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子甜甜
许怀谦去看过,刚开始学子和夫子们都不习惯。
一个班,男男女女、小哥儿的全混在一起,大家都很尴尬。
但过了几天,可能是因为家里的叮嘱和大家相互避嫌,上了几天课,熟悉了相处模式,大家见怪不怪也就习惯了。
盛北的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连许怀谦的牛犊都大了不少,看着曾经被水淹没过的地方现在已经长出了茂盛的紫花絮苜,牛羊成群地在里面放养着,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咕咕”的鸡叫。
有适合鸡吃的紫花絮苜,还有榨油坊每天出栏的花生和大豆的渣子,陈小妹和姜小山合养开的养鸡场,鸡养得可好了,个个胖墩墩的,下蛋也勤。
有鸡又有蛋,盛北的百姓可算是过上了,时不时有肉吃的日子。
许怀谦颇有成就感地叉腰:“现在就差沈温年把边关打开,好把外族的马引进来了!”
许怀谦可没忘记陈烈酒要养马的理想,而且他也想养马,只有牛马多了,缙朝的交通和农业才能彻底运行起来。
不知道沈温年去了西域边关这么久,究竟有没有跟西域王达成两国友好贸易的协议。
答案是,当然说成了。
先前就说过了,以前西域就跟先前的国家一直保持着友好的贸易,只不过后来时过境迁两国才发生摩擦。
再好的兄弟都会打架,再好的夫妻都会闹矛盾,更别说是两国关系了。
道种摩擦在互有利可图的时候,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现在的西域王跟昌盛帝的情况有点像,也是造反上位的,不过,他的情况跟昌盛帝又不一样。
昌盛帝至多就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但他好歹还是个正儿八经的皇子,朝廷虽然对他的登基有所不满,但没有反抗得这么厉害。
而现在的西域王可就不一样了,他的母亲是一位卑贱的奴隶,他连皇子都算不上,因此对他的上位,西域内部反抗得厉害。
西域内乱不断,不服从他的人太多了,加之,西域边境又大,没有民心的西域王,急于找个外援支持,而沈温年就是那个外援。
因此,沈温年这一趟行驶得特别顺利。
当然,其中都少不了他找的向导帮忙。
这个向导不是别人,正是秋文成的女儿,秋若笙。
大概沈温年也没有想到,当他在边市找向导的时候,那个看上去文文静静,大家闺秀的秋若笙会主动到他这儿毛遂自荐。
“秋姑娘,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当他听完秋若笙的诉求后,沈温年自己都皱了皱眉,从缙朝到边境这一路的艰辛他是体验过的。
从边境再到西域,想必这一路的苦也无法言说,他想不到,一个女孩子,还是从小当大家闺秀养大的女孩子,要去西域这么远的地方,她能够坚持得下来么?
“沈大人,你也看不到了。”跟其他女子不一样的是,秋若笙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反而写满了坚定,“我已经二十二岁了,这辈子就算嫁人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家里去了。”
“我听说,京城已经有一位哥儿爵爷了。”秋若笙咬了咬唇,显然做出这个决定,她也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我想,我要是能为国家奉献一点自己的力量,能不能也获个一官半爵的。”
沈温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很难,海晏县男的成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复制的,何况他背后还有一位当朝状元的支持。”
可以这么说,陈烈酒能够获得爵位除了他自身的努力,还少不了许怀谦的加持,二者缺一不可。秋若笙一个弱女子,凭什么认为她只要跟着自己出使西域吃吃苦头,就能够像陈烈酒一样,凭借一介哥儿身获得权利?
“我知道。”秋若笙颔首,“我也没期待我一次就能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自己做点事。”
“自古以来,世人给我们女子的定义都是嫁人,相夫教子。”秋若笙扬起头,窗外的阳光洒在她那张迥异的脸上,美得让人窒息,“好似除了嫁人以外,我们女子的存在毫无意义,前二十二来,我的想法也是如此。”
“可是,我这样的脸。”秋若笙毫不避讳地指着自己的脸,“又能够嫁到什么家里去呢?”
