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congee
感受到对方在他脑后轻轻抚摸的手,那种碰撞后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他半闭着眼睛松软了身体。
“你别睡。”李浔低喝了一声,“别死在我这里了。”
李重华费力地回答他,“嗯,不死。”
“哈。”回应他的是李浔的一声轻笑,但对方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在确认好他的伤势之后,转而将李重华打横抱起,小心地避开了他腿股处被碎片割伤的地方。
方才一直缠绕在周身的腥臭味终于不见,李浔身上的味道让他安心了不少,答应好了不睡却还是被那样带着暖意的气息催生着困倦又疲乏,他又往对方的臂弯处挪了挪,彻底闭上了眼睛。
先睡一下,不死就好,李重华这样想着,渐渐放空了意识。
-
再次醒来,睁眼入目的是他房中床上的帷帐,身上盖着绵软的锦被,房内似乎还点了熏香,檀香木的味道缠绕在身上,是能够让人心静的。
李重华吞咽了一下,想要撑坐起来,动了动身子才发现头和腿都已经包扎好了,被割伤的腿股处被层层包裹着,药的清香泄露而出。
但他也由此行动不便,而且身体仍旧乏力,做不出太大的动作来。
“公子,是公子醒了吗?”外间的雁音大抵听见了些什么声音,立刻走了进来,眼见着已经醒了的李重华,眼眸之中流露出了几分欣喜,匆忙走近。“啊呀,真的醒了!”
又对着外间喊道:“遥梦,你快去打些热水来!”
“公子是要喝水吗?”雁音将他扶了起来,让他半靠在床上,往上拉了拉被子。
“嗯。”李重华点头,“给我倒杯热茶吧。”
嗓子没有受损,是说得出话来的,但偏生没有什么力气说得大声些,仿佛什么病重之人。
“好嘞。”雁音听着就立马去倒茶,“这茶我们一直都热着的,就是怕公子醒来热得不及时,但您流了那么多血呢,大夫说了醒来可不能多喝,只能抿一小口。”
小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之后,李重华才觉得好了很多,终于恢复了些精气神了。
“是掌印把我送回来的吗?”喝完之后,李重华靠在床上细细地喘气,这会儿子觉出点疼痛来了,但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那《密诡簿》怪是挺怪的,看完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不祥的事情,但谜题未解,他心里头也放不下这件事情。
雁音有些兴奋地应了一声,“嗯,是老爷把公子送回来的,抱着送回来的呢。”
“公子你是不知道当时老爷有多着急,步子迈得又快又稳,都像是要跑起来了,还勒令大夫必须得把您给看好了,说什么名贵的药材都可以找来。”
“依奴来看啊,老爷这是在意公子呢!”
雁音说得又快又急,像是倒豆子一般将这些内容说出来,讲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还挑着眉对李重华做了一个暧昧不清的表情。
李重华没有急着应声,而是慢慢地抬眸、沉默不语地看向雁音的脸。
看到他是这样的反应,雁音面上的表情也在霎时收了起来,变得有些不安和无措,张合了几下嘴就跪在了地上,对着磕了几个头。“是奴的错,是奴的错,是奴多嘴了!”
“你这是做什么?”李重华没看多久,立刻让他起来,“我只是有些没力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做表情罢了。”
跪着匍在地面的雁音抬起了半边身子,转着脑袋看向他,这个时候李重华已经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确实是有些疲惫的笑。
看到这个笑之后,雁音像是放心了,从地上起了来。
一边拍着胸脯吐气一边说:“吓死奴了,吓死奴了。”
“没料到是个胆小的。”李重华笑出了声,“不过这些话你以后还是少说为好,要是被掌印听见了,那我到时可帮不了你。”
“嘿嘿,奴省得了!”
两人这样说了一会儿有的没的,如此算说完后,他又将话带回了题中。
“我睡了多久了?”
雁音思索了一会儿,“与摸着有十三四个时辰了。”
李重华一惊,“原来已经这么久了,那掌印他……”
他原先想问问李浔是如何叫人去打理染了血的藏书阁,又有无将他落在那里的《密诡簿》带出来,但话还没有说出口,雁音就一拍脑袋。
“嗨呀,老爷说公子醒了的话,要唤人去告与他,我把这茬给忘了。”他说着步子就想往外迈,“奴现在就去叫人。”
雁音如此做法,李重华又沉默了。
怎么行事是越来越没有规矩,心也越来越向着他人?难道是他没有立好威,才让雁音如此胆大?
