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水紫冰
“没事，我还能忍，小松果要喝汤，小豆子也要喝药都要水。”张大勇摇头拒绝道。
林勤没有说话只是举着碗放到张大勇嘴边，大有他不喝他就不放手的架势，张大勇没办法只好张嘴喝了一口，随后就怎么也不肯喝了。
林勤也知道能让张大勇喝下一口水已经很不错了，也就没继续犟，将剩下的水小心的倒回到水桶里。碗里没倒干净的几滴也被林勤小心翼翼的倒到了自己的口里，这几天他除了吃饭的时候喝上几口汤也没喝上几口水，嘴巴早就干了。
“这都快九月了还没一点降温的意思，也不知道大旱什么时候能过去。”林勤看了一眼窗户外的天色叹息道。
张大勇看着窗外沉默不语，脸上布满了凝重。从七月开始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月没下雨了，井水现在也越来越少，也不知道还真支撑多长时间。要是井水真的干枯的话，他们这些大人能撑上几天，小孩子没水可怎么受得了。
林勤熬好粥后小心的喂给张琼安喝下，张琼安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林勤也不敢让他吃的太饱，所以哪怕张琼安流露出了还想喝的意思，林勤还是耐心的劝着他让他等等再吃，张琼安自然也是乖乖的听话。
“勤哥儿，我听到锣声了我去操场上看看李叔找我们什么事。”张大勇推门而入说道。
“好。”林勤应道。
“阿父，我也想去。”张景程最近一直被关在屋子里，已经很久没踏出过大门一步了，就连院子里也很少去，要不是林勤耐心的哄着，这几天张琼安又生病了他早就跑出去了。
张大勇揉了揉张景程的脑袋道“不行，外面现在很危险你是小孩子不能出去。
张景程闻言不开心的撇了撇嘴，耷拉着小脸走到了一旁的角落蹲下。
张大勇看着张景程那不爽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现在的情况张大勇怎么敢让他出去呢。只能上前拍了拍他的脑袋表示安慰，随后就自己去大树那边集合去了。
“都到的差不多了吧，剩下还没来的我也不等了，一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住的近的去说一声。”李村长在李腾的搀扶下到达大树下后环视了一圈见到的差不多了点点头就站到了最前面。
“村长，今天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不会又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吧？？？”一个村民惶惶不安的说道。
李村长咳嗽了几下，举起手往下压了压待说话的声音弱下去只会才开口说道“今天叫你们来有两件事，一是村长的位置我准备交给我家大小子李腾。我年纪大了，最近身体又不是很好大夫说不能再操劳，以后你们有事直接找李腾就是了。”
听到李村长要将村长的位置交给李腾，村民们是又惊讶又觉得情理之中。李腾是下一任村长这点大家早就有了共识，李村长年纪大了之后有些事情也都是交代李腾去办的。只是村民们原本以为李村长最起码也会再干个几年再退下，没想到大旱还没过去就要退下了，不过看着李村长那衰老了许多的模样又说不出话来了。李村长为什么会衰老的这么快，还不是这些年为状元村操心操的。
状元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李村长都会亲自过问，谁家有困难李村长也会出手帮忙，要是被外村的人欺负了李村长更是会带着人帮他们讨回公道。
“李叔，这些年你也辛苦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张大勇看着李村长说道。
“是啊，老李以后你就安心的休息，滕小子肯定会将村子管理的妥妥当当。”一个和李村长同辈的汉子说道。
李村长见众人没有意见，淡淡的点了点头，对于李腾当村长会不会有人反对李村长从不怀疑，他最头疼的还是接下来要说的事。
“早上的时候有个差老爷来了，他下达了县令大人的命令。”李村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李叔你真是急死人了，那差老爷下达了什么命令，不会是又要交税了吧。”
“什么又要交税？？？这不是要我们命吗，我家地本来就少今年收成也不好，再交税我们家下半年都要吃糠咽菜去。”
“不是说已经免了吗，怎么又要交？？？”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说着，李村长没想到自己话还没开口他们就能猜到交税上去。不过谁让交税是他们农家人最看重的事情，毕竟税收的高低关乎着他们下半年的生活质量。
“行了，没有让我们交税，是别的事。”李村长见话说的越来越偏，赶忙阻拦道。
听到没让交税，村民们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虽然很为难，但李村长还是咬了咬牙说道“县令大人下达了命令所有因为这次发烧死去的孩子都要被火化，不管是下葬的还是没下葬的。”
