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神大白
湛兮便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表姐,我想要知道,在你那些光怪陆离的梦中,可曾出现过折可克这个人?」
一听这话,刘如英就知道湛兮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需要她前世的一些信息,加以辅助了。
但是,对于折可克,刘如英确实知道的不多,因为她嫁给高铁牛的时候,折可克就已经去世……不,或许说是「失踪」要更加准确一些。
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大将军不愿意接受折可克「战死」的消息,尤其是折可克那时候的情况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是给了大将军拒接接受这个悲痛的噩耗的理由。
刘如英沉下心来,仔细地想了一会儿,她没能想到有关于折可克的有用信息。因为她脑海里所有有关于折可克的信息,不过都是一些三言两语对他的赞美,对他早逝的遗憾罢了,而这些东西,空洞而无用。然而初次之外,折可克确实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对不起啊,小少爷,我梦中并没有出现折可克将军。」刘如英最后遗憾地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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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如英的话让湛兮有些挫败,难道今日又要无功而返了么?
湛兮没有立刻告辞,他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或许有些信息和折可克有关,刘如英不知道也有可能。
于是,湛兮转而问道:「表姐的梦中没有折可克,那么高铁牛呢?表姐知道他将来会在战场上大放光彩,建功立业,那么有没有更多关于他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一些细节呢?比如他参加了什么战事,他在北庭都护府的名声如何,他与其他将领之间的交往……」
湛兮的不轻易放弃,让刘如英知道,湛兮今日来问她的,这一定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也很希望自己能助湛兮一臂之力,因此刘如英也跟着坐在了石墩上,低头努力地搜刮起了前世的记忆来。
那些欢甜的,苦涩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一幕幕的闪过,清晰的、模糊的,她都在努力地唤醒,努力去看清。
最后,刘如英叹了一口气,说:「小少爷,折可克小将军如何,我确实知道的不多。不过……我梦中和高铁牛有关的事情还是有一些的……」
刘如英认真地看着湛兮的眼睛:「有一个人,我觉得我有必要要告诉小少爷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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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不轻易放弃果然是正确的,这不,他从刘如英的口中,解锁了一个新人物--一个在他看来,算得上是非常关键的人物。
刘如英告诉湛兮说:「有一个人,他和折可克小将军被称之为是曹大将军手下的青龙白虎,北庭都护府的人都说他与折可克是大将军的左膀右臂。」
不过,就算是左膀右臂,人也更重视自己的其中一条胳膊,毕竟右手要更常用嘛……曹子爽就是更重视折可克,肉眼可见的,折可克才会是继承曹子爽衣钵的那个人。
至于原身,那算了吧,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谁会想到远在都城繁荣富贵窝花团锦簇之中的金贵小国舅啊。
「后来,折可克战事失利,他率领的小队全军覆没,而他本人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从前刘如英还不曾觉得听见这些有什么,可今日再将这些话说出来,她忽然就觉得心痛极了,毕竟,她见过折可克了,她见过一个活生生的折可克……而不是旁人口中唏嘘不已的过早陨落的遗憾。
刘如英恍惚中,好像忽然发现了某一些她曾经想不透、看不明的事情,石破天惊地她居然感觉有一道雷电,劈在了自己的头上一般,令她整个人都头晕目眩。
「表姐?」湛兮见刘如英的情况有些不对,刚要打断她的思路。
可是刘如英却突然大力地抓住了湛兮的胳膊,表情有些惶恐:「小少爷,小少爷……我,我先问一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某个位置只有一个,你与我是最靠近它的人,你出事了,我就成了唯一一个能得到它的人。那么,你的出事,会是意外,还是……」
剩下的话刘如英没有说完,湛兮替她说完了:「更大的可能不是意外,而是人为,而促成这场意外的人,是你,因为除我以外,你是最靠近那个位置的人。」
湛兮的话,对刘如英而言,不啻于当头一棒与晴天霹雳。
