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贺端阳
游彦歪头看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你啊,看起来冷漠强势,实际上却心软的很,这还只是你的妹妹,若将来等你有了子女,还不知要如何的骄纵。”
“子卿,你应该清楚,我不可能有子女。”蔺策看着游彦,这还是这几年来他们第一次聊到这个话题,虽然游彦的初衷并不在此,但蔺策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他咬了咬下唇,看着游彦的眼睛,认真道,“我不会娶妃,不会让任何的女子出现在这后宫之中,自然也不会跟别人生下子女。我从出生那日起就注定此生亲缘淡薄,所以我不在乎什么子嗣血脉,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游彦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却没想到蔺策将话题引到了这里,他们二人先前从未谈论过关于未来的打算,游彦自己离经叛道,从来不在意什么子嗣血脉,但却不至于狂妄到以为所有人都不在意,尤其是,蔺策毕竟不是常人,普通人可以没有子嗣,他一个帝王,苦心经营的江山,又怎么甘心交于他人之手。
但游彦的性格如此,从来不会因为还未发生的事情而担忧,他相信蔺策对自己的深情,也相信,就算将来有一日,他们不得不面对子嗣问题之时,也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不过他一直以为那将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却没想到蔺策会在这种时候,毫无预兆地提及了此话题。更没想到在他心中预计会有些波折跟纠结的问题,却被蔺策说的如此云淡风轻。
蔺策对于游彦的错愕只是笑了笑,继续道:“过两年,我会在宗室之中选一个孩子过继过来作为未来的皇嗣,亲自教养,如若你担心我骄纵他,就要帮忙多费些心思,毕竟他也算是你的孩子,你也总要尽些心思。”
游彦轻轻地摩挲着蔺策的手背,轻声道:“这个决定,你是什么时候做的?”
蔺策皱眉想了一会:“大概从我知道自己要来夺这个皇位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那时候还没想那么远,只想着就算我当了皇帝也不会娶妃。近两年皇嗣的问题一再被朝臣提起,尤其经历了李埠一案,所以才开始思考子嗣的问题,不过我跟宗室这些人都不算熟悉,也并不了解,所幸我现在还算壮年,还有机会慢慢观察。”
游彦看着他,良久,轻轻地舒了口气:“看来这个子嗣我要帮你好好选一下了,不然的话,我大概要成为南魏的罪人了。”
“所以你后悔了吗?”蔺策抿起了唇,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游彦,“跟我在一起总是要面对这样没完没了的烦恼,被置于各种各样的境地,也要承担许多你先前想都没想过的责任,即使我想尽了办法想要避免,但还是做不到。”
“你连这万里河山都可以视之如无物,因为与我一起,放弃了旁人都渴求的东西,我又有什么理由后悔?”游彦凑过去,在蔺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我已经得到了我最想要的,所以,此生无憾。”
第68章
圣旨一出, 很快便传遍全城, 南魏已经久无战事, 西南先前虽然有摩擦,但毕竟路途遥远,先前的战报都是直接送到蔺策手里, 连朝中的许多人都被瞒了过去,城中的百姓更是一无所知。而现在的形势与当初大不相同,原本只是小范围的冲突现在已经演变成了两国甚至多国正式开战。
虽说天下大势,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并不可能有长久的安宁与祥和,这是定数。但对于最普通的老百姓来说, 只要有战争就意味着要有人死亡,哪怕战场在远离自己的千里之外, 都会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战事波及。
毕竟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他们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太平盛世, 能够让他们平安顺遂的度过此生,至于其他的,也不在他们考量的范围之内。
