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扶子不好吃
手中有刀就该用,何必畏畏缩缩。
如今又非什么繁荣盛世,说什么朝廷和武林互不干涉、互不往来,听起来是为了求同存异,其实不过是两方都无法拿对方怎么办,只好画明了界限罢了。
真要追究起来,恪守这规矩的人又有多少?
朝廷那边不是没有从江湖中召过去的武功高强者,武林这边为了在某些时候行便利,也不是没有勾结官员的。
只要武林盟、各大门派与朝廷中央明面上看起来还没有关联,人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们互不干涉。
可笑至极。
郭征待闻行道如亲子,为他考虑甚多,不愿违背他的意愿,让他将自己的势力用在此处。
但闻行道可不是方柳的儿子。
方柳含笑撑着脸颊,一双眸子通透地看向闻行道,态度云淡风轻。他正思索无处调查这位闻大侠,这不就撞上门来了,若能让对方直接说出来,又何必费那么些功夫。
他很愿意做违背别人意愿的事。
郭山显然对自家大师兄的身世不太了解,他一脸茫然地看了看闻行道,又看了看方柳,不懂他为什么要问大师兄。
须知大师兄自从进了武林盟之后,年年都在忙武林盟的事,哪有时间去认识官场上的人呢?
但是不知为何,郭山对方庄主说的话总是莫名信服。因此,他没有说话,决定全听大师兄和方庄主的指令。
闻行道神情冷静,看向方柳:“若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方柳弯眸:“有闻大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郭山小声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方柳回说:“先去承庵寺看看。”
“可是,过去这么久,东西应该已经不在承安寺内了。”郭山迟疑,“而且,父亲都无法搜查那寺庙,我们就更没有权力了。”
“谁说要光明正大搜查。”方柳轻声道,“令父败就败在太遵从官府规定。”
“可。”闻行道拍板道,“挑个日子,我们潜进去看看。”
郭山便全然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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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此次的隐秘行动,闻行道和郭山重新租了个小院子,作为暂时住所。他们平时外出,也会注意避免偶遇武林盟的弟子,行事十分小心翼翼。
闻行道和方柳已然敲定了潜入承安寺的时间。
在此之前,他们对承安寺详细调查了一番。
据说承安寺的住持和武僧武功了得,尤其是那住持无明,功力深厚无比。他一柄禅杖武得虎虎生风,虽非江湖中人,却很有些名头,时常被当时的江湖高手下战书。
直到承安寺去的达官贵人多了,寺庙也因今上的缘故被看重,所以近年来,便不再有江湖中人上门挑战。
住持无明武功高强,也是郭征调查时束手束脚的原因之一。
以方柳和闻行道的能力,皆可无声无息深入寺庙。但仅仅是深入还不行,调查才是最紧要、最麻烦之事。
因为需要掩人耳目,深入调查最好的日子,便是寺庙中最热闹之时——那时大部分僧人皆被其他事吸引了注意力,正方便他们行事。
而最近热闹的时刻……
便在明日,七月十五。
每月初一和十五是“十斋日”,信佛道之人,皆会在这两日烧香、燃烛、拜神佛。再加上十五这日,尚京会举办一月一回的灯会。
故而每月的这一天,也是承安寺香火最鼎盛的时候。
因为时间上的行动有些赶,来不及做太多准备,带上郭山多有不便。于是此次只有方柳和闻行道便行动,一同前往尚阳城。
郭山武功不济,也怕给两人拖后腿,便乖乖待在雁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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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会这日,城门比平日晚关些。
方柳和闻行道未进城,直接去了尚阳城外的承安寺。
郭征之所以怀疑承安寺,与承安寺的位置也有关系——承安寺距离尚京十二里地,正处在尚京和雁山镇互通的官道上。
那批赈灾银被劫,消失在这条官道上,只可能是被运到了附近藏起来。而沿官道人烟稀少,除了几个小村子,便只有承庵寺了。
但在最初查案之时,承安寺因其独特的地位,被钦差张大人直接排除了怀疑,错过了最好的排查时机。
这次他们过去,主要是为了大致打探情况,将郭征的猜测定论,顺便理清承安寺内盘根错节的关系。若这过程中,能查到一些其他蛛丝马迹,那自然再好不过。
若是不能,还有下一次机会。
方柳和闻行道抵达承安寺外,一眼便看到有许多华贵的车马停在院门外,人潮涌动热闹得很。
寺院门外的松柏生长繁茂,有矮矮的桃树绕院墙围了一圈,簇拥着庄严的佛寺。几名手持禅杖的武僧站在门外,表情肃穆,使寺庙在炎夏中更显得沉寂肃静。
无论是管家的贵人,还是附近城镇的百姓,说话时皆不敢高声语,恐惊扰了神佛,犯了大不敬。尽管如此,因为来上香拜佛者络绎不绝的缘故,此地仍有些嘈杂。
两人趁着人潮攒动,悄然翻进了寺内。
寺庙内倒是井然有序,大部分僧人在招待香客。每一处院门都有守卫的武僧,这些武僧功夫尚浅,察觉不了方柳和闻行道的动作。
他们两人将寺庙内大致搜了一遍,未发现异常,便开始想办法搜索房间。
这些房间,无人的上着锁、有人的难进入,若是一一想办法搜过去,怕是明日也搜不完。既然要搜,便应该搜那些重要人物的,譬如无明住持的寝屋、禅房之类。
方柳见着两个小沙弥正打扫庭院,便朝闻行道示意,两人躲在房顶之上,听那小沙弥闲聊。
只听其中一个问:“住持大人的禅房,可扫洒过了?”
