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 第35章

作者:北苍树 标签: 甜宠 年上 古代架空

船只驶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眼前大雾散去,视野处片片丛林木屋,隐约还能听见些喧闹声,只是离他们现下位置相距甚远。

戎沉栓好船,领着他们进了间草房:“岛中划为内外两片,外岛用来武炼,内岛则不容许外人随意进入。你们先将就着在此住下,待我回去请示长老后再带你们进去。”

他顿了顿,敛去先前的不着调,沉声提醒道:“霜寒岛从不主动伤人,但如若我们想让你们死,你们也难逃一劫。二位看着功夫都不低,可岛上众人也并非摆设,切记不可擅自闯入内岛,惹怒了岛主有你们好受的。”

“阿哥。”戎凝香面色迟疑地喊他一声,“他们与岛中那些人相识,为何还让他们在这等着。”

戎沉一反常态地没由着她胡闹,肃容道:“这是岛中规矩,你若不遵,到时长老罚下来可没人替你求情。”

戎凝香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云尘不想她为难,适时插了一句:“多谢姑娘好意,既是岛中规矩,我们作为外客自当遵守,在此等着便是。”

戎沉点了点头,给他们留了两只烟哨通信后便拖带着戎凝香快步离开。

草房显然是临时搭建的,里头东西少得可怜,只一张小床一座灶台,连门口的木椅也是形单影只。

楚樽行利落地大致整理一番,随后用衣袖擦落木椅上的灰,递到云尘身后。

眼下刚过晌午,他在灶台边翻出些大米菜干一股脑扔进锅里,刚欲蹲下身燃火,手上的木头便被人横空夺了过去。

云尘有些生疏地学着他以往的样子引起一抹火星,推了把还守在身侧的人:“看着我生火做什么,锅里要是糊了便罚你今晚不准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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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楚,你是攻啊!

第63章 白胡老道

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闷头掌火,楚樽行还特意分去心多看了几回,却见他适应一阵后竟当真弄得有模有样。混着灰烬的尘烟争抢着向外扑闪,在他白皙的脸颊上染了几大块的黢黑,看着让人忍不住发笑。

云尘先前在宫里别说是掌火了,就连御膳房的牌匾都见不到几回。平日里的吃食不是下人们去取,便是六福公公催着送来。这阵难得亲自持棍烧材,一时玩性上头还有些停不下手。

楚樽行铲起锅里火候刚好的饭菜,又往里头舀了瓢水,扔去几颗萝卜让云尘自己烧着玩。

将床上用不着的稻草成捆堆到门外,又寻了块还算干净的布擦了一道床板。待手上的事忙完,他挨了挨碗边,还留着余温正宜入口,便回身将人喊了过来。

“殿下别玩了,一会儿该凉了。”

“在宫里待久了倒真是什么都不会。”云尘拍了拍身上粘落的灰,意犹未尽地坐到楚樽行旁边,端起一碗自顾自地吃着。

他手上动作自然,眼神却不在碗中聚焦,空空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楚樽行将碗里的菜干挑了些过去:“殿下会这些做什么,此番事自有旁人来做。”

“阿行说的也是。”云尘望向他弯眸笑了笑,面上有些憧憬,“等往后年事高了走不动路,便跟你寻个偏僻清净的山庄过日子,生火做饭的自然还是你来。”

楚樽行闻言,脑中不免浮现出这般情境,日和云净岁岁年年,舍去满身泥泞牵缠,倒真是段霁风朗月的光景。

虽说世事难料无法定论,却也够眼下回想着多几分安慰。

他从怀里取出条帕子,沾了点清水将云尘脸上的黑团抹去,温声应道:“听殿下的。”

草房里的小床光是一人躺着都有些挪不动身,云尘将手中见底的空碗搁在一旁,抬头对上楚樽行的目光,不难从里头读出他想让自己赶紧歇息的打算。

他无言望了望天,这是真将自己当个面人儿养着了?

见他站在一旁不动,云尘翻身上床,勉强腾出半个空位:“我从今早醒了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没过去几个时辰,如何睡得着?”