也正是因此, 为将者, 势必以守护天下太平为己任。他们能战,却不想战,避战,却从不畏战。
早朝过后很多人才逐渐回过神来,对于蔺策最终选用陶姜为行军总管来打这场必胜的战争的缘由进行了百般揣测, 但这些人的看法却从来不在陶姜的考量之中,他在军中收到了圣旨,便开始练兵整备,交托军务,征集粮草,以便早日出发。
自从当日将兵符上交之后,游彦就不曾再过问军中之事,更未曾再到过军中,因着有陶姜及几位将军在,每月又例行进宫向蔺策汇报军务,军中的一切都井井有条。但现在陶姜即将启程,军中缺了一个能够主持大局之人,游彦开始往返于军中,从陶姜手中接手军务。
这些对游彦来说都不算什么难题,即使陶姜不在,军中其他的几位将军也都是游彦曾经的手下,对游彦忠心耿耿,踏实可靠。对比这些,他倒是更加担心的是西南的情况,按说此次由陶姜率军前去支援,从战力上来说,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但他心中总有一丝隐隐的顾虑。
毕竟西南的局势到今日已经大大出乎了他们先前的预料,尤其是这个樊国国主如此胆大妄为,举全国之力也要与南魏一战,如此以卵击石的行为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或者底牌。
游彦习惯了凡事十拿九稳,这一次却始终觉得并不完全安心。先前他想要到西南去也是这个缘由,因为如果这个樊国国主再有什么阴谋,他也有信心可以应付的了,至于旁人,哪怕是陶姜,他都担心他会一不小心着了道。
游彦思虑再三,并没有把自己的担忧告诉蔺策,毕竟现在春闱一事还在继续,蔺策大部分的精力还在上面,至于西南战事,就算再有阴谋,蔺策也没什么办法,反而是陶姜这个将要直面战局之人,更应该有所警惕。
“将军,您的意思是,觉得这个樊国国主,还会有后手?”陶姜骑在马上,一身戎装,在他身后不远处,是将要随他一路前往西南的三军将士,他们整备待发,只等着待会蔺策亲自前来为他们践行。而游彦因为心中有所顾虑,便提前到场,只为了再对陶姜嘱咐几句。
陶姜对于游彦的话从来不敢忽视,他思索道,“但,依着两国兵力来说,就算他再有什么阴谋,也改变不了战局。战场上的事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两军相见,最终还是要看实力说话,谁能活下来,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游彦微微皱眉:“我知道你对自己对手下的兵力信心始终,但,不可太过狂妄,那里毕竟是西南,你人生地不熟,只是一个援军,光是跟一个郭准打交道,怕是就没那么轻松。所以凡事还是应当谨慎。”
陶姜应声:“属下明白了。属下前去西南之后会多加防范,如果有处理不了的问题,也会加急与您联系,绝对不会自大轻敌。”
游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有可能是我多虑了。只是西南毕竟太远了,如果出了什么变故,我想及时帮你也难,所以只能依靠你自己,多思量,处处小心谨慎,毕竟你此行,身后是三万大军,还有南魏的百姓。”
陶姜朝着游彦拱手:“将军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你与陛下所托。”
游彦点头:“等你到了西南,先派密探调查一下樊国国内的情况,尤其想办法要了解一下樊国国主到底是如何勾结其他几个小国,除了这几个参战的小国,还有没有其他的隐患。”他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会,继续道,“其次是详细调查先前那一战大败的缘由,看除了战报上的问题,还有没有其他的隐患。”
“属下明白。”
“还有就是,此去西南,切记要约束好收下的兵士,尤其是要与西南军好生相处,不可轻视对方,也不可冒犯,以免在战局之前就先起内乱,在战场上易生变数。”游彦说到这儿,抬起头看着陶姜,“我先前已经跟娘亲嘱咐了你的婚事,娘亲好像找到了几个合适的人选,本想有空叫你去府里商议一下,却不想现在战事起,只能耽搁下来。”
陶姜笑了起来:“那多谢老夫人费心了,不过,先前我记得有个古人有句特别有名的话,匈奴未灭,何以为家。不平定西南的战事,我也没有脸面去府上商议此事。就等我大胜而归之日,再去府上拜访,到时候将军可不要吝啬,记得把自己的好酒拿出来犒赏我。”
游彦微微皱眉:“一个你,一个殊文,一个惦记着我的好酒,一个惦记着我的好茶,我怎么就遇见了你们这两个冤家?”