“高嫁我高攀不起。”秋若笙摇头,“低嫁是在打我爹的脸。”
“我现在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家待着,也是徒惹家人烦恼,不如跟随沈大人前往西域去瞧瞧。”秋若笙也怕沈温年不同意,说出她的优势,“沈大人知道,我的母亲是西域人,我从小被母亲教养长大,我有一口流利的西域话,熟知西域内部情况,我长成这样,跟随着沈大人去西域,也有利于沈大人探听西域的消息。”
“更重要的是,我还是个缙朝人。”秋若笙毫不避讳,“沈大人,你选我,可以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沈大人在外面找一个人,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他吗?”
好吧,有那么一刻,沈温年承认自己有一点心动。
确实,他常年在京城,对边境的情况丝毫不知,出使西域说是可以找个向导。
可在两国关系还没有稳定下来,就算找到向导了,他又怎么确定,这个向导不会反水。
在异国他乡,还是多一个心眼子比较好,当然,要是有个熟人带那就更好了。
秋若笙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沈温年没有轻易心动:“秋姑娘,恕沈某不能私下答应,秋姑娘既有鸿鹄之志,就该告知令尊才是,沈某并不能替令尊做主。”
沈温年这话说得很清楚了,秋若笙既然有理想有抱负,率先告知的人应该是他父亲才是,而不是应该来找他。
但不知道秋若笙给秋文成说了什么,第二日,秋文成就来找了沈温年,请求沈温年把秋若笙带上一块去西域。
沈温年没有办法,人家父女都同意,加上,他的确需要一位这样的向导,只得勉强同意带上秋若笙。
正因为这个决定,此后无数次沈温年回忆起来都庆幸,庆幸自己答应了秋若笙的请求。
不然,他此刻怕是成了沙漠中的枯骨一枚,世间那还有他的存在。
西域王因为需要外援,所以很快就跟沈温年签订了两国和平贸易的协议,但西域王在西域没有民心,等着上位的人很多,西域王这一和缙朝签订合约。
众所周知,中原是很富裕的。
他们的丝绸、茶叶在西域内千金难求,一旦他们和中原开放贸易,西域王给西域百姓带来了好处,民心所向,那还有他们什么机会。
西域的王爷一寻思,这协议不能达成。
可西域都城内的防护太严,他们攻不进去,只能在沈温年回缙朝的路上动手。
两国来往,不斩来使。
他们要是把沈温年斩了,缙朝皇帝肯定勃然大怒,必会向西域发兵,到时候,让新上任的西域王去面对缙朝皇帝的怒火,他们在后面,没准还能跟着获得一点利益。
就算不能获得利益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们现在都当不了国王,缙朝把西域王灭了他们都不在乎。
总之,能给西域王这个卑贱的奴隶子找点麻烦,是西域其他王爷很乐意做的。
别看沈温年有了秋若笙后,在西域都城如鱼得水,几乎没费多大劲就与西域王签订了两国贸易的协议。
但在他们回程的路上,走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光是截杀都遇到了十几次。
最惨的一次,就是现在。
截杀又遇到了沙尘暴。
好巧不巧,沈温年的马车和秋若笙的马车都被卷进了沙尘暴里,等两人醒来时,半截身子都埋在了沙土中,周边侍从一个都不在了。
“秋姑娘。”沈温年忍着身上的倦意,将秋若笙从沙土中刨出来,向她问道,“你车上有水吗?”