另一个便答:“未曾呢,方才住持大人说他还有要事,让我们晚些去扫洒。”
“那我们便先去无增大师的屋舍?”
“可。”
方闻一路跟踪两个小沙弥,来到了一处院落。
从他们的口中,方柳得知那无增大师乃是承安寺的监寺,是寺院中的重要人物。
一般来讲,寺院除了主持之外,还会有六知事,分为都寺、监寺、副寺、维那、典座、直岁。其中,监寺总揽寺院内所有庶务,既要管理库房,亦会监督寺院各堂口,权利了得。
这位无增大师,便是那无明主持的左膀右臂。
幸运的是,无增大师恰好不在院内。
待到两名小沙弥扫洒结束,离开此地,方闻两人便悄无声息潜入了无增的寝屋内。
方柳言简意赅:“尽快。”
闻行道点头。
两人便分别开始搜查屋内的物件,动作小心而敏捷,未发出任何声响。
没过多久,方柳便从抽屉深处,找出一封已打开的信件。他凝眸大致看了看信件的内容,将信收入了怀中。
得来全不费工夫。
恰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方柳和闻行道对视一眼,立时将翻开的抽屉恢复原样,而后快步走出屋子。信已拿走,对方发现的越晚,对他们越有利。
拿到信后,他们两人离开了寺内,在寺院外的树林停下脚步。
方柳飞身攀上一株古木,让翠绿繁茂的枝叶挡住自己的身影。闻行道跟从他的脚步,飞身站在树上。
闻行道问说:“方庄主寻到的东西,是何物?”
方柳拿出信来:“互通往来的证据。”
闻行道定睛看去。
那书信瞧着倒是十分寻常,薄薄两页纸,其中提到的都是些无聊事。可悉心一瞧,便能发现其中另有有蹊跷。
方柳将两张纸叠在一起,对起来细细查看。
只见那纸张上的字重合之后,有几个位置的字严丝合缝地对上,组成了一句话——“东西已迁移,不必忧心”。
方柳勾唇,目光转向寄来信件之人。
“……刘珏?”方柳道,“有些印象。”
闻行道说:“当朝有位驸马,名就叫刘珏。”
“闻大侠对那驸马了解多少?”
“不多。”闻行道摇首,“并非好人,也并非什么重要人物。”
方柳将信递到闻行道眼前:“若和这信牵扯上了,还能称之为不重要?”
闻行道沉声说:“我找人打听一番。”
“先不必了。”方柳轻笑,好看的眉眼上挑,远眺寺院外接踵的人群,“见到个熟人,或许能有所助力。”
闻行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冷然:“什么熟人?”
于枝叶繁茂的树梢上,仍有细碎的日光,穿过层层枝桠洒在两人面容上。方柳眼睫如扇,日光一照,便在他冷白惊艳的侧颜上落下些动人的影子来。
他笑的漫不经心,缓声答道:“未来在朝廷中的人脉。”
闻行道微微眯起了眼。
“我以为方庄主说的官场人脉,只有闻某。”
第39章 偶遇
闻行道这番疑问实在古怪,倒还过问起他人人脉来了。
方柳侧眸看了他一眼,眼睫轻眨,眼下蹁跹的扇影也变换。两人对视片刻,方柳平静反问道:“不然?”
闻行道缄默了一瞬,而后说:“……无事。”
方柳便回过头去,再度看向寺庙外之人。注意到目标脱离人群后,他便将信封收入怀中,脚尖一点轻身下了耸立的高木。
闻行道沉眸。
少顷,他忽视了那份如鲠在喉的烦闷,也飞身下了树,默不作声跟在方柳身后,装作方到来的客人的模样,走到了寺庙外。
闻行道定睛看去,只见那不远处的所谓“熟人”,竟是顾择龄他们一行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