“我听说将军您最近都常住宫中了,那不管是好酒还是好茶,宫里不都有的是,难道陛下还不舍得给您吗?”陶姜笑道,“更何况我跟小公子也都不是什么外人,一个是您最得力的手下,一个是您的内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那么多的好东西,您总要分享一下。”
“是吗?”游彦轻哼一声,“那你怎么舍得把珍藏的好酒送去给林觉,却从来没想过拿来孝敬一下我?”
“嗨,您跟林公子能一样吗?”陶姜道,“我跟林公子也就算是,那叫什么,君子之交,我喝了人家的好酒,自然要还礼,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失礼。再说,林公子不是将军您的朋友,我若是对他失礼,那丢的不还是您的人?”
“你现在倒是能言善辩,思绪清楚,看来我根本就不用为你担心了。”游彦想交待的事也已交待的差不多,心中原有的那点忧虑被陶姜这般插科打诨之后倒也散去了不少,虽然他有所担忧,但对陶姜其人还是放心的很,他抬手拍了拍陶姜的肩,“该说的我也说了,其余的,等到了西南,就全靠你自己了。现在时辰也差不多了,陛下大概快到了,你也该回到军前,整备以待。”
话落,游彦朝着陶姜拱手:“谨祝将军此行一帆风顺,大捷而归,届时我会在府中备下酒宴,为你接风。”
陶姜认认真真回以一礼:“陶姜无形,受此重任,将与三军将士一道,护卫西南及南魏百姓安危,绝对不会让将军失望。”
游彦轻轻点头:“我相信你。”他转过身,朝着不远处的城楼看了一眼,隐隐地看见那上面有人影出现,便点了点头,“过去吧,陛下已经到了。”
陶姜应声,一甩马鞭,朝着城楼而去,游彦伸手摸了摸马鬃,看着他的人影走远,才掉转马头,朝着偏门走去。
尽管朝中各种风言风语,但圣上亲自出城为三军践行,犹可见其对此次西南战事的重视。蔺策素来寡言,即使亲自来践行也并没有过多的话要说,只是举起酒盏与三军共饮了一杯,之后就站在城楼之上,看着陶姜在军前率领三军出发,只留下满地飞扬的尘土,之后慢慢地消散,一切归为沉寂。
游彦登上城楼,看着不远处刚刚升起的朝阳,而后转向在朝阳掩映下仿佛闪着光芒的蔺策,大军已经走远,他还站在这里,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身边的侍卫都不敢询问,只有游彦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边驻足:“在看什么?”
蔺策扭过头,朝着他看了一眼,勉强露出一点笑意,但面上却一点都不轻松:“我在看刚刚那三万将士,四年之前,也是在这里,你带领三万将士赶赴西北。虽然那一战最终是我们获胜,但是那三万将士最后回到都城的,也只剩下几千人。”
蔺策微微闭眼:“所以我在想,这三万将士,到最后能够回来的,又会是多少人。”说到这,他又自嘲般摇了摇头,“但又忍不住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未免太过矫情,他们是为了我,为了这南魏的江山而征战,我却在这里伤春悲秋。”
“我们都明白战争必然要有人流血牺牲,却不代表我们需要适应这些事。为君者胸怀天下,生杀决断,却也该存有仁慈之心,这并不冲突。”游彦环住他的腰,顺着刚刚陶姜离开的方向望去,“我们都知道,这三万人不可能全都回来,他们自己其实也清楚,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我对陶姜有信心,他会尽可能的,带最多的人回来。”
第69章
游彦平日里其实跟自家娘亲打交道的时间并不怎么多, 游府不似其他人家那么多的规矩, 不用晨昏定省, 平日里也不在一起用膳,加之游彦生性洒脱肆意不受拘束,游老夫人也早已习惯如此, 并不过问他的事情。