他拍了拍床板示意人过来,语气稍许停顿:“阿行,问你些事。”

楚樽行微微挑了挑眉,听他声音透些迟疑不决,又好似小心翼翼,心下就将那问题猜出个大概。

“殿下但说无妨。”他依言坐过去,没等云尘发问便神色平淡地如实说道,“我娘生下我后没多久便溺死了,我对她并无印象,只从府里旁人那听到过些不知真假的说辞罢了。”

“因着是个花楼女子,所以府上的人并不待见她。有了我后她自然也没法再待在花楼,只能去外头做些杂事讨生活。”

“稳婆先前提过一嘴,我娘生我时无人理会,还是她自己拼着一口气爬到将军府门口,楚老将军看不下去才将她带进去请人帮着接生。”

她生产时染了风寒,浑身软弱无力,几乎是咬碎了满嘴的牙,搭上大半条命才生下的楚樽行。可没等她在床上多躺一会儿,多喘口气,便被人抬着赶出了府。

她放心不下还在襁褓里的幼子,托着无力的身躯跪在门口求了一夜,才换得了大夫人的一声同情。

却不料这点怜悯,只是为了后头要她性命。

泡胀了的尸身被人粗鲁捞起,一块破破烂烂的白布盖在上面,往后世上便再没了这个人。

她的一生都是楚樽行从别人口中零零碎碎拼凑出来的。

连样貌都视不清的虚影。

楚樽行顿了顿,不想云尘徒增忧虑,还是将这段掩了回去:“……再多的便不知了。”

云尘无声握上他的手,掌心不可控制地微微收紧。

他并不愿剖开楚樽行常年下来以习惯愈合的伤口,只是戎凝香的那句“婉娘”当真让他无法释怀。

如果她所言不假,那霜寒岛上的人便跟楚樽行挂了一层关系。他儿时遭遇的种种不堪皆源于楚老将军不肯认他,给不了他一个正当的身份,他虽从未说起过,可将军府于他而言就是个煎熬至极的地方。

若真有机会,当真想替他寻个家人。

云尘微拧着眉,脑中不断酝酿着什么,也没留意到手上持续加重的力度。

楚樽行看着自己被他握得发白的手,眼底柔和下来,不再多说话,只是等了良久后他慢慢松开,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过去的事都记不清了,日后我只待在殿下的临渊殿里便够了。”

云尘叹气点了点头,往他身旁挪了几寸,将心下的那些烦闷一并藏了去,泄愤似的抓过他的手臂咬了一口,留下圈淡淡的牙印。

趴在他身上的触感多了些异样,他伸手在他怀里肆意乱摸一通,带出了两个柱状形的木头。

一个上头被各种刀横划得杂乱狼藉,另一个则是先前围猎时从地窖里取出来,照着云尘模样做的木雕小人。

只是上回见面时它仅雕刻了一半,这回则是又多了几处形状。

“阿行怎的还将它带上了?”云尘眼底一亮,拿过小人仔细端详着。新添上去的刀工虽比不上云澜的精致细腻,却也是实打实下了功夫的。

“答应了要替殿下雕完,想着上岛空闲日子多,便带过来练练手。”

见云尘将那小人翻来覆去地来回看,楚樽行面上不免赧然。他每每下刀前都需在旁的木头上多试几道,直到有些许把握了才敢试着往上雕。可即便如此,那小人上的刻路还是轻重不一,少不了扭曲。

云尘会意,将小人放回他手里,含笑打趣道:“阿行只管雕便是了,再丑我都把它好生供着。”

“殿下。”楚樽行无奈笑了笑,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便从袖中摸出把小刀,想教云尘雕着打发时间。

刀刃反向递了过去,云尘正要上手接,却见楚樽行神情骤然一敛,随即他腕上用力,小刀顷刻间划破茅草窗户直直飞向门外。

“何人在外面?”楚樽行冷声问道。

门外沉寂不动,似是在跟二人比耐性。

直等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来人才饶有兴致地轻“啧”一声,声线苍老浑厚。

“隔着老远便闻见屋子里飘香,老夫就想进来讨口饭吃,你小子怎的还动起手来了?兵刃相向,当真是不懂规矩。”

第64章 剑名青吾

只闻其声却未见其人,云尘望着门外被风扬动的草堆,袖中燕尾镖不声不响地露出尖锐一角。

下一刻明光乍闪,随着他抬手间的动作,燕尾镖非但没有脱手而出,反倒是被一道掌风硬生生在原位逼停,折成两段。

楚樽行见状面色微变,断裂处离云尘指尖不过半寸距离,一掌带过内力震断燕尾镖,却未伤及其余一分一毫。

这老人家的功夫高深莫测,定远远在二人之上。

云尘望着手中的断镖怔愣一瞬,心里自然也清楚,思忖半晌后索性坐正身子,朝门外拱了拱手:“前辈好功夫,晚辈受教。”

此言一出,门口之人才总算大笑着现了身。衰鬓朝临镜,是个粗布麻衣的老者。云尘习惯看人先看眼,老者这番年纪,眼里却并未浑浊,而是深邃清亮,似是一眼便能将人看穿。

“你倒是个识礼数的。”老者捋顺胡须径直走进屋内,带着似有若无的打量。

楚樽行将门口那张木椅搬至他身后,出言问道:“前辈在屋外徘徊也有段时候了,敢问可是有何要事?”