他还没有想出个什么结果,雁音也没有走出房门,外间就传来了李浔的声音。“不用了,我已经到了。”说着,他走了进来,又对雁音摆了摆手。
“你出去罢,把门给我们带上。”
雁音应了声,看了一眼还坐在床上的李重华,对他吐了吐舌头后就出去了,从外合上了门。
床旁没有椅子,李浔看了两圈径直坐到了床尾,和李重华隔着一个架子床的长度相看,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之后说:“叫你别睡也不听话,唤你名字没得到回应的时候,还以为你死了。”
“我……”李重华哑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现在是没有死的。”
李浔大抵是被他的回答给逗笑了,扶着额摇了摇头,像是拿李重华很没有办法一样。“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对方的笑在很多时候都带有值得解读的深意,李重华看着偶尔会觉得有刺眼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的李浔不真诚、不可琢磨、无法触碰,但此时此刻,即使被笑话的人是自己,他都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
毕竟李浔是没有恶意且是真实的。
“除却有些乏力外,也没有什么了。”
“那就行。”李浔的手放进了袖口里,“那日我去寻你,见你被碎片割伤了流了一地血,但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险些以为你要死了,着实吓了我一跳。”
李重华听得有些无奈,对方怎么总喜欢把死这样的字眼挂在嘴边。
“你的那个贴身小厮不也告诉你,我把你抱进房的时候慌慌张张,还勒令大夫必须得把你给医好了?”这些话是李浔刻意说的,像是在告诉李重华,看看他多在意他的生死、多关心他的安危,可其实很轻浮、也很无所谓。
他的不在意让李重华松了一口气,但他的虚假让李重华不喜。
可话还是要回的,“他不大懂规矩,多嘴了,晚些时候会好好教导的,掌印勿怪。”
李浔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算作肯定了他的做法,总之两人也没有再继续提这件事情,也就算作是过了。
沉默了少许,李浔忽然从袖口抽出了一个东西。
李重华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他落在藏书阁中的《密诡簿》,他正想找个机会问问对方有关于此的,没想到对方就先他一步拿了出来。
比起那夜在昏暗烛光下的诡谲,青天白日里,这处处透露出不祥的《密诡簿》却失了上次的神采,光看外表不过是普通书册的模样。
“这是你那日看的书不是?”李浔将书摆在了李重华的眼前,却又举在手上没有给他。
他点了点头,“是,当时还拿了一些其他。”
“你都看见了什么?在这书里。”李浔忽然又这么问,但他理应是翻过的,所以话里话外都笃定李重华肯定看到了更多他没看见的。
“失态摔倒是因为它吗?被刺伤流血也仿佛感受不到是因为它吗?”
李重华什么都没有说,李浔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但问出来的话又似乎并不了解太多。
事实上李浔一直派着暗卫跟在他的身边的,事实上问出来的这些问题李浔都应该知道的,所以为什么还要问?
李重华在心中这样问,问自己也问李浔。
他沉默了一会儿,李浔就仿佛又读懂了他心中所想的,放轻放缓了声音说:“我并不是什么都知道得那么多,偶尔也要歇一歇。”
这句话得言外之意,他听懂了。
让暗卫歇一歇,让李重华也歇一歇。
所以那一夜在藏书阁中,其实暗卫并没有全程都在盯着他,或者说,很多他不知道的时刻都是如此。
作者有话说:
如果我明天再更新一章的话,大家会愿意给我一些海星和评论吗?
第25章 【贰拾伍】是九千岁
“嗯?”李浔发出了一个音节,似乎在催促着他快些回答。
李重华看了他一眼,在脑中快速地思考要不要将此事的原委详细地告诉对方,最后也快速地得到了答案。“嗯,大抵也算是。”
李浔对这个回答似乎毫不意外,只说:“那你跟我说一说,都发生了些什么。”
“好。”他应声道,思索了一会儿,从让遥梦给他拿酒开始说起。
前面是一段很冗长的废话,但因为李重华想让被碎了的玉壶刺伤这件事情看起来不那么突兀,所以觉得很有必要“多此一举”地详细讲述。
不过偶尔李浔的耐性会很好,愿意多花一些时间在他的身上,这是李重华慢慢琢磨出来的一点。
他详细地说了这些,却刻意地隐去了金乌图腾,还有自己关于前朝的一些猜想。
李浔并不事事都让他知晓,而他也理应这么做,毕竟他们不是挚友、不是同僚,是住在同一屋檐下日夜相处的敌人。
并且只有比李浔知道得更多,最后才能反将一军。
“所以你为什么独独翻开了这一本?”在他说到自己翻开《密诡簿》看的时候,李浔给出了这样的回应。“当时你的手里应该拿着好几本。”
李重华顿了顿,开始回忆。
发现确实如李浔所说,当时他的手里好有几本书,都是关于秘术、奇闻的,记录前朝旧事的还没有来得及去寻找。然而最后他的注意力都放在《密诡簿》上了,其他的书最终如何都不太清楚。
“我不知道。”他如实回答李浔,“我见着它的时候,只觉得和其他的不一样,便是不翻开都觉得鬼气森森的。”
李浔想的总是会和别人不一样,就像李重华觉得此时的重点应该是“不一样”,但李浔却问:“都这样了,你害怕还要翻开?”
他确实是害怕的,但不喜欢被别人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因为这很不像一个男人,很不像一个储君,他应当是无畏的、是以睥睨之姿的、是仁爱果敢的、是有勇有谋的,但绝对不会是会感到恐惧的。
父皇从前常常这样训斥他,他也常常这么告诫自己。
想到这些的时候,李重华恍惚了好一会儿,在乏力疲惫的喘息之间,仿若又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日升日落不过三旬,便又换了人间。
但很快,李浔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就又回到了眼前。
“你走神了?”李浔说这话的时候有些不满,但不是那种会发作的、让氛围变得剑拔弩张的不满。
李重华从鼻腔中发出了一个闷着的音,就算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而后又接着继续说下去。
说到《密诡簿》中的内容和因它发生的诡异的事情时,他讲得要比先前更为详细,甚至一并说出了当时自己的感受。
“有残页?”认真的时候,李浔就可以很快地抓住事情最要紧的点。“你的意思是……”他半眯起了眼睛,狭长的双眼让人看不清情绪。
“嗯。”李重华点头,“而且那《密诡簿》中所记录的东西,越到后面便越是奇异越是涉及得多,偏生那残缺的几页又是在最后那几处。”
所以关于重云山庄地下那个阵法到底是不是《密诡簿》残缺的那一个,法阵的作用是何,他们都不敢妄下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