直到近两年游湛愈发不问世事,游彦被迫承担起游府的大小事之后,偶尔为了商议一些事情, 母子二人之间的接触倒是多了起来。但游彦一直都很清楚, 游老夫人与游湛并不相同,相对于游湛的离经叛道, 她为人处世更为传统严谨,所以在她老人家眼里, 对于游湛父子平日里许多的行事作风并不怎么满意,只是无法干涉而已。
游彦倒也能理解娘亲的想法, 毕竟像她这种世族出身的千金小姐,从小至大言传身教的都是那些传统的诗书礼仪,游彦自然无法改变。既然娘亲并不干涉他的生活, 他也会在面对她的时候适当收敛, 也因此这么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不过这一次游彦却有那么一点的头疼,如若是关于他的事情又或者是府里其他的事都还好说,但这次却偏偏事关游礼,尤其是关系到游礼的婚事。
因着游湛与众不同的脾气秉性,游府到了游彦这一代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 偏偏游俊还体弱多病,难堪大任,而游彦又是个这样的性格,还好游礼的出生,才让游老夫人有了新的寄托。因着游俊身体的缘故,游礼自幼就是在游老夫人膝下长大,游老夫人视之为游府未来的希望,从小就对这个唯一的孙子格外的重视,游礼的婚事在她眼里更关系到游府以后的绵延,所以更是关注的很。
原本游礼能与乐昌公主结亲,游老夫人格外的高兴,却没想到在她眼里天造地设的一门亲事居然也会被退亲,游彦不知道她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反正从那之后她老人家就把游礼的婚事看的格外的重。游礼已经不是第一次跟游彦诉苦,先前游彦替他解过围,但大概因为迟迟没有为游礼找到合适的亲事,游老夫人更为急迫起来,大抵是物极必反,因着游老夫人对此事实在是太过紧迫,反而让游礼苦不堪言。
其实游彦对于感情之事一向主张顺其自然,先前替游礼张罗婚事也是为了照顾游老夫人的感受,但经历过乐昌公主之事,游彦对此类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订亲之法便颇有微词,尤其现在游礼求到自己头上,总还是要与游老夫人好生谈谈。
游湛照例不在府里,游老夫人一个人在佛堂奉香,游彦遣了人前去禀报,自己候在外厅。游彦大概是生性狂妄,不信神佛,其实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世人非要将自己的人生寄托于从未见过的存在上。但他也清楚,世人皆不相同,纵使他不相信,却也要尊重他人,更不会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出来。
游老夫人奉了香出来看见小儿子倒是惊讶的很,毕竟接连一段时间游彦都住在宫中,极少回到府里,却不成料想到今日游彦不仅回来,还专门到她院里来。
游彦上前扶了老夫人入座,又亲自倒了茶,面上笑的和缓:“娘亲近来身体可好?”
游老夫人点了点头,喝了口茶,缓缓道:“我身体一向好的很,不用挂念。”话落,她视线从游彦脸上扫过,“倒是你,看起来似乎又消瘦了些,是不是在宫中吃不惯?”
游彦挨着她坐了下来:“我不是一向这个体质,不管吃多少东西都看不到。前几日才找御医诊过脉,其实比以前要强得多。”
游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就好,你大哥的身体你也知道,始终都不见好,能多活一日就算赚了一日,我也不敢多求,每日在佛前点上一炷香,只希望你跟殊文能够平安健康,我此生也就无憾了。”
“娘亲放心吧。”游彦劝慰道,“我先前问过御医,大哥现在的身体虽然痊愈困难,但也算平稳,只要多加注意,不会有什么大碍。至于我跟殊文,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游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道:“你今日回来,是有事找我?”