在沙漠中走失了,最忌讳的就是没有水。要是有水,他们还可以撑着去找路,要是没有没水,那完了,沙漠中这么大的太阳,这么暴晒一天,若是没有水源补充,人很快就会缺水而亡。
“好像有。”被沈温年从沙子里抛出来的秋若笙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回忆了一下,她的马车内是备着有水的。
沈温年有了希望,解救完秋若笙,又去刨被沙土掩埋住的马车车厢,至于马,不知道是被沙尘暴给卷走了,还是挣脱缰绳自己逃跑了。
不然有马在,缺水的时候,杀了马,喝口马血也能撑到他的手下们找到他们。
奈何,他们两人运气实在太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马车从沙土中刨出来,里面空空如也,别说水了,连放在车里的书籍什么的也早就不知道去向。
“现在怎么办?”秋若笙也跟着沈温年一块刨马车,大家闺秀的她没有喊过一句苦一句累,漂亮的指甲都被她刨坏了,有几根还出了血,但她没有管这些,抿了抿干涩到不行的唇,看向沈温年。
“我这水囊里还有些水,秋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先拿去饮用吧。”沈温年结下自己腰间的水囊递给秋若笙。
“谢谢。”秋若笙接过水囊,现在能有水喝都不错了,她哪里有嫌弃的份。
但沈温年这水囊是他随身携带的水囊,里面的水本就不多,何况他路上还喝了不少,现在就剩一个囊底了。
秋若笙接过水囊后,知道水不多,也只敢抿了一小口。
“多喝一点吧。”沈温年看她只抿了一口沾了沾唇就把水囊还给了他,又把水囊推还给了他,“待会儿我们还得去找路,太渴,你是坚持不住的。”
没有马,也没有路,他们只得自己去找路。
周围都是漫天黄沙,也不知道他们被吹到了哪儿,更不知道在水囊里的水没有之前,能不能找到人。
他能做的,就是率先保全他们自己。
秋若笙想了想,听话地又喝了一口,这一口也是暂且缓解了一下口中的饥渴,多余的,她是一口都不敢喝了。
沈温年见壮也没有再劝,伸手拉了她一把:“走,我们找路去。”
秋若笙也没有矫情,拉上了沈温年手,跟着他在漫天黄沙中,寻找起路来。
但他们两个一个是世家嫡公子,一个大家闺秀,哪有野外生存的能力。
他们一路从天亮找到天黑都没有找到一条沙漠中的路。
更惨的是,夜幕降临,即使是临近夏季,沙漠里的夜晚也冷得让人绝望。
“秋姑娘,坐过来一点吧。”沈温年见秋若笙在火堆旁冷得瑟瑟发抖,主动叫了叫她,“这里没有旁人,可以暂时把男女大防放一旁。”
况且,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在沙漠里这样待着,即使是出去之后,也离不了别人异样的眼光了。
这点秋若笙当然清楚,但她这不是怕沈温年介意,既然沈温年不介意,她又主动地靠近了一点火堆。
“没有吃的。”沈温年看她靠近火堆,手掌接触到火堆的温度舒服点了,从火柴旁扯出一把草来塞给秋若笙,“嚼点草充充饥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温年自己都僵了一下,他大概也没想过,他一个世家公子,居然有天会沦落到让一个姑娘嚼草的窘迫。
“谢谢。”秋若笙一如既往从容地接过沈温年递给她的草,道了声谢,拍干净上面的沙土,放在嘴里咀嚼起来。
青草的味道又苦又涩,但是没有办法,在沙漠里他们没有水源又没有吃食,不吃草,他们很难活下去。
秋若笙虽然是大家闺秀,但她不是笨蛋,这个时候,她很明白自己怎样才能活下去。
尽管沈温年和秋若笙已经想方设法地来保全他们自己,奈何,沙漠太大了,大到他们第二天还是没有找到路。
更惨的是,沙漠里除了缺水以外,还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危险。
第二天,他们在沙漠里找柴火过夜的时候,沈温年就被隐藏在草丛里的毒蛇给咬了。
毒蛇的毒素蔓延得特别快,没一会儿沈温年就嘴唇泛紫,头脑泛晕。
没有大夫,也没有旁人,沈温年知道自己怕是在劫难逃了,他当机立断地从怀里取出他和西域王签订的那份协议交给秋若笙:“秋姑娘,我怕是不行了,你拿着我的水囊走吧,请务必要把这份协议带回大缙。”
“别这样说,沈大人。”一路以来,失去方向秋若笙没有哭,跟着沈温年在这沙漠里看不到希望,秋若笙也没有哭,但她看到沈温年中毒,快要不行的时候,眼睛一下就下来了,“你要是活不成了,我一个弱女子在这沙漠里也没有办法走出去的。”
秋若笙身上虽然有一半西域人的血统,但显然沈温年的野外生存能力,不知道比她强上多少,要没有沈温年,她早在被埋在沙土中时流死了。
何况,还是沈温年把她从沙土中救起来的,一路上还给她水喝,要沈温年但凡自私一点,不救她,又没人看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在她危难之时,沈温年都没有弃他而去,她又怎么可能在沈温年危难之时弃他而去。
“别哭,保留水分,活着走出去。”看着秋若笙漂亮的眼睛流出晶莹的泪珠,沈温年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很想对秋若笙说些鼓励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哭。”秋若笙瞬间逼停了眼泪,“我想办法救你。”
“没用的,你又不是大夫。”沈温年把协议塞在她手里,“快走吧,这片有毒蛇,找个没有毒蛇的地方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