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亲 第27章

作者:午言木叙 标签: 古代架空

身下人像是没料到一般,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两下,依旧没抬起头来。

谢声惟挑了挑眉,“你若还不起身,等会儿半个时辰到了,星儿可又该推门进来了。”

他存着心吓他,俯下身凑近了些,对着那一小片耳廓低声道,“还是说,小禾是故意的不曾?”

“打着叫人一会儿再看见的心思,好叫旁人艳羡我在房中精力充沛,金枪不倒,大半个时辰都绰绰有余?”

话音刚落,膝间的人活像是被咬了一口一般,迅疾地往后撤了两步,抬起头来。

也不知是憋气久了呼吸不畅,还是太过羞窘的缘故,程既双颊浮着红晕,仰着脸瞪人,眼底泛一层水光,没什么威胁的意味,反倒显得可怜可爱。

谢声惟呼吸微微一滞,随即掩饰地笑道,“舍得起来了?”

程既略略鼓了鼓双颊,不甘不愿地站起身来,慢吞吞地在谢声惟身边坐好,将额头抵上他的肩膀,顶着磨了磨,泄气地道,“我好丢脸。”

衣衫肩头的地方绣了银线,略有些粗糙,他再抬起头时,额上起了一点红印子。

谢声惟瞧见了,将他拉得近些,抬手在他额上轻轻地揉了揉,笑他道,“小程大夫先前不还威风得紧?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怎地被人撞见一回就这般不好意思了?”

程既怨他不正经,恨恨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怎么能一样?私房话当然只有房中才能讲,叫别人听了去,像什么样子!”

咬完,又不大服气地嘟哝道,“哪有身经百战,还不许人书看得多一些吗?”

医书包罗万象,讲房中之术的也不在少数。看诊病人中更不乏房事不谐,来延医问药的。程既做惯了大夫,于这些事上也就没有太大的避讳。素日里瞧见谢小少爷脸皮薄,更是嘴欠忍不住想要去逗一逗。

可口中调笑几句是一回事,真被人撞见了,心中总归是过不去坎的。

谢声惟抬手拈了他的一缕鬓发,在指间来回绕了几圈,故意逗他道,“你若真觉得心中不快,不如我打发了星儿到别处去,让你今后不用再见着她,这样可好?”

“那怎么行,”程既当了真,慌忙直起身子道,“星儿这次帮了大忙的,又没犯什么错,你若是为着这个将她赶走了,岂不是平白叫人寒心?”

谢声惟瞧着他的紧张样子,心底暗自好笑,面上却故意地绷起来道,“我倒不知,你何时对她这般紧张挂心?”

程既回过神来,心下也明白这人是在逗趣,松了口气,将头凑去他面前,密密的长睫扑扇几下,声音软着道,“那是自然。”

“此番亏得有星儿,我才能苟活些时日,好留在阿辞身边。我今后唤的每句‘相公’,里头可都有她一半的功劳在呢。”

“果真如此?”谢声惟伸手过去,虚虚地拢在他眼前,眼睫擦着掌心蹭过,微微地颤动,像是拢住了一只春日里的蝴蝶。

他声音里含着笑,凑去程既耳边道,“那往后,可要多叫几声,也让我多多感念些她的功劳才好。”

向来程既拿言语去撩拨人时,端得是胆大孟浪,荤素不忌,可但凡谢小少爷反将一军,他这边就丢盔弃甲,只剩下四下奔逃的份儿。

半点儿都瞧不出先挑事儿的样子,羞羞怯怯的,倒活像是受了欺负一般。

身旁人乖极了,蹭了蹭,靠坐过来,像自己所期望的那样,声音轻轻地叫,“相公。”

谢声惟爱极了他这幅旁人见不到的,只在自己面前展露的情态。

两人沉默着,肩膀相抵,亲昵了片刻,谁都没开口,却好像又比先前挨近了一层去。

“今日之事……你预备怎么办?”程既牵过谢声惟的手,十指相合,一根根地贴着,严丝合缝地扣住。

谢声惟在路上听小厮提了几句情由,在前厅外也听了个大概。

他在堂上那样掷地有声地同老夫人顶撞,一则是为了护住身旁的人,另外也打从心底里不信程既会作出这样的事来。

程既虽出身寒微,本性里却自有一副君子骨在身上。

莫说贪了旁人的东西,若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只怕那李旭就是将东西双手奉上,程既也未必会肯多瞧几眼。

今日这一遭,摆明了是设下的局,意在搅合出一滩浑水来,叫人无从辩白。便是真的清白,也要被甩上些脏污,硬拉下水去。

这般想着,谢声惟在心底忍不住冷笑一声。

既然有人着意想将事情声张起来,那便索性闹大了些,将人人都牵扯进去,一池子水里,谁都干净不了。

到时候可要看看,自己那位素来自恃家规森严的祖母,还有没有那个雷霆手段自断臂膀,将众人都处置了去。

“无妨,”谢声惟伸过另一只手来,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不必忧虑,“总有法子能解决此事。”