“什么！！！”村民们的惊唿声比刚才要响亮许多。
张大勇微微皱眉，他们这边的风俗是完完整整的来完完整整的去，这被火化之后就什么都没剩下了，在他们看来是入不了地府没办法投胎的。
“李叔这绝对不行，我家大哥儿都已经埋入祖坟了还能将人挖出来再烧不成。而且这烧了就什么都没了，我们这可是讲究完完整整的来完完整整的去啊。”周婶子的大小子率先发怒的道。
“就是说，我家那口子这几天精神头好不容易好了点，你要我告诉他要将孩子的尸体挖出来烧了，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就是就是，我绝不答应。”
家里有孩子死去的汉子一个接一个赤红着眼恶狠狠的盯着李村长，如果不是李村长是长辈，又知道他只是个传话的，这些人非得冲上去跟李村长拼命不可。
第146章 疾病消失
李村长看到村民们那激动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也是个严格遵守村里流传下来规矩的人。只是县太爷那边有令，并且还会派人过来盯着火化免得他们明面上答应的好好的暗地里却不配合，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知道大家心里难受，我也知道村子里的规矩，只是县太爷下令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据说这病有传染性，如果不火化的话很容易传染给别的孩子，明天就有会差爷过来看着我们将染病死去的孩子火化了。要是我们不遵守的话，他们就要封了我们的村子，一直到这奇怪的疾病过去了才让我们出村。”李村长叹息的说道。
李村长的话音落下后，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村民们沉默了，现在大旱日子本来就不好过，要是再封了村子他们想去镇上找个临时工或者买点生活用品都不行，到那个时候日子还怎么过。
而且他们大部分都不止一个孩子，听到这病会传染，如果不火化的话就有可能传染给别的孩子，他们就有些迟疑了。他们固然心疼那个死去的孩子，但现在更在意的还是活着的这些。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总不可能为了那个死去的就不要其他活着的吧。
李村长见没有人说话了，就知道大家都默认了将尸体火化的事实，沉声说道“行了，大家都回去吧和家里人也说一声，明天一大早大家都搭把手将已经下葬的重新挖出来。让家中有空的妇女夫郎们也帮忙拾个柴火，明天火化要用到的柴火可不少。”
村民虽然已经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挖坟烧毁尸体不管哪件事都是在挖村民们的心，所以来时叽叽喳喳议论着的村民们回去是一个个都保持了沉默。
这一个晚上有孩子死去的村民们一个都没有睡好，家中的其他人听到要将孩子的尸体火化的时候一个个都爆发出了激烈的反对。但听到如果不火化可能会传染给别人，而且官老爷还会亲自过来盯着，一个个也就都沉默了，最后全都开始哭泣发泄着心中的悲伤。
“明天我去帮忙就行，你带着孩子们在家里待着别出去。”晚饭的时候张大勇也将今日李村长说的两件事说给林勤听，末了说道。
林勤点点头“好。”他现在这身体出去了也帮不上太多忙，说不准还会拖后腿，还不如乖乖的待在家里看着孩子。而且张琼安还未完全恢复，不可能将他和张景程单独留在家里。
虽然没有定时间，但第二天天还未亮村民们就不约而同的拿上锄头从自己家里出来了，一个个看了看对方就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往坟山走去。
大家在挖坟之前先给孩子烧了点纸钱让孩子不要记恨，他们也是无可奈何，随后才开始挖坟。
几个人一个坟，不一会儿所有新埋下去的孩子就都被挖了出来。
这边一些村民挖着坟，另外一边几个汉子也砍了不少树木回来，又将这些树木砍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妇女夫郎们分成了两队，一队将这些砍好的木柴搭成火堆，另外还有一队这去山脚下捡了不少枯枝回来搭在搭好的火堆里，一会儿更好燃烧。
官差差不多是在太阳完全出来的时候到的，因为所有的柴火堆都是堆在村子中央的大广场上，所以官差基本上一进村就看到了。
对于村民们的配合度还是挺满意的，毕竟这让他的工作量大大的减少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强制的心理准备。
李村长见官差到了，也没什么心思寒暄，待官差站定后就示意村民们将孩子的尸体放到堆好的柴堆上。
村民们几乎都是强忍着泪水将孩子的尸体放到了柴堆上，有些因为死亡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尸体都开始腐烂了，那味道说实话不是很美好。