游彦应了一声,回过头朝着厅内的几个侍女挥了挥手,让她们都退下之后,才开口:“儿子听说前几日您往殊文房里送了两个侍女,其中一个当晚就睡到了殊文床上,给他吓了一大跳,一整夜都没睡安生。”
“殊文年纪也不算小了,就算婚事需要谨慎,但房里也总该有个妥帖的人照顾。”游老夫人喝了口茶,将茶盏放回桌上,抬眼看着游彦,“我知道殊文的婚事还涉及到朝中的一些问题,一时之间没那么容易安排,但这府中的事,我总能做的了主吧?”
“那您也总该事先问过殊文的意见才是,”游彦缓声道,“大半夜地睡得好好的,身边突然就多了个人在,若是受了惊吓,您老人家不是更加心疼。”
“他要是肯,我何至于如此自作主张?”游老夫人说着,伸手敲了下桌案,“别的人家的公子到了殊文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就算没有,房里大概也收了几房妾室,哪像殊文到现在还不通男女之事,越是如此,他的婚事岂不是越难结成?”
“就算是想让他通男女之事,也没有必要用这种办法,”游彦道,“游府几代人都没有收娶妾室的经历,难道娘亲您非要他破这个例?至于婚事,若是太过勉强,就算给他娶到了房里,他若是不喜欢,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人家姑娘都不过是互相耽搁而已。还不如就再等等,等到他遇见喜欢的,自然就想娶回来,到时候说不定还催着您快点给安排。”
“等到他喜欢的?”游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消失的无影踪,她抬起头,一双眼紧紧地盯着游彦,“当年我想给你娶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敷衍我的,倒后来呢,你倒是遇见了喜欢的,可是那个人你娶的回来吗?”
游彦万万没想到话题居然会引到自己身上,他与蔺策的事,在游府里一直是心知肚明却从来不会正式谈及的事情。游彦从来都是一个有主见的,长到今日就没有人能够干涉他的事情,尤其到了蔺策登基为帝,他成了这游府的实际上的担当,更没有人会敢过问。游彦一直以为,游老夫人不提,是已经默认,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发现,她心中还是藏着怨怼的。
游彦理解为人父母的心情,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如何选择有亏欠于他们,但在此事上并不想与她多争论,只是道:“殊文与我的情况毕竟不一样,我当年不肯娶妻是因为心有所属,您刚刚不也说了,他不过是不通情事。”说到这儿,他笑了一下,“普天之下,像我这样的人其实没有几个,娘亲不必担心。”
“殊文从小跟着你长大,衣食住行言谈举止都在效仿你,你难道不知道?你怎么不知道,在这种事上他不会效仿你?”
“先前为他与公主订亲的时候他明明高兴的很,最后亲事未成,殊文还伤心了一场,所以他实际上还是想要娶妻生子的,只不过他接触不到什么人,所以不知道何为喜欢而已。”游彦道,“他的亲事我也一直在看,所以娘亲您也不必逼的他太急。”
“我逼的他太急?”游老夫人站起身,在房内转了半圈,才瞪着游彦,“你现在整日不在府里,你可知道他现在每日都跟那个,就是常常从宫里来为你传信的侍卫厮混在一起,你可知道我每每看见他们两个在花园里说话,就想起当年,当年你跟还未登基的当今圣上也是这般,那时我只以为你们是志同道合,私交甚好,谁能想到你们……你们居然……”
游老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因为一时疏忽,看着你走上歧途,难道还要看着自己的亲孙子,也走上那么一条错路吗?”她双眼通红地看着游彦,“你可知道这些年来,每每知道你进宫的消息,又或者当今圣上到府里来的消息,我心里是何种滋味?这算什么,我生的儿子,为什么都要这副样子?”
“娘亲……”
游彦刚要开口,就被游老夫人急切的打断:“你不要再劝阻我,也不要再跟我说什么那些随心所欲的道理,我当年没有管你,今日我不能不管殊文。你的事情我干涉不了,但是殊文的事,却不用你多言,他是你大哥大嫂唯一的儿子,是我们游府唯一的血脉,你自己愿意走什么样的路,我们不能过问,但是如果殊文变得跟你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怎么跟你大哥交待?又怎么跟游府的列祖列宗交待?”
