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阙关
李异轻笑了一声,这些人他观察了一下,大多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的人,年纪也不大,多在二十岁上下,最小的只有十六岁。手里有钱,心智也尚未成熟,的确是容易被人蛊惑的年纪。其实处置的方法很简单,打一顿饿几天,什么詹大家笑大家通通都是过眼云烟,人最终还是念着自己的。
苏阖正思索着怎么处置这些人,全杀了吧不现实,这些人说到底还是罪不至死,但放了的话,谁知道这些人为了他们的詹大家又会做出什么事来?正烦恼着,就见通往外面的楼梯上传来“嗵嗵嗵”的脚步声,随后就见阳关一阵风似的冲下来,手里还抱着个菜篮子,吼道:“爹!街上暴动了!”
“什么?”苏阖一惊,吩咐衙役将这些囚犯带回牢里看守好,率先跑了出去。阳关抱着手里的油盐酱醋左右看看,随后直接将篮子放在了案桌上,随后拽着李异也跑了出去。
整个县衙已经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惊疑不定地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连原本是杀手的衙役们也一时间无所适从。不过好在周澄澄很快反应过来,沉着指挥着让那些衙役们列好队伍按照阵型出去平乱€€€€平不平得了是一回事,但自己人不能先慌。
阳关冲出县衙,就见县衙周围那条街简直一片混乱,女人哭孩子叫,一群人像是跟这一整条街的人有血海深仇似的,看见什么就砸什么。于是美丽的布匹被划成了一道道碎片;白米白面撒了一地,被人肆意践踏;无数还带着水珠儿的菜叶子落在地上,被踩碾成泥;上好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则被像垃圾一样扔在脏兮兮的角落。
阳关看到这一幕登时就怒了,多少普通人家一个月都吃不上一次的好米好面好肉好菜,竟然就被这些人活生生的糟蹋了!灶王爷看到了都想把那些人摁到阴曹地府去的好吗!
于是阳关抬手月影刀出鞘,又将刀鞘也抽出来握在另一只手里。往前走了几步示意那些衙役们退后,随后阳关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不想死的€€€€通通给我往旁边退€€€€”
今天阳关在街上晃了一圈,也没怎么遮掩自己是县令家公子的身份,外加一头白毛过于扎眼,所以很多店家都对阳关印象深刻。听到阳关这一声吼,那些店家很是听话的往墙根儿一缩,于是那些在铺子上打砸抢的人被留在了街道中央。
阳关盯着那一群人,眯着眼睛,舌头舔了一下虎牙。随后将内力灌注在身前组成斜十字的刀和刀鞘上,刀身在前刀鞘在后,随后一只脚往前踏了一步,刀身和刀鞘同时往前一挥€€€€
阳关身后的衙役们就觉得一阵劲风过,不是平时吹到的风,而是能够直接将人吹起的飓风,只不过他们并不在风口,所以感觉尚可,但对面那些人已经开始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了,可见阳关这一刀所带的内力强劲到什么程度。
朝晖刀法第一式,疾风斩。
疾风斩算是打头阵的一招,但是使用的条件还是很苛刻的,一般的地形根本显示不出它的威力来,但能够引起穿堂风的巷子口却正好是使出疾风斩最佳的地形。
那些人被狂风吹得如同不倒翁一般,阳关甚至发现其中有几个女人,已经被吹倒在地上了。但阳关并不打算放过这些随意破坏别人财物的暴徒们,将刀鞘往后一抛,阳关双手握住唐刀的刀柄,狠狠朝地面砍了一刀。
那些人就觉得刀锋所带出的刀气朝他们袭来,随后“刺啦”“刺啦”几声,有些人的衣服破了个大口子,还有的身上脸上都出现了深深的血痕。这些人终于知道害怕了,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觉得脚下一空。
阳关朝地上砍的那一刀,直接劈开了一道深深的地缝,不多不少,正好将所有人陷在了里面。
朝晖刀法第二式,裂地斩。
第74章 出道吧,苏阖!
阳关两招让那些搞破坏的人动弹不得,随后提着刀走上前去,将刀架在为首一人的脖子上,喝道:“你们为什么来这里引起暴动!说!”
那人看着灰头土脸的,穿着一身男装,结果一开口却是个女人。就见她眉眼一挑,嘲讽地看着阳关:“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我们只不过是来看看这条街上的货物的,何来引起暴动一说?”