“今日事发突然,咱们仓促之间没什么应对之法,才叫他们钻了空子。如今细细想来,那个李旭浑身上下,破绽实在不少。从他身上下手,只怕能挖出不少东西来。”

程既沉吟着点了点头,道,“只怕他们打得主意也正是这个,趁着今日慌乱,前后脚地将我赶出去。来日里便是你和娘亲回来了,她们也有一番说辞。我今日出了谢府的门,便是顶了被休弃的名头,再想进来只怕就千难万难了。”

“如此想来,阿辞回来得当真及时!”程既眼里含了点狡黠的笑,蓦地凑上去,在他颊边亲了一记,“这便是还报阿辞的救命之恩了。”

第51章 任君采撷

颊上落了一点温软,又骤然远离。谢声惟不自觉地眨了眨眼,两弧扇形的眼睫上下碰了碰,他开了口,声音透着些慵懒,“救命之恩便只肯用这个来偿吗?”

“小禾未免太小气了些。”

“唔,那这算是预先付的定钱,”程既笑得眉眼弯弯,伸出根手指去撩他密茸的长睫,“如今我这条命,阿辞还只救回来一半儿,另一半还攥在旁人手中呢,可得再劳费些心神才是。”

“等什么时候全都救了回来,我这条命也就攥进了你的手心里,”程既凑得极近,唇齿开合间,暖热的气息扑在谢声惟耳际,“到时我整个人都是相公的,相公想要什么,自己来取便是。”

谢声惟冷不防地朝前一凑,借势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再直起身时,眼中带了盈盈笑意,“一言为定。”

“小程大夫到时可反悔不得。”

“那是自然,”程既索性靠过去,将头枕在他肩膀上,凑在耳边,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任君采撷。”

“少爷,少夫人,阿月姑姑来了。”

星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丫头学了个乖,这次再不肯直接闯进来了,只隔着窗扇叫人,声音还刻意放大了些,倒像是在提醒屋里的两人了。

程既忍不住捂脸,这宣淫的名头自此只怕是要做实了。

阿月进门时,面上不似平日一般和煦,倒像挂了层寒霜似的,口中只道,“少爷少夫人今日受委屈了。”语气里颇带了几分愤愤之意。

谢声惟瞧她神色,便知今日前厅之事已然传了出去,语气沉静地问道,“既然姑姑来了,可是母亲已经回府了?”

“正是,”阿月勉强压了压心里头的火,强笑道,“夫人刚回府约莫一刻钟,打发婢子来问一句,若是少爷少夫人还未用晚饭,待会儿便去夫人院中一道用罢。”

“夫人已经吩咐小厨房准备了少爷爱吃的云腿豆腐,还有少夫人素日里喜欢的那道糟鹅也差不多腌成了,今日好一并上桌呢。”

“等用罢饭了,夫人也想同少爷少夫人好好说会儿体己话。”

“劳烦姑姑通传了,”谢声惟颔首应道,“姑姑先行便是,待我与程既更衣,随后就到。”

“今日星儿正巧也炖了白果猪肚,一会儿叫人一并端了去,权当给母亲那边添道菜。”

“是,”阿月应了,转身便要退下,待跨出门时,又顿了顿脚步,也不回头,朝着院子里朗声道,“少爷这份孝心实在难得,旁人身上再没有见过的,婢子回去定一字不漏地向夫人禀明。”

“夫人素日里最疼少爷,听了心里头定然欢喜得很,才不似那起子没心肝儿的,拿着派头压人,将少爷好好的一片良善心意糟蹋了去。”

“婢子念书识字不多,也听过那些个二十四孝,这孝心是老天爷最看重的,谁藉着去干了坏事儿,早晚有天打雷劈的份儿,婢子且等着看呢。”

说毕,也不待屋中人再应声,袖子一甩,大踏步风风火火地出了院门,背影隐在夜色里,瞧来倒颇有几分江湖侠气。

程既在屋中将一番话听得分明,这时没绷住,脸上带了笑出来,吐了吐舌头道,“阿月姑姑好生厉害,骂人都这般巧,往后我可要小心些,万万不能得罪了她。”

“放心,她舍不得骂你的,”谢声惟在他额上轻轻拍了一记,嘴角也不由得噙了笑,“我原先听外祖母讲,阿月姑姑小时性子是最柔顺温和的,外祖母原是看中了这点,才肯拨了她去母亲身边,想着正好克一克母亲那个炮仗脾气。”

“谁知跟在母亲身边久了,倒生生变成了一般的厉害性子,言语间又惯会挤兑人,真吵起架来,只怕比母亲那样的直肠子还要管用些呢。”

“这便对了,”程既抚了抚掌,颇为赞同道,“我算是瞧出来了,这府里好性子的都活不下去,若是泼皮些,指不定还过得更舒坦自在呢。”

