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攀月亮
接着将药草分类。
最后用细绳把每类药草捆好。
做完这些,他会先去郎中那里询问一下,郎中闲下来时也会自个儿上山采集药草,若是不够,便按照市价收了柳玉的药草,若是够了,便叫柳玉把药草拿去县城里卖掉。
今儿阳光正好,温和地洒在柳玉身上。
许是吃饱喝足的缘故,柳玉身体里的懒劲儿也出来了,他难得懒洋洋地靠在屋门上,一边挑出一根杂草一边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到一半,身后响起脚步声。
柳玉脑子里的那根弦立即紧绷起来,连剩下的半个哈欠也不打了,慌里慌张地闭上嘴巴,同时坐直身体,从放松地挑拣杂草变成紧张地挑拣杂草。
脚步声越来越近。
很快,在柳玉身后停下。
柳玉头皮发麻,如坐针毡。
也不知宋殊禹在干什么,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柳玉身后。
柳玉手里拿着刚刚挑出来的杂草,心思在这一刻活络到了极致。
不然去院里坐着好了。
既然男人喜欢站在这里晒太阳,就把这里让给他吧。
就在柳玉打算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身后宋殊禹的气息骤然拉近。
柳玉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一刻,宋殊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这是在干什么?”
第10章 指痕他皮肤太白,才衬得指痕格外显眼
柳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他悄悄用一只手掌住屁股下的矮凳,像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前挪了挪。
可惜前面就是膝盖高的门槛,再挪也挪不动了。
于是柳玉不挪了。
他跟块木头似的坐着,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又细又小:“我在挑拣杂草。”
宋殊禹站在柳玉身后,他身上有伤,稍微一动就牵扯到了伤口,因此看清柳玉手里的东西后,他便很快站直了身体。
“你挑拣杂草干什么?”
“把药草里的杂草挑出来,剩下的药草整理好后可以拿去卖掉。”柳玉把手里的杂草放到脚边,重新拿起一把药草,随后小声补充,“村里的郎中有时候会收我的药草,若他不收,我再拿去县城里的集市上卖掉。”
柳玉说话时始终埋着脑袋,一时半会儿也忘记走开了,双手忙个不停,仿佛这样就能打断自己和宋殊禹之间的谈话。
然而宋殊禹没有终止话题的意思。
他站得笔直,垂下的目光落在柳玉圆滚滚的后脑勺上,柳玉藏不住心事,对他的畏惧毫无遗漏地全部表现了出来。
正如此时,那双唯一露出来的耳朵比吃饭时还要红上几分。
宋殊禹盯着那双红耳朵看了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开,停在柳玉脚边的一小堆杂草上。
“你脚边的便是挑出来的杂草吗?”
“啊?”愣了愣,柳玉赶忙点头,“是的。”
柳玉有些纳闷儿,他不知宋殊禹为何会问这些,还以为宋殊禹在屋里躺得太久,想找个人说话解闷。
他本不想再和宋殊禹交谈,可想到这些,还是心软了。
“我原不会分辨药草和杂草,也不敢山上采药,是郎中心好,亲自带我进山,教我分辨,久而久之,我才多了这么一个活计。”柳玉的声音很好听,少年音,男女莫辨,加上他温声软语、不疾不徐,竟然叫人听得心痒。
宋殊禹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对了。”柳玉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仰起脑袋看向宋殊禹,“你身上的伤还是郎中给你治的呢,他只从里长那儿收了药钱,其他费用都免了。”
柳玉说起帮助过他的好人时,眼里有光,嘴角翘起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连对宋殊禹的畏惧都消失不见了。
宋殊禹和柳玉对视片刻,轻轻勾了下嘴角:“郎中是个好人,我也欠他一个人情。”
许是被太阳晒得热了,柳玉抬手扯了扯衣领。
结果就是这么一扯,原本有意遮住的脖颈便了露出来。
只见纤细的脖颈上残存着几根青红的指痕,其实没那么严重,只是柳玉的皮肤太白,才衬得那几根指痕格外显眼。
不过柳玉无知无觉,他笑了笑,低头继续挑拣杂草。
这次宋殊禹沉默了很久,蓦然弯腰抓起堆放在柳玉脚边的杂草。
柳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得脸色都变了:“你身上还有伤呢,不能这么乱动,会让伤口开裂的!”
说话间,宋殊禹已经站直身体。
柳玉瞪圆眼睛,眼巴巴望着宋殊禹身上的层层白布间渗出些许鲜红,他头一回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心惊肉跳。
可宋殊禹仿佛一点感觉都没有,平静地观察手里的东西。
“你的伤口是不是开裂了?”柳玉看着都疼,嘶了一口气,唰地起身,“我得赶紧找郎中过来帮你看看。”
“不用。”宋殊禹喊住他,“没有大碍。”
“可是你的伤口都渗血了……”
“伤口还未愈合,渗血很正常,再等些日子伤口愈合了就好了。”宋殊禹的嘴唇发白,但他表情并无多大变化,“你把郎中喊来,他顶多帮我把布换了,再重新上一道药,这样既费了郎中的功夫,又误了你的时间。”
柳玉手里还抓着几根药草,他站在门槛前,眼中透出几分茫然:“我的时间?”
