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福蝶
他委实没占多大的便宜。
另外,因他灵宝内填充的是外人的法力,催动时难免滞涩,若是眼力出众的修士,必是能抓住这瞬间的破绽,将他反制了。
祝临风顿觉前途晦暗。
至于姜太平,她虽也有资格,但众所周知,吉祥物是不需要去喊打喊杀的。
思来想去,偌大个闲隐门,能拿出手撑场面的弟子竟不够五指之数,可叹人才凋敝!
这时他终于察觉到了殷停的存在,冷冷瞥了他一眼,想道: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第100章 风雨欲来
这一瞥中的恨铁不成钢殷停没品出来,他先入为主地觉得,祝临风是嫌他碍事。
碍着他和那癞蛤蟆谈情说爱。
他先是觉得委屈,而后又有些愤怒,最后竟化作对齐至言的妒忌来。
不晓得这贼眉鼠眼的小子究竟有何手段,勾得师兄喜新厌旧,和他有说不尽的话来。
要知道师兄向来对外人不假辞色,也就当着他和师父的面才展露些少年心性,虽嘴上不说,但他向来是隐隐自得的。
如今这份特殊也没了,师兄和齐至言谈论的话题,诸如五阳会,妙音仙草,他竟是闻所未闻,一句也插不进话。
他两人倒是亲近,反而将他这个正头师弟给撂下了。
向来没心没肺的殷停,蓦地品尝到了酸涩的滋味,直刺得他眼眶泛红。可惜,他却不明白这股酸涩从何而来,其后代表的意义又代表着什么,如初冬的薄霜,只觉着冷,欲要用手去碰,却化作了捉不住的青烟,消散无踪了。
“殷停,你哑巴了?”
“齐道友问你是否要在坊市歇脚?”祝临风疑惑地搡了一把。
他不言语还好,一言语,那声齐道友便成了根锐利的尖针,直扎进殷停心里,偏生他却不知这痛从何来,妒忌又是从何来。
他像被扎紧了的布口袋,横七竖八的朔风在口袋中冲撞,却找不到发泄的口子,只能坐视口袋中翻江倒海。
“不劳齐道友费心,”他拍掉了祝临风探过来的手,对着齐至言说话,语气不怎么好。
“殷停!”
祝临风厉声斥责,显然是生气了。
“祝道友,师弟风尘仆仆的赶来,你何必……”
齐至言温声劝慰,话却只出口半截,剩下半截被祝临风扫来的凌厉眼风给憋回肚子里去了。
眼风扫向殷停,打量着他布着血丝的眼白,青黑的眼膛,和一身风风尘仆仆,祝临风却蓦地熄了火,训斥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不过他心里却仍是有气,眼睛瞪溜圆凝视着殷停,只等他先服软,自己再顺势给个台阶。
他和齐至言不过泛泛之交,自然不是为了齐至言来火,他气的是殷停当着齐至言的面拂他的话,扫了他的颜面。
他这人从来将颜面二字看得比命重,加之殷停又顺着他,更是骄纵了他的脾气,脾气大到连一丝一毫的不顺心也见不得了。
往日殷停不在身侧,他总要收敛些,此时一见到殷停,便不管不顾的作起妖来,势必要殷停先低头。
而殷停这边,见师兄怒气冲冲地盯着自己,只以为师兄是彻底偏了心,连自己和小白脸说话语气稍重也见不得,要为小白脸出头讨个说法,心中更是委屈难言,自然也是不肯退让。
两人旁若无人的大眼对小眼,这可苦了夹在中间的齐至言。
他并不清楚,这对师兄弟一贯的相处模式便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只觉得是自己的小心思使这和睦的师兄弟反目成仇,一时心中自有愧疚,又有些窃喜。
正当他纠结着劝谁好的当口,方才还乌眼鸡的师兄弟,突然当着他的面,不打一声招呼地唤出了木剑,一人自然地站在前头,一人更自然地半揽住前头那人的腰。
下一刻,已是遁入云雾,鸿飞冥冥,不见影踪。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徒留下不知所以的齐至言干瞪眼。
就在两人离开不过刻钟之后,一位女使骑着匹脚踏祥云的白马,焦急忙慌地飞了上来,由于下马过于莽撞,在彩云上连翻了两个跟头。
齐至言不悦地皱眉,方要训*女使忙乱了规矩,便见那女使连滚带爬地抱住了他的腿,声音慌得变了调子,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庭华仙子……丢……丢了!”