“论起来,我们阿辞这般乖巧可人,连讲话都是细声细气,从前暗地里也不知受了多少欺负去呢,真是可怜。”

他说着,又笑着去捏谢声惟的脸颊,“莫怕莫怕,往后有哥哥在前头护着你呢。”

谢声惟偏过头去避开,伸手将他手腕牢牢握住了,嘴角噙了无可奈何的笑,摇头道,“我倒忘了,你这性子脾气,只怕同阿月姑姑能投契。”

“想来母亲喜欢你,也有几分缘故在这上头了。”

“正是呢,”程既不以为意,权当他夸自己,笑眯眯道,“待会儿用饭时,我可要同夫人好好儿论一论,将今日堂上你我二人的风采都同她讲一场才好。”

“夫人听了定然喜欢,说不定还要夸我两句呢。”

谢声惟伸手过去,在他鼻尖上轻轻刮了一记,“想炫耀也不是这时候。”

“这才是正经能好好替你捡回来剩余半条命的人呢,可得抓牢了。”

“我教你个巧儿,一会儿在饭桌上,你只管低头耷眼,最好眼圈再红些,叫母亲看得真切些。”

“她看在眼里,定然当你今日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母亲为人最是护短,到时定然要替你狠狠出一回气才肯罢休的。”

程既在灯下抿着嘴笑,歪了歪头道,“方才阿月姑姑还夸你孝心,这会子就算计到自家娘亲头上了。小心她听见了,再过来骂你一顿狠的。”

“母亲可不在意这个,”谢声惟神色如常道,“今日她帮着将你留下了,来日再同人吵架拌嘴,也多了个颇得力的帮手,岂不是两全其美?”

“是是是,谢小少爷有一千一万个道理,我是怎么都说不过的,”程既站起身来,牵着手将身旁的人也拉了起来,“快些换衣裳好赶去吃饭了,若是晚了万一夫人不肯给我留糟鹅,我只好将你丢去腌菜坛子里糟一糟下酒了。”

说着一双眼将谢声惟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翘着嘴角道,“只是阿辞瞧起来清瘦,远不似家鹅一般丰盈肥美,还是要再养些肉才好下口呢。”

第52章 故作可怜

两人收拾一番,赶到谢夫人所居院落时,天色已然擦黑了。

到了掌灯时分,院中的长廊里高高地挂起了成串的灯盏,隔着轻薄的纱笼,透出些晕黄的光来。

院中辟了花圃,围在长廊两侧,里头种了些什么却瞧不大分明,大约是些低矮的花木之类。微风泛起,程既一路行过去,只觉鼻端馨香浮动,熏然欲醉。

他先前在木樨院里头窝惯了,门都不大出,谢夫人这里更是少来。今日冷不防从这连廊里过了一遭,整个人都险些要浸进去。

他偏过头去,攀着谢声惟的手臂同人咬耳朵,“夫人这里花香未免也忒重了些,这么比着,咱们院里头那两株花树都排不上号了。”

谢声惟脚步放得缓了些,也将头凑过去,低声道,“早先就同你讲,母亲偏爱些奇花异草,香气袭人的尤其喜欢。送束木樨来,正正好能踩在她心坎上。”

话毕,想到了什么似的,低低地笑了一声,又道,“可巧了,你才送了礼来,祖母这头就上赶着为难你。”

“母亲如今便是看在你先前送的那瓶花儿的份上,也非要替你出了这个头不可。”

“果真?”程既声音微微向上挑,带了几分坏心思在里头,“那我回去,可要在那花树前好好行上一礼,谢它这回雪中送炭,伸了援手来救我。”

他说话时嘴角向上翘着,眼底映出灯盏的明光来,浅浅地铺了一层,瞳仁转了两转,活像只鬼灵精的小狐狸。

谢声惟瞧着他这般模样,只觉得牙痒痒的,牵着他的手忍不住微微使力,声音变得低沉许多,颇带了几分咬牙切齿道,“就只想着谢那花树?怎么,难不成是花树开了口,教你折下一枝来送到母亲这儿的?”

程既这厢眼瞧着把人逗得急了,心底止不住地快活,又忙笑着哄道,“是是,还要多谢谢我们出主意的谢小少爷。”

“要谢什么?叫我也听听。”

前头冷不防传来一句人声,语气森凉,直将正说话的二人唬了一跳。

程既禁不住往后退了退,将谢声惟的手臂往怀中搂紧了,再定睛看时,才看清是谢夫人正在连廊栏杆处坐着。

一路灯火晃眼,那处又刚刚好隐在阴影里,他二人说话说得入神,一时间竟也未发觉。

程既忙将手松开,正经站好,口中唤了声“娘”,便要同谢声惟一道行礼,被谢夫人摆了摆手制止住了。

谢夫人手中正端了盏白瓷汤盅,拿小银勺搅着,一双眼将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才又开口道,“看着走路倒是活蹦乱跳,今日没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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