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长安躲雨人
傅白虎吓了一跳,看看地上成了两半的人立马跪下接旨。
周围一片吸冷气的声音。
偃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人是偃武身边最得力的人助手,常年跟在身侧,也算同生共死的兄弟。刚才他闯进偃武的营帐,多半是想趁乱杀了偃武,可是偃武警觉,他只好转而求其次把偃武骗出去,暴露在外好方便黑衣人下手……
偃武一想到这里就浑身冷汗,连身边的人都会出卖他,他还敢信谁呢?
长吐了一口气,但是心里的闷气好像还是吐不出,谁知道下一个背叛他的是谁呢。
况且这漫漫长路,自己一个人要怎么走呢。
回到营帐里,大家估量这次的事是国舅派人做的,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看着这次叛变真是煞费苦心。偃武冷笑一下,无论怎样,雪花江是不能待了,他们没有粮草,在此处又是腹背受敌,必须立刻转移。
第二天,他们整顿大军,离开雪花江一路下了南方,偃穿着战甲披风,站在雪花江边,看着滚滚的流水,站了很久。
从今之后他们就要开始流亡作战的日子,这雪花江恐怕是永远回不来了,这里面有他还没找回的人,深深地不知藏在河水的哪一处,而他却永远没有机会完成那场没结束的搜索。
南方的春天才是真正的春天,桃红柳绿,金鱼风筝,白墙黑瓦,小桥人家。
虽然战火连天军阀割据,但是依然没有影响春天释放它独特的气息,保皇军四处流窜,到处打击偃武的军队,偃武很小心的防备他们,一开始,他们总能得手,但是慢慢的就没那么顺利了,直到现在几乎一次也没成功过,有时候反而自己会损失惨重。所以虽然偃武在明,他们在暗,但对偃武却很十分忌怕,心中也知道,此时此刻,这个少年枭雄不再好惹了。
国舅本来抱着必胜的决心开战的,而且准备速战速决,可是现在已经让偃武拖了一年了,战场上毫无收获,朝庭上当然也零零落落,不成规模。现在他顶着个自封的封号,只空占了京城,十分尴尬。
他也没想到这么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毛孩子,居然这么棘手。这让他很头痛。
恍然离开雪花江已经一年。
在一座白墙黛瓦的南方小院里,有柳树飘扬,黑色的金鱼缸一两个,里面呈着粉色的新鲜的荷花,和几尾小小的金鱼。
偃武这次就临时住在这里,一年来在南方已经转战了数十个地方,每次都是住个三天四天的就走了,什么地方都住过,明星冷月的山上,冷风呼啸的涧谷,还有农家小院。
风餐露宿的日子更锻炼人的意志,偃武在行军中越发的隐忍,果敢,缜密,深不可测,一开始他下一道命令,众位老资格的将军还要再拿来斟酌斟酌,现在他说一句话无人敢不从。
连从底层出身自己打拼老谋深算的傅白虎,对他也言听计从。
但是他睡觉的时候,旁边不能有人,谁进他的寝室身上都不许带兵器。他不信任任何人。
偃武在这个院子里住了三天,已经习惯了到处走,现在却想留下来多住几天,他站在门口看看这荷塘夜色,苍穹星辰,想大概是因为这里太静谧了吧,静谧的想让人留下来,停了脚步,不再奔波。
偃武笑笑,要是真的这样住下,自己可就危险了。
中庭的柳树随着清风在夜色中摇动,十分温柔,偃武看呆了,走下台阶,站在中庭伸手扶住柳树的树干,望着这头顶上飘摇的柳叶。
一年过去,又是春天了,
身后忽然传来傅白虎的声音,他笑着说:“大王,为谁风露立中霄啊。”
偃武回头,他冲偃武晃了晃手里一坛酒,放到白色的石桌上,偃武刚才没注意旁边的石桌石椅,现在忽然看到,再回头看看这清风摇曳的柳树,煞那间有了时空倒转,故人犹在的错觉。
当年也是春天,公子府里,柳树飘飘,悄无人语。
他一下坐在石椅上无法出声,傅白虎也不说话,倒了一杯酒给他,他顺手接过无声地喝了。
好久,傅白虎在背后叹了一口气,说:“大王,你在想人。”
偃武听了这句话,不露声色,他不喜欢有人猜透他的心思。
看他不言语,傅白虎不仅不停,还笃定的说:“你在想师丹。”
偃武的脊背一阵发颤,这是他一年以来,第一次从别人嘴中,听到这个名字。
手里的酒拿不住,洒了出来。偃武掩饰着放下酒,半调笑半认真的说:“你想多了,怎么突然想起那个人来。”
那个人,那个人,偃武从小到大,几乎很少喊他的名字。
他以前只是远远看着他,没有机会叫,长大后那个人不论因为什么原因,总是盘旋在他的心里,也很少叫他,现在忽然听到别人直接叫出,居然觉得太突兀了,冷不防心脏一颤。
傅白虎放下手中的酒杯,一改往日调笑的语气,十分认真的说;“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你们的事,只是从别人哪里听过一些,但是我觉得别人说的和我看到的不一样。”
……
“大王,不管师丹在你的心中是怎么样的形象,他始终占据在你心里,牢牢地,从小到大。”
……
“我现在还记得我们刚刚打下素氏城的时候,明明已经计划好了那么久的一到素氏就把师丹处死,可是你在见了师丹之后就犹豫了,一副很棘手很为难的样子。”
……低头玩弄着手里的杯子,他被人说中了心事,逐渐心里有些发虚,很怕听到傅白虎下面对他的结论。
“其实那有什么好为难的呢——为难的是你的心。”
偃武听了这句话,心中那种擂鼓一样的声音,剧烈的响起来,这个声音在师丹消失后的第一天也曾经响起过。擂的他心口闷痛。莫名的直欲掉泪。
但他摇了摇头,坚决的不肯承认这种结论。
“怎么会……我怎么会……”
一开口声音却已经颤抖的不成调。
傅白虎抬头看看初春的天空,天阶小星,夜凉如水。没有理旁边苦苦否决的人。
接着说:“而且,他对你似乎并不想传言中的那样……也许,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
偃武砰地一声颤抖着拍翻了酒杯,“够了!闭嘴!”酒杯在石桌上滚了几滚,圆溜溜的打转,冰凉的酒顺着桌子流了他一身,浸染了黑色的锦袍。他也丝毫没发觉,他似乎有感觉到傅白虎要说什么,本能的不许他说出来。
他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怎么会……他杀了他……再有人告诉他……也许……可能……
他坚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