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里长安躲雨人
而在那复杂的哭泣之后,却又更加的惶恐。不知手脚该怎么放,不知如何是好。
偃武对着那不动声色不表态的背影,一时间,手足无措。
师丹……他是清醒过来,随意走到这里观望,还是在离开的路上,因一时念想的停驻?若自己不来,他会顺着那路离去,还是继续留下?
那一天,偃武在背后犹疑了半天,无奈只好一人手脚僵硬的回到寝室,单薄的亵衣几乎冻成了冰。但他无知无觉,血液都是沸腾的。
微微颤抖着在屋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等早饭摆上,他便坐在饭桌前等待那人回来。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那个人没有进来,还在轻轻泠泠的雪地里伫立着。
那一天直到太阳快到中天时,那个人终于回来,偃武立时觉得屋内空气都不一样了,师丹不说一句话,他也不多敢看。
只听见师丹端起了碗,安静的缓慢的咀嚼,只听见这声音,他居然都如被猫挠一样,又痒又痛。
师丹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偃武不知道他是什么想法,也不敢问。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没有更进一步。
从那一天之后,生活开始继续,两个人都努力想回到长生的时期,但实在尴尬,师丹还是搬到隔壁一件小房里住了。
偃武从此又开始一个人入眠的日子。
虽然还有隔阂,但就在偃武以为一切落定的时候,一个久不出现在视野内的人,忽然冒出头来。
那个叫宁清昼的小姑娘忽然要求见偃武,说:她想见长生。
偃武猛一听到这个人,有些惊讶,她本是早已被偃武忽略的人,于是毫不犹豫的回她,不行。
后来这小姑娘便没了消息。
长生被囚禁,被收养在严密监视的内室,这所有的一切早像风一样传遍全宫全城甚至全国,长生既师丹的消息,也悄悄地在人们的低声私语里爆炸着,这样一个有聊头的劲爆话题,宁清昼她,不可能不知道。
这个女子是出于什么原因,敢在这个时候跟偃武抢人,偃武想不明白。
她没见到师丹,师丹也自然不知道这事,偃武从偶尔遇见他的时候,偷偷观察他的脸色,他好像真的一无所知,眉目淡淡的,大多时候低着头,一片平静。
偃武没有像以往那样困着他,他很自由,可以随意走动,但是,只要一走到宫门口,就会立刻有盯梢的小太监,紧张的在身后看着他。
他一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就立刻飞身回去汇报。
每当这时候,师丹会眼神一转,颇为复杂的叹一口气。
师丹他自从醒来,没有表过态,没有与偃武刻意相见过,偶尔的偶尔,两个人,一个或在护栏前吹风,一个或从走廊经过,偃武的视线淡淡的一撇,似风经过,恍若无痕。
师丹虽态度不明,但一直没有什么出格的事,都在让偃武安心的范围内,直到宁清昼来找他之后的某一天,有了些异样。
第46章
那一天,他正在书房看书,安插的小太监急急的跑来,伏在耳边小声说了什么,他听了之后,眉头似有似无的皱了起来,缓步走到临风的栏杆前,稍稍俯视,果然看见不远处,师丹一身白衣,匆匆从假山石中穿插而过,依旧淡雅的眉目,若隐若现的有几分别样情绪。
师丹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有人紧密关注,向来很少迈出寝宫门,虽不说话,却依然让人安心。今天,是为何,这样急惶匆忙的悄然出行。
偃武的目光追随着那个白色身影,直到那身影消失不见。
他的睫毛垂下,安静的转身,回了寝宫。
四周静寂,他在寝宫中无声的坐了一会,忽然挥起袖子,铺下宣纸,右手执笔饱蘸墨汁,写了一个“静”字。
开阖婉转,潇洒流落。却在腕上用力写下最后一个勾时,微不可查的流露出些急遽惶然。
偃武面上仍是一派从容,安静的收尾,将笔墨放下。
他双手撑着桌子,身上穿着黑衣,连同那低垂的黑发,远远看去如一团不甚分明的黑雾。模糊不清,看不清表情。
他就这样站了很久,但至第二天,便如往常一样,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并没有查问小太监师丹昨日的去向,跟没有当面质问师丹,当然,在内心深处,他是不敢的,胆怯的。
反而,当第二日在对那些眼线交代事情,念到师丹这个名字时,语音更柔软,眼神更柔情。对待这个人,也更加小心翼翼。如果不是偃武还顶着帝王的帽子,几乎要让人认为他察言观色,谨小慎微了。
师丹还是眉目平静,一如以前。偃武屡次想靠近他,但却在徘徊试探之后,止步不前。
师丹爱在那走廊前吹风,背对着走廊,这天,偃武在他身后站了半日,终于鼓起勇气,向前走了一步,也看着前方,轻轻的说:“风真大啊……”
师丹毫无反应,素衣无纹的背影一动未动。
冷场了半日,偃武在旁边越觉得头皮发麻心跳加速,这是他自从师丹醒来后第一次与他说话,心跳得像疯了一样,杂乱无章。但是,师丹却没有回应他。
他望着那个背影,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不受控制的冲口说了一声:“你冷么?”口气太过关切,说出口之后自己立刻后悔了,惴惴的望着师丹。
师丹像湖水一样的眼光划过一道潋滟的水波,眼睫向后微垂,似是叹了一口气。但是这动作太小,身后的人根本看不见。
偃武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却等不来师丹的回应,努力掩饰也掩不住失落之色,悄悄地退下了。
偃武走后,那个白色身影才回了头。
师丹望了望偃武离去的地方,将淡淡的目光收回,细致秀美的眉峰聚起,似在思量,又似在挣扎。
他是素氏的王,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矜持而高贵的人。
爱,不能成为卑微的理由。
他的爱一直夹带着薄纱一般的淡然,即使在最浓烈的时刻,也是那样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意的。
不是因为不爱,而只是因为他把一切都矜持起来,不论是得到还是失去。
所以才在他醒来后,两人陷入这样僵持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