她懂了!她终于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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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如英说,那位与折可克齐名的将领,姓傅,名桧柏,字会之。
「因为折可克将军下落不明后,他应当要成为大将军眼前第一红人才对,怎料那时候高铁牛携带着将军府的信物找上门来了……」刘如英没有把话说完了。
高铁牛横空出世,对于傅桧柏而言,恐怕不啻于是死了一个折可克,又他娘的活了一个「高可克」。
高铁牛这等天赋极高的人,自然会大放异彩,在他的光芒下,其他人都将黯然失色。毕竟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告诉别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如同天堑一般不可逾越。在有些时候,努力在天赋的面前,显得那般无力。
既如此,那曹子爽理所当然地便将看「继承人」的目光,从已经消失的折可克身上,看向了高铁牛。
「傅桧柏将军,与高铁牛……非常不合,常有龃龉。」这是刘如英所能给出的最后的信息了。
再说下去,她怕自己会哭。
刘如英会忍不住想起当年她浑浑噩噩、懵懵懂懂,什么都做不好,「夫人外交」中常常被傅桧柏的夫人弄得狼狈不堪。
刘如英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她今日才看透了一些事情。
她记得,有一次高铁牛也是战事失利,就像是折可克一样,全军覆没。
不同的是折可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高铁牛他还惦念家中的妻子,九死一生地苟延残喘了下来……
那次之后,他再不告诉她任何有关于他的战事的信息了。
刘如英惶恐不安,以为自己是遭到了厌弃,不被信任。
可真相着实如此吗?
第92章
刘如英恍恍惚惚地回忆着她和高铁牛的那些点点滴滴……
他们是夫妻,他们都需要成长,需要伴侣的提携,可他们偏偏都是汲取养料的那一方,而不是能提供浇灌的一方……
高铁牛是十年如一日的笨口拙舌,沉默寡言,刘如英却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高铁牛越是沉默,她便会越发多思多虑。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也许当初高铁牛什么都不告诉她,或许不是因为厌弃她,或许不是因为对她做不好「夫人外交」而有心有怨气。
他反而有可能是为了她好,担心她又做错了什么事,会内疚,会在内心谴责自己……他竟有可能,是为了保护她啊!
也许她当年柔弱哭泣的时候,高铁牛也并不是厌烦了她、不愿见她,而是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安慰她,他手足无措,嘴笨难言。
可能这一头蠢笨的蛮牛,还会以为是自己惹了妻子哭泣,只要自己滚蛋了,妻子的心情才会好起来吧。
刘如英觉得自己真的好蠢好蠢,好笨好笨,她只知道傅桧柏和高铁牛不合,傅桧柏的夫人总是看自己不顺眼,总是为难自己,她却从来没有细究过里头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她以为自己被高铁牛厌恶,他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可她怎么会忘记呢……她怎么能忘记呢!?
在他九死一生的那一次上战场之前,傅桧柏的夫人从她口中,套出了她为高铁牛准备衣裳的时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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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中,刘如英居然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小心谨慎,傅桧柏的夫人却巧舌如簧放松她的警惕,她察觉到了傅桧柏的夫人的急切和逼迫之意,心慌意乱地想要躲开。
她要离去,傅桧柏的夫人却不让,口中多有挽留之意,频繁笑问:「急切离去所为何事?」
刘如英害怕自己多说多错,什么都不说,为了尽快离去,只推脱家中有事。
当时,傅桧柏的夫人便状似无意地调笑道:「这么急着走,难不成是要为夫君备好衣裳不成?呵呵呵……」
那彷佛只是随口的打趣,在场的夫人们都纷纷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可是刘如英当时心中一紧,怕傅桧柏的夫人看到自己脸色不对,就立刻低下了头。
她三缄其口地离开了,可是她还记得,傅桧柏的夫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后,又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天色,似乎是在估算着时间。
这她早已遗忘的场景,却在今时今刻,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穿透了她的心脏!