阳关惊异地挑起一边眉头来,这几天他见过的犯人有负隅顽抗的,有冥顽不灵的,却是第一次见到镇定自若面带嘲讽的。阳关索性打算会会她:“你看货物看成现在这幅鬼德行?你是用嘴来看货物的吗?”
那女人却是轻松的笑了:“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只有一个原因。”
“因为你们本身就是在搞破坏?”阳关心想你还能说出什么人话来。
“是因为啊,这些东西质量太差了~我们只是把质量差的东西拣出来而已。这么差的东西卖给百姓,百姓岂不是要遭殃了?还是说县令大人想要包庇这些卖劣质产品的黑心商人?”女人漫不经心的揩了一把脸上的灰,对着阳关弹了弹指甲。
阳关有些苦恼的扶了扶额头,这货是真心不说人话啊……
阳关还在思索怎么应对,那些店家先不干了。中午那会卖给阳关红肠 的店家是个六尺多的大汉,脾气跟他的外貌一样暴躁,红肠那么粗的手指就差怼那女人的眼睛里了:“你个小姑娘家家心思怎么那么恶毒呢?我祖上三代良民,结果被你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我就成了买劣质产品的黑心商人了?”
“你的红肠那么难吃,居然还卖那么贵,这么热的天还放在大太阳底下,你不黑心谁黑心啊?”女人一偏头,面露不屑。
“你……”
“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南唐的物品究竟定价几何,是由你这个女人来定的了。”就在阳关疯狂挠头该怎么能怼的这个人哑口无言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转头一看,却见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阎秋生。
那女人看到阎秋生,愣了一下。就听阎秋生又是一声冷笑:“我南唐吏治向来清明,结果就惯出了你们这一帮子无法无天的玩意儿。你最好别把你幕后主使说出来,否则苏大人见一个宰一个。”
“你……还不是因为苏阖那个狗官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了詹大家!詹大家那么好!我们只是因为喜欢詹大家才这么做的!我们没错!那狗官自己长得丑,便见不得生的好的人,将他抓起来!在这种人治下,老百姓的生活能过得好到哪里去了!还恬不要脸的喊自己‘苏青天’,我呸!必定老丑鬼一个,不得好死!”
那女人突然激动起来,张牙舞爪的,尖尖的指甲差点划破阳关鼻尖,说出来的一番话却让阳关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后面一群衙役也是个个面部扭曲,忍笑忍的非常辛苦。
“我好像听见有人说我丑?”苏阖清朗温润的声音穿过人群,刘月,就是刚才言辞凿凿说县令大人是个老丑鬼的女人就见一个一袭青衫,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的男人分开人群走了出来,那腰身,那骨相,那关节分明的手指,那修长笔直的两条长腿,最重要的还是那张帅的惊天地泣鬼神的脸!
刘月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苏阖,半天回不过神来。一边的阳关还刀入鞘,看着这帮盯着苏阖眼睛都挪不开的呆货,好心地说道:“介绍一下,这是我爹,比阳县县令苏阖。也是你们嘴里的‘老丑鬼’。”
让衙役押走了这群被苏阖的美貌轰炸的回不过神来的人们,阳关摇了摇头,回头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街道,头又开始痛了,内心哀叹,这叫什么事儿啊……
“连话都不会说,你究竟哪里配得上洵美哥哥?”阎秋生离开的时候,轻轻地在阳关耳边说了一句。
“……”阳关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阎秋生。
阳关那张脸在没有表情的时候还是有些骇人的,阎秋生被他看得有些毛,但还是嘴硬道:“干嘛啊,我说错你了吗?”
“哦,没什么,我会吸取这个教训,继续努力的。毕竟我爹曾经是状元,我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阳关突然扬起一个笑容。
“……”阎秋生被噎的哑口无言,一甩袖子拿起脚来就走,速度快的有点像逃。
怼完了阎秋生,阳关带着衙役们帮着那些店家扶起店门,好在没有人受伤,又因为韦舟发现的早阻止的及时所以没有造成太大损失。
苏阖走前承诺明天一早就升堂审案,务必会给街坊们一个交代,安抚了众人的情绪。只不过,好不容易有几家做生意的,这下倒好,百姓们又要有十天半个月买不到日常生活用品了。
阳关抄着胳膊,开始认真思索起招商的事情来。正摸着下巴呢,就觉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闻到了熟悉的清冷的味道,阳关抬头,认真地问李异:“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商人来我们这里做生意呢?”