待所有死去的孩子都被放上去之后，李腾拿着已经点燃了的火把一个个的点燃柴火堆。
当柴堆被点燃的那一刻，压抑已久的悲伤和痛苦终于倾泻而出，不管是汉子还是夫郎妇女们都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官差看到这一幕心里也不好受，但上面下达的命令他们也没办法。
孩子们都还小所以燃烧的很快，大约一个时辰左右柴火堆就开始慢慢熄灭了。期间不管是谁都没有离去，而是静静的看着火堆从熊熊大火慢慢变的灰暗。心软的更是跟着孩子们的家里人在那里抹眼泪，就是一些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等这些灰没那么烫手了你们就装起来吧，装骨灰的坛子都带了吧。”李村长见所有火堆都熄灭了，上前说道。
孩子们的家里人都已经无力说话了，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官差在火熄灭的那一刻就告辞了，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死去的孩子有不少，几乎每个村子里都有十来个，他今日还有不少村子要走呢。
现在正是大旱期间，太阳已经熄灭的灰烬的温度很难下降，大家没办法只好用布包裹着手忍着滚烫的温度快速的将骨灰一点一点的装到他们准备好的坛子里。
装好后，有的拿回家放了几天睹物思人，有的则是当场就拿到坟山上重新埋葬了下来。
“好在小豆子熬过来了。”张大勇回到家后走到张琼安的房间看着脸色已经开始变的红润的张琼安许久，才对着林勤来了这么一句。
林勤默默的点了点头，他也失去过孩子，他知道失去孩子时痛不欲生的感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烧成灰烬，可以说是硬生生的将已经愈合的心脏再重现用刀划拉开来，能将人疼的死去活来。
如果不是张琼安运气好熬了过来，今日疼的死去活来的人家里就有他和张大勇了，林勤有时候真的非常感谢老天爷没有将张琼安带走。
张琼安退烧后恢复的速度就快了，没几天就又是活蹦乱跳的，让张大勇和林勤那一直悬挂的心总算是能够放下了。
不过经过张琼安的这次发烧后，张大勇和林勤将两个孩子管得更严格了，以前还能去院子里放放风，现在抱歉最多也就只能在大堂里走一走。并且每个两三个时辰就要清洗手和脸，就是张大勇和林勤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没有洗过手和脸也都不会去碰两个孩子。
可以说每天的用水有大半都是用在了洗脸和洗手身上，洗过后再拿去洗衣服。为了能够节省下给孩子们洗手洗脸的水，林勤现在做汤就只做了两个孩子的份，他和张大勇每天最多就是抿一口水润润嘴。如果不是身体每天必须要吸收水份才能存活下去，他们两人连那一口润嘴的水都想节省下来。
村民们觉得现在的日子简直看不到希望，每天不但要想着如何节约用水让一家人靠着那么一点可怜兮兮的水活下去，还要仔细顾着家里的孩子不让他们发烧。
但随着井水越来越深，打出来的水越来越少，村子里死去的孩子一个接一个的增加，村民们还是奔溃了。每天都能够听到别人家传来的痛哭声，甚至有人发狂的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甚至有不少的村民不停的跪地求着老天爷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也许是老天爷终于睁眼看到了村民们的痛苦，虽然还是没有降下一滴雨水，但是村民们发现发烧的孩子越来越少了，并且就算发烧了吃个几幅药就都没事了，这场带走了村中不少孩子的疾病终于消失了，这个发现让村民们终于看到了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张大勇今日运气好打到了一头野牛，赶忙拉到镇上找了一户大户人家卖掉，虽然得到的银钱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二还不到，但还是让张大勇喜出望外了，因为家里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进项了，最近可以说一直是吃着以前的存款。但存款总有见底的时候，而且他们家还好，林家和李村长家的存款可没张大勇那么丰厚，家里人口又多最近都已经开始只吃两顿了，要是大旱再不过去就只能靠家里剩下的土豆裹腹了。
拿到钱后，张大勇直接去米粮铺子买了不少的玉米面，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玉米面的价格比以前的差一点的大米还要贵时，张大勇还是吃了一惊。不过再贵也要买，现在的粮食有时候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