像是一块山顶的巨石,忽然砸得她头破血流!
她真的好笨好笨啊,她怎么能,那么轻易被套出了信息呢!?
她当时为什么要低头!她的表现一定让傅桧柏的夫人看穿了吧!
知道了她准备衣裳的时间,不就能推算出了高铁牛的行军时间么!
为什么呀!?她为什么就不是和这群夫人们一样八面玲珑、滴水不漏?为什么……她为什么如此蠢笨!
高铁牛在那场战事中失利……当真是一个意外吗!?
刘如英泪落如雨,为何人可以那么坏,那么邪恶……折可克将军的遭遇,又真的是意外吗?
军师大人忽然缠绵病榻,不足半月便一命呜呼……都是意外吗!?
刘如英快要恨死自己了!她要怄死了--她怎么可以那么蠢笨愚钝!
如果湛兮今日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或许如此蠢笨的她,是怎么都看不到迷雾之后的真相的呢,她空有宝山而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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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如英如同一座雕像一般,在湛兮的面前坐着,僵直不动,泪流不止。
湛兮掏出了手绢:「表姐,莫哭了,你并未做错什么。」
刘如英迟钝地眨了眨眼,汹涌的泪又一次溢了出来,她狼狈地摇着头,喃喃自语着:「不,你不知道……小少爷,你不知道我曾做错过什么,我曾那么的蠢笨过……」
她的哽咽和绝望简直要令人心碎,湛兮甚至能嗅到弥漫在她周身的那一种自我厌弃、自我谴责的气息,痛苦到令人的感觉就如同溺水一般的窒息。
「你没有做错什么!」湛兮平静,而有坚定地说。
刘如英恍惚地抬头看他。
湛兮将手绢递到了她手上,凝望着她的眼睛,重复道:「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是、可是……」刘如英仓惶又狼狈地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或许有人利用了你,或许有人从你口中打探到了什么消息,然后借此去做了什么恶事,可是表姐,人家要作恶,总是能作恶的,这并不是你在作恶,你何必谴责自己呢?」
「可是如果不是我太笨,我就不会那么轻易就被看透,那他也不会……」刘如英失声痛哭。
「不是这样的,」湛兮却摇头,反驳了她的想法,重复,大声而坚定地重复,「不是这样的!」
刘如英呆呆地望着湛兮,湛兮告诉她:「就算你聪明绝顶、守口如瓶,要作恶的人,就没有办法从其他渠道打听到他们想知道的事情了吗?」
「我还是那句话,人家要作恶,总是能作恶的,这并不是你在作恶,你不必谴责自己,相信我,这不是你的错!」
「贼进了家中,盗取了金银财物,这是贼在作恶,是贼在挑衅我大雍的律法,错在了贼起了贪婪之心,错从来不在主家『门锁不够结实』。」
罪犯犯罪的理由,有且仅有一条,那就是他起了犯罪的心。
他犯罪与受害者当时穿了长袖还是短袖,长发还是短发,卷发还是直发,高跟鞋还是平底鞋,又有什么关系呢?
盗贼入户,不怪盗贼要行窃,反而要怪主家的门锁不牢靠么?天下岂会有这般道理!?
「不够聪明,就活该被伤害吗?!六合八荒,可都没这样的道理!你莫要拿他人的错误,来惩戒自己。」
湛兮最后的这句话,振聋发聩,也终于止住了刘如英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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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小少爷说得对,她不能怪自己,怪自己又有何用呢?
难道无法从她身上打探到信息,他们就无法获取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了吗?他们会放弃自己的阴谋了么?
如果说高铁牛出事,是因为她的蠢笨不堪。那折可克将军呢,他出事时,可还不像高铁牛这般有着会拖他后腿的妻子呢……可就算如此,他也还是中招了。
刘如英不怪自己了,真的,她不怪自己了,可她依然觉得……好悲伤啊,原来这世间,当真有如此无可奈何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