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午言木叙
程既听罢,苦着一张脸告饶,“相公可饶了我。”
“庖厨之道我实在是不擅长。若真将晚饭交给我,饿着我自己事小,连累上我们阿辞一并挨饿,可就万万不可了。”
谢声惟瞧见他装出来的委屈样子,忍不住便要笑,仍撑着板出一张脸来,“就知道躲懒。”
“那还不赶紧干活才是。”
程既吐了吐舌,果真弯下腰,去整理那口箱子里的书卷,认认真真地将歪斜的摆正。
下手整理了才发觉,原来这箱子里的书竟全是他先前搬来的医书,瞧数量只理了一小半,还有大半该是仍在架子上。
看样子这半晌,谢声惟一直在整理的都是自己的这些东西。
程既微微生出了些疑惑来,手中动作不自主地停下,抬眼半开玩笑地问谢声惟道,“阿辞怎地想起整理起我这些医书了?”
“难不成,”他抬起手,圈到谢声惟脖颈间,将头埋过去,声音霎时就带了委屈出来,“阿辞要将我扫地出门了?”
谢声惟情知他是假装,偏偏人在怀里搂着,除了哄一哄也舍不得说别的,只好将手覆到程既后颈上去,很轻地揉了揉,像在安抚一只坏心眼儿的猫,“想什么呢?”
“你先前不是说,师父将那些医书传给你,希望你能以己之力使其流传后世,福泽黎民。”
“可惜为了我的病,你一直无心去挂念旁的,这些医书也都搁置下来。”
“我甘愿的。”程既忙不迭地打断他的话,将下巴很轻地在他肩头蹭了蹭,“医书的事情,往后有的是时间。”
“现下当然还是你最要紧。”
“师父传我这些,是为了使苍生免于病患之苦。所谓苍生,阿辞自然也算在里头。”
“我若是连阿辞都治不好,又谈什么黎民苍生呢?”
谢声惟心里只觉得温软一片,轻声朝他道,“嗯,我都懂的。”
“不过你瞧,我现下已经好了许多了,早已不似先前那般病弱。”
“也能得出空来,同你一道将这些书籍登记造册,删繁就简,整理出来,再使人去抄录誊写,散在家中各个药铺里,叫先生们学过了,也好拟方参详。”
“我一时想不出旁的法子,只能如此,将这书传出去。”
“只是这法子有些慢,若要完成你师父的心愿,怕是要费些时间。”
程既抬起眼来瞧他,眼中神采熠熠,瞳仁亮晶晶的,映出两个小小的影,像是含着那样深重的喜悦和爱恋。
“谢声惟,”他开口,顿了顿,又叫了一声,“谢声惟。”
他说不出别的,心里像是被填满了,溢出来,装不下旁的。
这个人,他怎么会这么喜欢自己呢?
喜欢的让程既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在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早已学会了替自己打算,将日子一天天地安排着过下去。
从来没有人能够这样将他的事放在心上。
他被浸在这样无边的疼宠和爱意里,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掉,变成一团云,一汪水,一粒烈日下的桂花糖,淌出的都是甜香。
“谢声惟,”他将脸埋进谢声惟的颈侧,声音闷闷地开口,“你不许对我这么好。”
“这样我会得寸进尺,会不知分寸。”
“会想要摆出来所有的心愿,都一一要你去实现。”
他像是在威胁,在警告,可是语气软绵绵的,又像是在撒娇,“我很贪心的。”
谢声惟将这块儿半化的桂花糖搂在怀里,拿下巴在他发顶蹭了蹭,眼神很深,落在虚空里,透出些叫人看不清的情绪。
“那就再多贪心些吧。”
“想要什么,都要记得对我讲。”
贪心的,又何止是程既呢?
第78章 游刃有余
登记造册到底算是件麻烦事,程既当初带来的医书足有几箱子,两人忙活了一下午,也只整理出不到两箱来。
这还只是开头,理出的医书程既打算再大致通读一遍,择出重点来在册子上标画出,好使册子更详细明朗些。
先前说一下午理完不过是谢声惟说来唬程既玩儿的,这事做起来琐碎,要耐着性子一样一样地理,所幸两人手头都没什么旁的事,也权当做打发辰光使。
晚间用饭时,程既才想起谢夫人今日同自己提起的事,不大在意地同谢声惟提起,末了,眨了眨眼,笑着同谢声惟道,“我都不曾提起过,阿辞竟能先开口去替我求了。”
“阿辞莫不是我肚里头的蛔虫,连我想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谢声惟微微一怔,随即弯了弯唇角道,“大约是你我心有灵犀。”
“如何,母亲最后可答允了你?”
“那是自然,”程既打趣道,“有我们谢小少爷先出马,有什么事做不成的呢?”