齐至言五官狠狠抽搐了一下,悚然色变。
……
“是摇光师兄和太平,他们来了。”殷停一面将剑御得风驰电挚,一面轻声说着话,语气带着笑。
祝临风同样眼中带笑地回了句:“大师兄这追踪印记隔的远虽没大用,但离得近了却能互相感应,方才那印记忽的一烫,应当便是大师兄在作法唤我们前去相会。”
说着说着,祝临风突地住了嘴,表情有些尴尬。
殷停摸了摸鼻尖,嘴唇动了动,却也没说话。
两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现下正生着气呢,是不该说话的。
祝临风心中郁闷,怎就搭了殷停的话,殷停也是懊悔,真不该先向麻烦精挑起话头。
不知从何起的置气,也理不出重归于好的头绪,一切都没头没脑的,两人闷着不说话,憋着直往印记指引地方向去。
这方圆百里的地界虽是圈在广陵丹坊名下的地,但这地方本就是荒山野岭居多,也就真正接近坊市的一圈地才被改造得鸟语花香,其余地界修士都不大爱来,因而便有几座小小的凡人城镇在此繁衍了下来。
修士所居之地终年环绕着法阵,凡人若是接近,只会觉得遇见鬼打墙,如何也窥不见真貌。
而修士们或是没发现这些在他们荫蔽下生活的凡人,或是发现了却不愿牵扯上因果,始终没有过问。
这两方人,就这么互不干扰的隔着仙凡的界限,你餐风饮露,野鹤闲云,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安稳稳地过了百年。
祝临风扫了眼脚下的凡人城镇,回过头,目光在殷停的侧脸上凝了一瞬,又飞快错开了。
虽是一句话没有,殷停却心有灵犀般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掐了个诀,将两人身形隐了,向城镇中落去。
他一时想不明白,自己和麻烦精这天衣无缝般的默契,是如那姻缘般从前世带来的,还是终年被麻烦精欺压,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狗腿呢。
想着,他突地微笑了下。
祝临风见他笑得莫名,只觉他是得了失心疯,心中咬死的不能先低头的念头竟是动摇了。
两人就这样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将飞剑悬停在了一座破落失修,周围少有人烟的府邸外。
祝临风先跳了下来,抬头,目光看似是在打量着府邸门口悬挂着的那块将掉未掉,刻了清正中雅四字的的匾额,心中则是在思量着如何低头,才能既不跌份,又不让殷停小人得志。
蓦地,他也笑了笑,心想,自己何时竟成了愿意低头之人了。
殷停被他笑得心惊,不约而同地觉得祝临风是被他近年来少露锋芒的“大逆不道”气成了失心疯。
也寻思着,莫不是先低头?
他默默地说服自己,左右低头也不是第一次,也没什么好下面的。
两人沉默了会儿,约好似地同时开了口,
“师兄……”
“殷停……”
祝临风愣了愣,看着殷停,说:“你先说。”
殷停也反应了过来,方才祝临风的反应竟是要先低头了,能见眼睛长头顶上的银凤妹妹低回头,那可真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奇闻了!
他精神一抖擞,迎向祝临风的视线,鼓足勇气学了句,“你先说!”