宋殊禹低头闻了闻手里的东西,稍作判断后,才回了柳玉的话:“等会儿你们里长不是还要再来一趟吗?”
柳玉愣了好一会儿才思索出宋殊禹话里的意思。
刹那间羞得整张脸都在发烫。
原来男人早就知道了自己要把他送走的事,可男人是如何得知的?猜到的?还是上午听见了他和里长的谈话?
柳玉咬住嘴唇,内心忐忑得好似有一只兔子在胸腔里上蹿下跳。
他心虚极了,甚至不敢抬眸去看宋殊禹的眼睛。
半晌,他呐呐开口:“抱歉……”
“你救了我,不必对我道歉。”宋殊禹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语气很淡地说,“不管我是否留在你家里,你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柳玉欲言又止,他感觉自己担不起“救命恩人”这四个字。
“还有一点我得告诉你。”宋殊禹把手里的东西往柳玉的方向递了递,他说,“这东西并非普通杂草,若我没记错的话,它应是地锦草,有止血、止泻以及清热解毒的功效。”
宋殊禹不清楚郎中为何把地锦草归为杂草,但想来应该是郎中也不认识这类药草,一些郎中不喜外出,一辈子都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出生的村落里,为村民们解决一些小灾小病。
或许玉潭村里的郎中便是这样的郎中。
柳玉说不出话,目瞪口呆接过宋殊禹递来的地锦草。
“虽然地锦草看上去和杂草相似,但是你仔细观察会发现它的根茎呈叉状分枝,且表面带紫红色……”宋殊禹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这些记忆,好像刻在了自己的骨头上一样,张嘴就能脱口而出。
可说了半天,柳玉却始终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
宋殊禹顿了下,索性打住话题,转而说道:“若你们村里的郎中不认识地锦草,你便直接拿去县城里卖吧,县城里应该有人识货。”
柳玉点了点头:“好。”
“在那之前,记得把地锦草洗净、晒干并切碎,这样一来,能卖到更高的价,若你不知道卖给谁,可以去医馆里问问。”
柳玉听得认真,一字不落地全部记了下来,还在心里反复默念了几遍。
接下来,宋殊禹又帮柳玉看了下其他被挑拣出来的杂草,果然里面又有几样市面上不太常见的药草,数量有多有少。
宋殊禹简单总结了几样药草的特征,让柳玉记住,今后进山再遇到就不用当成杂草处理了。
忙完这些,宋殊禹注意到了放在稍远位置的一些药草,他问:“那些需要我帮你看吗?”
“啊?那些不用。”柳玉忙说,“那些是我要拿给元哥哥的,元哥哥经常进山打猎,有时候不小心被野草和石子划破手脚,会用到那些。”
以前苏元每次打到猎物都会第一时间拿给柳玉,柳玉不想接受,无奈猎物到了柳春华手里只进不出,柳春华还以为猎物是苏元送给她和卢连才的,柳玉就更不好意思要了。
后来,柳玉每次进山采药都会给苏元送一份,当是还苏元的人情。
然而药草哪儿有肉珍贵?
因此即便现在柳玉打算和苏元保持距离,也依然会送一份药草过去,只是不再亲手交给苏元罢了。
想到苏元,柳玉的眼神有些黯淡,暗叹口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宋殊禹还在身旁。
他赶紧抬头看去。
只见宋殊禹站在桌前,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柳玉小声说道:“元哥哥也是我们玉潭村的人,对我很好。”
宋殊禹嗯了一声,没有说话,随后平静地移开了目光,看着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柳玉抿了抿唇,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宋殊禹在外面站了太久,脸色越来越白,头也开始晕眩,他跟柳玉打了声招呼后,便回卧房里躺下休息了。
时间缓慢流逝。
等柳玉把药草整理完时,外头已是夕阳西下,金黄的光线正在缓慢地朝天边靠拢。
微风徐徐。
热了一天的天气终于在傍晚变得凉爽起来。
柳玉熬了一锅粥,蒸了几个馒头,把中午剩下的鸡蛋一并水煮了,再添上一碟咸菜,这便是他和宋殊禹今天的第二顿饭。
他本想让宋殊禹把鸡蛋吃了,可宋殊禹坚持一人一半。
最后,柳玉吃了里面的蛋黄,宋殊禹吃了外面的蛋白。
一天吃掉四个鸡蛋。
这是柳玉在柳春华家里连想都不敢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