谢声惟听着他话中之意,就明白谢夫人那边并没有将那件事说漏嘴,一时也只是笑吟吟的,不再多话。
时候还早,待有了眉目,再同程既讲也不迟,惊喜也好更大一些。
况且……他想到一些事情,心微微地沉了沉。
再等一等吧。
深夜,床榻之上。
窗扇关得严实,室中半点风都无,榻上围的帐幔却在簌簌地抖动。
帐中光线昏暗,程既将头埋在谢声惟胸前,低垂着,只露出一段光洁的后颈,晃眼的白。
谢声惟一只手搂在他腰间,另一只手探进锦被之中,动作间,微微低下头去,亲在程既的后颈上。
感觉到身旁人细密的颤抖,他将唇贴在程既耳边,声音极轻地叫他,“心肝儿。”
抓着他的手猛地攥紧,深深陷进皮肉里去,片刻后又脱力般地松开。
帐中一时只剩了喘息声,再无旁的动静。
过了良久,才响起低低的人语声,模糊不清的,带着恼意,“你欺负我。”
谢声惟轻笑了一声,伸手撩开程既汗湿的鬓发,露出带着红晕的侧脸来,凑上去亲了一记,“只许你先前欺负我,不许我欺负回来吗?”
“你这人……这样记仇……”
剩下的话被堵回了口中,一夜都再没有说出的机会。
第二日清早,程既还未睡醒,迷迷糊糊地,如往常一般往谢声惟怀里头钻。
钻到一半忽地清醒过来,记起昨夜被按在榻上的仇,一时忍不住地愤愤起来,拎起昨夜那只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没好气地咬了一口。
到底没舍得怎么用力气,瞧着阵仗大,下嘴时倒像小兽磨牙一般,只留了两个很浅的牙印。
咬完了还不怎么解恨,小程大夫又恶狠狠地盯着那两个牙印看了半晌,心下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出门去,将软膏等一样物事都买齐了,好在榻上在找回一场不可。
程既在脑海中想着,抬眼时,正正撞进了头顶一双带着笑的眼睛里。
眼睛的主人看了看手背上的牙印,又将目光投向罪魁祸首,审视着,低声开了口,声音里带了刚睡醒的哑,“你是小狗?”
“你才是。“原本还有几分心虚的程既听了这话,险些要从他怀里蹦出来,被谢声惟颇有先见之明地圈住了腰,才没得逞。
“你昨夜咬我的地方多了去了!”程既将寝衣袖子撩起,指着手臂上几处红痕控诉。
不止呢,谢声惟很轻地勾了下嘴角,用指腹蹭过他的后颈,上面残留着一小片红,是昨夜反复吮过留下的痕迹。
果然比起程既在榻上游刃有余的模样,他更喜欢看这人慌乱、无措,甚至被逼急了生起气来,都要叫他心满意足得多。
那一场鸳鸯浴结下的梁子可算是尽数了结了。
“是我错了,同小禾赔罪。”谢声惟好脾气得很,伸手过去,递到了程既嘴边,十分贴心道,“还不解气的话,叫你咬回来好不好?”
“不要。”程既鼓了鼓脸颊,偏过头去,“你打的好主意,只废了我自己的牙。”
“那小禾说怎么办才好呢?”谢声惟伸出指尖在他颊上戳了戳,看它陷下又弹起,乐此不疲。
“我今日要出门去。”
“你留在家里整理医书,不许跟着。”
“否则我就更要生气了。”
谢声惟不防他提了这句,略怔了怔,随即微微弯起一双眼来,“好~”
“那我叫人在家做了你爱吃的,小禾早些消了气,便早些回来,好不好?”
临到出门,谢声惟又牵了程既的袖口,很轻地晃一晃,像是求人一般,低声道,“小禾要出门这么久,都不肯同我留个念想吗?”
“否则我对着这几箱子的书,只怕手腕酸软,要整理不动了。”
他眼里带了促狭的一点笑意,只在手腕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引着往昨晚一场旖旎情事上去。
程既从侧颊连带着耳垂都一并染了薄红,觑见四下无人,才将声音放的很轻地嗔怪他,“谁叫你昨夜……我都说了停的,你自己不肯听。”
说罢,也不待谢声惟分辩,猛地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一记,才慌慌张张逃也似的出门去了。
谢声惟立在原地,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停了会儿,很轻地伸出手指在唇上碰了碰,低笑着摇了摇头。
“少爷,”星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抿着嘴笑着问他道,“您今日不同少夫人一起吗?”
“由着他去,多半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谢声惟弯起唇角,“等他自己露馅。”
“对了,”他想起什么似的,问星儿道,“交代你的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少爷放心,已经叫人抓紧去办了,”星儿笑吟吟地回他,“是少爷吩咐,底下人本就不敢怠慢的,婢子还特意嘱咐了他们,要比平常格外精细些。”
“那便好。”
“少爷还未同少夫人说起吗?”星儿又道,“婢子瞧少夫人的模样,不像是知情的。”
谢声惟微微奇道,“这也能瞧出来吗?”
“是婢子自己猜的,”星儿道,“少夫人要是真知道的,今日定不舍得将您一个人丢在家了,说什么也要带着一起呢。”
“你呀,”谢声惟听出她在打趣,也不着恼,笑过之后又吩咐她道,“叫小厨房今日煮糯米甜酿,再备一味豉油鸡来,预备着少夫人晚间回来用。”
程既出了门,面上带的笑便渐渐隐没下去。
他今日带了先前从谢夫人处挑来的一个家丁,名唤祝力的,看起来倒是憨厚老实,人也没什么话,一手功夫却是十分亮眼。
这时人正在立在他身后,恭恭敬敬道,“少夫人今日要去何处?可需要小的去赶辆马车来?”
“不必,”程既挥了挥手,“你且随我一道,先去寻个人。”
上一篇:每天都有名师为我授课
下一篇: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