“哦?”老者单眉一挑,手上转动着他扔向窗外的小刀,语气不掩惊疑,“你知道老夫何时来的?”

楚樽行淡声应道:“前辈待了有一刻钟了。”

“老夫的轻功虽称不上绝妙,却也不至于被一毛头小子察觉了去,方才竟是小看你了。”

老者手里动作一停,顺着椅子坐下,眯眼笑了笑,不免对他来了些兴趣。他抬起眼皮虚虚望去,撞上楚樽行面庞的一刹竟有片刻失神,转瞬即逝,却还是被云尘收入眼底。

“你……”老者张了张嘴踌躇良久,终还是收了神情,若无其事般转言问道,“你们来这霜寒岛又是所为何事?别不是突然来了兴致大老远跑来这小破屋里消遣时光吧?”

云尘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腿上轻叩,眼前老者身份不明,万事自当少说为妙:“有些私事,恕晚辈不便透露。”

老者见他防心过重,面上难以置信,一时气笑出声:“小子,老夫四海为家随处漂泊,何处有落脚地便在何处停下罢了。你们二人老夫还未曾放在眼里,若当真想对你们做什么,只怕也无需耐着性子问你们所来的目的了。”

云尘听罢只勾唇一笑,安抚着老者坐下,毫无妥协之意:“自然知晓前辈并无恶意,只是此事涉及岛中众人,未经岛主允许,我们也不好擅自告知。”

“岛主?”老者尾音上扬,满是不屑地轻嗤一声,“别说是你二人擅自告知,便是老夫擅自进了内岛,那老匹夫也不敢如何。”

他言语间加重了“擅自”二字,云尘直待他一股气劲儿过去了才缓声说道:“岛主管与不管是岛主的事,我们作为外客,守着规矩即可。”

此话平淡疏远,轻柔又无处不透着拒不动摇。

无缘便也不强求,老者怒其不争地笑骂两句:“倔头一个,怪哉怪哉。”

楚樽行抱剑站在一旁,适时岔开话题问道:“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心里还惦记着他方才对自己动手那事,心下腹诽一句混账小子,吹了吹胡子,半答不理道:“钟离年。”

楚樽行低应一声,微微欠身赔礼:“钟离前辈,方才多有得罪。”

“我跟你一小子计较作甚。”钟离年斜眼看了看他,视线在他手中那把长剑上多留了几秒,漫不经心般问道,“你这佩剑何名?”

“青吾。”楚樽行道。

“青吾。”老者移开目光,象征性地重复一遍,嘴角的皮肉牵起一丝极淡的笑,又问,“哪来的?”

云尘在边上听着,闻言也下意识地朝那长剑看去。

他虽习惯用镖却也并非使不来剑,那柄长剑稍做留心便知是把好剑,做工细腻,刀刃锐利。剑身不似寻常剑那般生硬,而是富有韧性,扛击可小幅度弯折,拿在手上也没半点累赘之感。

在他印象里楚樽行从来自己身边起便一直带着这把剑,自己也从未向他问过这剑的来历。

楚樽行怔愣片刻,这剑是他当年被送进宫时楚老将军扔在他手上的,说是块破铜烂铁,拿着无用,索性赏他了。

一把剑做抵消,往后他与将军府再无任何牵连。

他对其也知之甚少,只是觉得好使因此不曾更换,就连剑名青吾,都是他后来在偏房无意间从剑柄上看到的。

见一老一小四目皆粘在剑身上,他也就将知道的尽数说了。

钟离年面色无常并无波动,只在听到那句“破铜烂铁”时从鼻腔里挤出一声鄙夷:“不识货的东西。”

云尘耳里极好,将这声几不可察的厌弃捞了回来,若有所思道:“前辈可知道这剑的来历?”

“不是你二人该管的事。”钟离年像是不愿提及此事一般,言语模棱两可,他随手抓起脚边一块碎石砸向楚樽行,“小子,你只需知晓这是把好剑,妥当保管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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