征眼线,让他抓个正着。
傅骁玉不在琼林楼,铁定在家中,他要是回去晚些,只怕都被他娘欺负死了。
文府的暗卫瞧着一个人影一晃而过,吓得赶紧往上追。
文乐身形未收敛,文府的侍卫也瞧见了,大喊:“刺客!”
丫头小子们也吓得够呛,一个个抄起锅碗瓢盆的,就等着那刺客出现。
一时间,文府热闹非凡。
后院,傅骁玉与权峤喝着茶。
权峤这些年与文长征在南岸风吹雨打的,看着比权岫要年老一些,可到底是底子好,哪怕晒出了小麦色的皮肤,这容貌与身段,都是金林里的大家闺秀比不了的。
“......你说三儿竟与于老夫人那般说话?”
傅骁玉点头,说:“于三儿虽说在学业上没什么天赋可言,到底还是权家养出来的孩子,比起一般人要早熟懂事儿得多。”
权峤笑笑,弯弯的眼睛与文乐一模一样。
“家姐性子软,我还担心她受人欺负呢,三儿性子强硬些反倒好。”
傅骁玉替她倒了一杯茶,继续说道:“这茶是权姥爷临走前给的,说是您爱喝的。”
权峤端着闻了闻,笑着摇摇头:“未出阁的时候爱尝甜的,如今倒是喜欢劲儿大的,越苦越好,喝着精神。”
傅骁玉想起了文乐,说:“文乐倒是和您未出阁的时候相像,到现在也是个小孩子口味,爱吃甜的油炸的,喝口药能要他半条命去。”
权峤听闻仿佛勾勒出一个俊俏孩子的模样出来,无言地低头,摩擦着杯沿的花纹。
风声骤起,穿着白衣的小郎君从楼房上翻身而下,一把握住傅骁玉的手拉起来,这儿瞅瞅,那儿瞧瞧,瞪大眼睛看他,问道:“没哪儿伤着吧?”
傅骁玉被他摆弄得有些想笑,说:“我能伤着哪儿。”
刚说完,院子里迅速聚集起了十七八个侍卫,墙头还有三个暗卫,手里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权峤站起身来,挥了挥手,说:“自家人,散了吧。”
侍卫一愣,说:“夫人?”
权峤合上手,重复一遍,说道:“我说了,自家人。”
侍卫与暗卫那头对视一眼,皆退下了。
权峤回过头,替他把纱帽取了下来,打量了一番文乐,又打量了傅骁玉,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儿媳俊美非凡,不像是传闻中倒求嫁到镇国府那恨嫁的样子,问:“乐儿没逼你吧?”
傅骁玉一怔,失笑说道:“这是哪儿的话。”
权峤啧啧两声,说:“瞧瞧,都给你逼得不敢说实话了。”
傅骁玉:“......”
文乐:“......”
等文长征赶到,文乐拉着傅骁玉给二位磕了个头,说道:“成亲之日您二位都不在,今日也算补上个‘二拜高堂’了。”
当初见着权家二老,文乐还没带着傅骁玉磕头,这回可是实打实的公婆,傅骁玉拜得那叫一个认真,比拜皇帝还虔诚。
权峤扶着两人坐起来,说道:“在南岸也呆不长吧?”
文乐应声,他俩本应在回程的马车里,现在却在南岸,马骋竭力争取时间给文乐见见亲人。
权峤扶起了人,却没收回手,握着文乐的手心,捏了捏手掌的老茧。
他家小孩儿的虎口处,都有十分厚实的老茧。
那是长期练枪练出来的茧子,消也消不掉。
她的夫君平日定期还得拿矬子去把老茧磨得薄一些,免得握枪手感不好,失了准头。
文长征就那儿坐着盯文乐,盯了半晌,伸手把文乐的手拍落了,说:“差不多得了,握着还没完没了呢?”
文乐:“......?”
说着话呢,下人将晚饭呈了上来。
这儿的猪蹄炖得尤其的软糯,皮肉一下就能分离,捻在舌尖就碎了,文乐啃着猪蹄,说:“娘,这抢人的事儿有一就别有二了啊,他难得跟我出来一趟,您找人把他掳了,可把我吓出个好歹来。”
权峤给他盛汤,说道:“怎么的?有了媳妇儿就忘了娘了?逗逗你媳妇儿也不成?”
文乐抿着唇看她,反问:“您问爹,要有人逗他媳妇儿,他能如何。”
文长征与文乐一同啃着猪蹄,闻言想都没想说道:“老子活撕了他!”
权峤拿着筷子在文乐和文长征脑袋上,都狠狠地敲了一下。
先看着文长征说道:“孩子还在呢,说话没个把门的。”
文长征:“......”头疼。
随后又看着文乐说道:“可别跟你爹学,我可是你娘,对娘客气着点。我能再生个孩子,你还能再生个娘吗?”
文乐:“......”头疼。
作者有话说:
权峤:一家老小,没一个省心的。
第90章 茯苓膏
深夜,严舟在噩梦中醒来。
冬日的雨是安静的,金林太冷,等到了地上,都成了轻飘飘的雪。
梦到了以前住的地方,那是个茅草屋,一下雨他爹就会穿着蓑衣去房顶,这儿修补一下,那儿遮掩一下。
可还是挡不住那雨,严舟小时候的印象,那雨能比雪还冻人。
四面都是风,躲在被子里,手脚都是冰凉的。
严舟他娘烧了一壶热水,灌在猪下水里,往那被窝一丢,给他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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