“别给脸不要脸。”
祝临风上上下下将打量了几遭,冷哼了声,拂袖便走。
这时,宅邸内突然响起鼓点样的脚步声,急促连绵地,半漏风的腐朽木门被从内撞出个窟窿,一道矮矮的人影陀螺似地旋了出来,呼呼一头撞进了殷停怀里。
正撞破木门的铁头正顶在他的胃上,险些将隔夜饭顶了出来,殷停弯着腰半呕,便听那黑影嚎啕哭了起来,吵得人耳心疼,
“呜呜呜呜……”她伤了嗓子,现在虽养得大体能说话了,音色却更加难听,几乎有止小儿夜啼的功效。
正是姜太平,被撞开的门洞后边,数日不见显得有些忧心忡忡的莫摇光缓缓踱步了出来。
他先是看了眼正在安抚姜太平的殷停,最后又看了眼眸中流转着惊喜润泽的祝临风,继而扯出了个对暌违已久的同门来说几乎称得上晦气的笑。
“忆之,小停……你们……”他话没说完,又是重重叹气。
祝临风被他这九曲十八弯的叹声惊的眉心一跳,他看了看身侧的殷停,他一面忙着帮着姜太平拍背顺气,一面挤出个愁云惨淡的表情,也向他看来。
毋宁说哭得快背过去气的姜太平。
这下不止是眉心,他的心脏一并震荡得发麻,他隐约觉得有天大的事发生,除他之外,其余人都晓得。
“殷停,你有事瞒着我?”他问了句,语气并不是尖锐的质问,而是圆顿后缩的希冀,他在等,等一个否定的答案。
殷停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开口。
从见到祝临风的第一面,他便隐约察觉到了,祝临风竟是对师父被逐之事一无所知,否则他便是不疯魔,也不该还能若无其事到能和自己置闲气。
殷停也逃避了,既然风雨迟早将来,他却想蒙住眼睛,捂住耳朵,在将天地搅得飘摇的雷暴降临之前,在瞬息的光阴中,做一个有师父庇佑,能和师兄斗嘴的无忧无虑的小徒弟。
最终还是莫摇光将这烂疮给挑破,他屏了口气息,说道:“静清说不出口,便让我来罢。”
“明师叔已是被逐出师门了。”缓缓吐出浊气。
第101章 你们真是太怪了
师门中出了如此大的事,身为座下首徒的祝临风竟然对此一无所知,这听起来很是不可思议,实际上却是有原由的。
他来到广陵丹坊地界后,因记挂着殷停的话和姜太平又遭重创的喉骨,便暂时在坊市中盘桓了下来,等待殷停和寻觅宝药。
也曾借广陵丹坊的界通石向门中各位师长递信,最终却只有祖母给了他寥寥几句回复,单只嘱咐他万事小心,并未提及师父被逐一事,想是恐他忧心,故而隐瞒了。
而坊市中他又客居于齐至言府上,外界的闲言碎语如同被隔了层滤网,自也传不进他的耳朵。
此时关头,他自然也没工夫去揣摩齐至言刻意隐瞒的意图。
他的身子微微地晃了下,脸色骤然一白,殷停紧跟着变了脸色,伸出手想扶住他,却被他凌厉的眼神给吓退了两步。
姜太平察觉到凝重的气氛,将嚎哭的声音深深噎进嗓子里,声声憋出一个嗝。
殷停半抱着她,又往后退了几步,给他们这位爱逞强的师兄留出将自己整顿地临危不乱的时间。
祝临风长出了口气,心突地重重往下一砸,眼前闪过道白芒,耳中如蝉鸣不绝,吵得他头疼欲裂。
他暂时将翻涌的诸多情绪压进了心底,留着清明的灵台,一丝不苟地思索起这整件事。
师父虽是行为放荡,也曾做出过许多荒唐事,但即使是再荒唐,掌门也是护着他的,从未受过重责,能惹得掌门雷霆之怒,不顾念师兄弟之情,不顾念师徒之情,对他施以极刑,想必师父是犯下了明面上绝不容宽宥的重罪。
这般的重罪,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么几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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