游老夫人看着他,眼泪从眼里汹涌而出:“我知道你,很多事情都不甚在意,那是不是连你兄长的性命,连游府的列祖列宗也入不了你的眼?”
第70章
游彦此生像如此挫败的时候屈指可数, 他一向自负, 自觉巧言善辩, 在与人争辩之时永远不会占据下风,但在此刻他才清楚,不管他如何擅长口舌争辩, 也无法让人改变自己根深蒂固的观念。
尤其在游礼的事上,他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游老夫人,毕竟他们有着不同的立场, 看待问题的角度也都不一样,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初衷都是一样的, 都是希望游礼能够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游彦陷入了少有的迷茫, 他第一次质疑自己的观点,质疑自己一贯所主张的那套教育的方法是否适合游礼。
归根结底, 游礼并不是他游彦,他自己一生随心所欲,肆意畅快, 包括在面对与蔺策的感情上, 事事由心,不会有丝毫的犹豫。那是因为他生性通透,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当下每一个选择都是最适合自己的,不管何时他都绝不会后悔, 无论最后发生什么,他都能够承担自己当日的决断所造成的后果。
可是游礼能吗?
游礼毕竟不仅仅是游礼,他是游府的长房长孙,是他父母视若珍宝的儿子,是他祖母眼里整个游家的希望。虽然游彦并不在意这些,但游礼也能不在意吗?如若游礼效仿他,像他那样无所顾忌,若是也能像他这般顺遂也就罢了,但如若游礼中途遇到什么波折,落得什么无法收场的下场,他又如何向父母兄嫂去交待?
那一日他指责蔺策在对待乐昌公主时,太过骄纵,可是自己教养游礼之时的方法也未必就真的合适。
尤其此刻,游彦看着面前双眼通红,满面泪痕的娘亲……他这人大概是因为看的太通透,凡事想的太开,所以在待人接物之时就会稍显冷清,但平白受了娘亲如此的指责,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回神。
他在这世间或许在意的东西不多,蔺策的出现才让他找到了一直想坚持的事情,却不代表父母家人对他来说一文不值。他虽然并不在意那些名利是非,也不在意所谓的家族兴盛,世代繁荣,却并没有真的弃游府于不顾,这几年来他在朝中一直维持着游府的地位,既不过于显眼,又能保持现在的富庶,只为了让府中的家人能保持现在祥和稳定的生活。
游彦从怀里摸出锦帕,轻轻地替游母拭去眼泪,而后起身道:“殊文的事情,毕竟还只是娘亲您的猜测,或许只不过是因为您因为我的事情……所以心存恐慌,看到殊文与旁人亲近就担心旧事重演。您也说了,他根本不通情事,本质上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没想那么多。您不用如此,我会与他好生聊聊,待误会解除,再安排婚事也不急。”
游母多年以来从未如此跟游彦说过话,此刻情绪平复下来,也有些不知所措,便勉强收下了游彦的安慰,点了点头:“好。”
游彦知道今日的话题到此,在他跟游礼确认此事之前,他们母子二人除了客套的问安大概也没有什么话可谈,他挺直了后背,朝着游府施了一礼:“既然如此,儿子就先行回去了,娘亲您好生休息,”游彦话顿了顿,“不要思虑太多。”
经过刚刚的那一阵,游母大概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游彦,只是勉强笑了一下:“回去之后,好生照顾自己的身体。”
“儿子知道,娘亲您放心吧。”游彦扬了扬唇,笑意却未达眼底,他从游母的房里离开前,看见她又进了佛堂,在这么一刻,游彦突然就明白为何世人会相信神佛。因为人活在世,总有无能为力之事。
就像游母,她自己或许也清楚,每日潜心礼佛也未必能解的了她的心事,但对她来说,那多少算是一种寄托。
游彦站在庭院里愣了会神,才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