“你才多大,就开始思考这种问题了?”李异捏了捏阳关的发髻。
“那总不能就让我爹一个人烦吧,你没发现吗,他头发因为这事儿都少了好多了。”阳关摊了摊手。
李异终于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一搂他肩膀:“好好好你来烦,咱能先吃完饭再烦吗?”
阳关眨了眨眼睛,盯着前方发了两三秒钟的呆,突然一拍手:“啊!我忘了做饭了!”
苏阖心心念念的大骨汤最终还是没喝到,因为没有那么长时间炖了,不过阳关还是在李异、周澄澄和韦舟的帮助下勉强在饭点儿整出了一桌子菜。
阳关不是很会做肉菜,因为本身就没怎么吃过,猪肉牛肉还好,鱼虾之类的基本连见都没见过几次。所以导致阳关端上桌的肉菜都非常的……粗犷。蔬菜做的倒是挺好,阳关甚至用白萝卜雕了几个娇嫩欲滴的白莲花,最后把它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嚼。
不过在场的都不是什么娇气的人,就连阎秋生尝了一口阳关做的红烧肉之后就低头扒饭,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
酒足饭饱后,众人各自回房间休息。李异一抓阳关的手腕:“阿阳,今晚跟我一起睡吧,我帮你疏通一下内力。”
因为吃了一顿饱饭脸色好不容易好一点儿的阎秋生瞬间面色一黑,扔下筷子就跑了,阎秋绫想抓都抓不住。
阳关瞬间脸色爆红,抬腿就在李异的小腿上踹了一脚,你要在别的人面前说就算了,这院子里哪个人不知道你李异那点儿心思啊个老流氓!
李异笑着躲开,眼神却看向苏阖,他还记得之前苏阖问他是不是担心他会反对,却见苏阖依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阳关,今晚还是跟我睡吧。”还没等李异松口气,却见苏阖站起身收拾好桌上的盘盏,淡淡地开口,吐出了五个字,“我、那、有、棉、被。”
阳关沉默了一下,果断抽出手跑到苏阖那边去了。直到父子俩的身影消失,李异都站在那里没动一下。其他人都捂着嘴跑了。
“你这算是遭报应了?”阎秋绫在李异身后,凉凉道。
李异终于动了动,瞥了她一眼:“什么报应?”
阎秋绫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方才开口:“说实话,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个家伙。虽然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少年人,但这个也委实太独特了一些,还是说你就喜欢奇形怪状的?我一直以为秋生有机会的。”
“第一,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秋生,我指的是对情人的那种喜欢,他是医者,我是杀手,我们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第二,我不会让小姑姑断子绝孙;第三,阿阳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阎秋绫张了张嘴,半晌才“哼”了一声:“你也别得意,我看你家小朋友根本不喜欢你!”
“居然喜欢棉被胜过我,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李异也摸了摸下巴。
“要不要我去把你过去那点儿糗事都告诉他?比如你第一次去青楼惹哭了一半的窑姐儿?”
“哦?具体说说?”阳关的声音突然从李异身后窜出来,李异一扭头,就见阳关抱着个木盆,饶有兴致地凑过来。
“你干嘛?”
“苏阖晚睡就会有个腿抽筋的毛病,今天又跑了一下午,刚才喊腿疼,我去厨房给他烧点热水泡泡脚。不过这个不着急,刚才那个什么情况?李异你不是对半个青楼的窑姐儿耍流氓了吧,那么牛逼的嘛?”
李异无奈的扶额,阎秋绫更来劲儿了:“洵美哥十八岁那会,因为一直不成亲,被我娘逼着去了趟青楼,结果洵美哥一进青楼就嚷嚷着人家窑姐儿好脏!窑姐儿那是能说脏的吗?一个窑姐直接被说哭了,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半个青楼的窑姐儿都被他惹哭了。”
听到这里,阳关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李异。窑姐儿多半苦命人,这人居然指着她们说脏!这跟指着和尚骂秃驴有什么区别?
李异满头大汗:“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天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窑姐用嘴喂一个男人吃东西,两个人口水都能看到了!你也知道我爱干净的,我当时就被恶心到了!我真没有看不起窑姐儿的那层意思!”