除了玉米面之外，张大勇还买了一些基本的调味料，比如说糖和盐，酱油和醋只买了一点点。这些东西买了之后张大勇今日赚到的钱基本上就花了个七七八八，张大勇看了一眼剩下的铜板去了一趟杂货铺，全都给换成了干果和果脯。
带着买来的东西回到状元村后，张大勇先去了一趟村长家，给李村长送去一些玉米面。
“叔，这里也没多少你们先吃着，我再往山上多跑几趟等打到了猎物换成钱后再给你们买一些过来。”酱油和醋并没有买多少，所以张大勇就没给李村长送，但盐和糖还是拿了一小部分出来，虽然不多但也够李村长一家人用上几天了。
李村长看着张大勇拿来的玉米面和盐和糖，神色严肃的说道“你这是做什么，现在山上有什么猎物，你运气好打到了不留着给勤哥子还有两个孩子吃，送过来给我做什么。”
“叔，我小时候要是没有你的话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我要是没有能力也就罢了，我有这能力不搭把手我还是人吗。更何况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这玉米面也没多少，你就留下吧。孩子们还小，他们也不能天天吃土豆玉米不是。”张大勇同样严肃的说道。
李村长感动的看着张大勇，再看了一眼明显憔悴瘦弱了不少的老伴还有孙子们，最后点点头收下了桌上的玉米面和盐糖，他握住了张大勇的手郑重的道了一个谢。现在的日子谁都不好过，在这么困难的时候张大勇却还想着接济他们家，这份情，这份恩他们全家都会记住。
第147章 结束
“阿父，这里有一些玉米面和盐糖，不多但省着点也能吃个几天，过几天我想办法再买一些回来。”张大勇离开李村长家后就去了林家，将给林家的一份粮食送过去。
林汉看着张大勇拿来的玉米面和盐糖，严肃的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家里吃的还有，这些赶快拿回去。”
“阿父，现在家里肯定都只剩下土豆玉米这些不用水也能做的食物了吧，土豆和玉米短时间吃还好，长时间吃这些哪里有营养。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几个孩子不是，他们都还小身体没有营养怎么长大长高。”张大勇知道对于林汉这些长辈说什么都没有，只有拿后辈来说话他们才会听进去。
果然张大勇一提起几个孩子，林汉脸上的表情就变了，变的有些纠结。再看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几个孩子，想到他们平日里调皮的恨不得抽他们的屁股，现在却一个个双眼无神，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每天更是难得的动一下。是他们不想玩闹吗，不是，只是没力气玩闹罢了，现在每家每户都过的不好，林家也是如此，林汉等人虽然都省着将好东西留给几个孩子吃了，但又有什么好东西呢，每天孩子们连个饱都填不了。
“哎，那我厚着脸皮收下了，是我没本事啊。”林汉是个爱面子的，让他受到儿婿的救济简直是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但为了后辈们他只能厚着脸皮收下这份救济粮。
“阿父说笑了，您是长辈我要是没有能力也就罢了，有能力却不出手帮忙那我成什么了。那我也先回去了，勤哥儿和孩子们还在家里等着我。”该送的送到之后，张大勇记挂着林勤和两个孩子，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行，你回去吧，小心着点。”林汉应道。
林大柱和林二柱亲自将张大勇送了出去，脸上写满了羞愧，两汉子还没本事养活家里人，还要靠着弟婿帮忙。
张大勇没有说什么，只是分别拍了拍林大柱和林二柱的肩膀。
“老大家的，家里的水还有多少，你看能不能省一点出来给几个孩子做完面条吃吃。”林汉将玉米面递给白秀娘让她拿到厨房里放好。
白秀娘想了想剩下的水量，道“咱们今天少喝点水应该能省出做面条的水来，只是汤面是做不了了，拌面应该还行。”
“那就不喝了，这一天不喝水也死不了人，几个孩子都有段时间没吃顿好的了，今天也让他们开心开心。”林汉一拍大腿说道。
“诶。”白秀娘自然不会反对，做父母的为了孩子别说一天不喝水，就是三天不喝水给孩子换一顿好吃的他们也都肯干。
林汉看了一眼那玉米面道“这玉米面也没多少，就放着给孩子们吃吧，我们还是迟土豆和玉米。”
“阿父，我给你也做一碗吧。”林汉的年纪大了，身体已经开始没以前结实了，大旱以来林汉的身体眼看着虚弱了下来。
李沫也在一旁劝道“阿父，是啊，您也是吃一碗吧，您最近时常咳嗽人也瘦了不少，也要补一补才是。”
林汉摆了摆手拒绝道“不用，我还没到那地步，都留着给孩子们吃，行了别说了赶快去做饭吧。”
白秀娘和李沫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但他们也知道林汉的性子倔，只想着晚上和林大柱（林二柱）说一声，让他们去劝一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