“那你明明……也对我做过这样的事情啊……交换口水什么的……”阳关小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那怎么一样!你就算是在泥潭里滚过一圈我都乐意亲你!”李异也是有些口不择言了,张口就吼了一句。
阳关就听不远处的树丛动了动,一个黑影往远处跑去,阎秋绫往那边踏了一步,最终还是收回了脚步,挫败的以手掩面:“完了,好不容易哄好的,又哭着跑了……”
阳关想了想就猜到了刚才跑的人是谁,不禁又脸红红踹了李异一脚,抱着木盆跑了,只留下李异和阎秋绫两个人在中庭,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怀着不同的心思,不约而同地长长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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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题目已经彻底放飞自我了~
第75章 脑子有问题?揍一顿!
阳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觉得被窝里热得慌,稍微动一动,就碰到了一副火热的躯体。
不禁嘟囔了一句:“爹你晚上起夜然后睡错床了吗……不对爹你怎么那么热?”
扭头一看,阳关愣了一下,身边的人哪里是昨晚睡在对床的苏阖,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来的李异!
不对,不是他跑来的……阳关打量了一下房间,虽然县衙的房间都很相似,但这不是他原来的房间,也就是说……是李异把他抱到这里来的?
“你……”阳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已经醒了很久€€€€或者说从后半夜开始就盯着他一直没睡的李异就一个翻身覆了上来,一只手捏了捏阳关的耳朵,随后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皱眉:“你怎么连耳朵上都有疤?”
阳关一下子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没好气道:“这就是我当初被扔在沙子上烫出来的啊,又不可能只有半张脸着地……唔……”话没说完,李异就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阳关差点被亲晕过去,八月份本来就热,李异高大的身材把他覆盖的严严实实,周身全是李异灼热的气息。李异这回半分试探也没有了,骨子里那点霸道尽数显了出来。阳关只觉得李异的舌头快要探到自己的喉口,不由地发出了难过的“呜呜”声。
李异这才放过了他,阳关揉了一把眼角泛出的生理性泪水,推了他一把:“这下可以了吧,快起来,重死了!”
李异却是抱着他翻了个身,压倒是不压着了,只不过阳关觉得这个姿势更羞耻了。抬手捏了一把阳关的鼻子,李异哼了一声:“你个小混蛋啊,你知不知道我从昨晚到现在看了你多久,连个甜头都不让我尝么?”
“甜你大爷……要吃甜的你去吃糖好不好?”阳关挣扎,他本身力气就大,手一抓,竟将李异的衣襟扯开了大半。
李异皮肤没有阳关那么苍白,但也比普通人白了些许,正因为如此,李异心口上一道寸余的伤疤才是如此的醒目。
“这……是什么?”阳关愣了一下。
“伤疤啊,只有你有不准我有啊?”李异眉毛挑了挑,难得显出几分痞气来。
阳关“啪”的一巴掌就拍人脑门上了:“好好说话!”
“嗯……怎么说呢?我爹当年其实是因为战败了,又被人诬告里通外国,所以被太上皇处死的。”
“嗯……”阳关之前就隐隐约约听说了一些,但一直没敢问李异。现在听李异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阳关反而觉得更加憋闷。
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大将,临到头来却是被人诬陷叛国之罪,若是自己遭受到这样的待遇,怕是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
“但是你要知道那个时候我爹虽然战败,但是在军队中威望非常的高,贸然处死肯定会引起哗变。但是那个时候太上皇不知道为什么,跟被鬼迷了心窍一样,想我爹死都快想疯魔了。于是他派人雇了当时藏锋楼的杀手,来刺杀我爹。”
“当时晚上下着大雨,但是国公府却是一片火海。我爹那天晚上知道自己逃不了,便在我的晚餐里下了药,把我迷晕了藏到了地窖里。只是没想到,我提前醒来了。”
“我当时连滚带爬地钻出地窖,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竹生的尸体,脖子都被扭断了。我走了两步,就看见在一堆黑衣杀手中,浑身都是血,背上还插了一把剑的父亲。”
“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里动了动不了。不知道是那些杀手接了命令不杀我还是没发现我,他们就这样走了。我这才一步一步挪到我父亲面前。”
“我父亲……被一把剑,从后背贯穿至前胸。”
“他是跪着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