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骑与万人敌 第61章

作者:讨厌鱼刺 标签: 古代架空

  城头李承嗣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同时望了过去。

  

  那银铠武将盯着半空中的承志,断然松弦,连珠三箭几乎同时激射而出。

  

  李承嗣心下一沉:利齿藤,终于亲自出手!

  

  (未完)

  

  

  四十七

  

  李承嗣这一生中,从未有过这一刻的懊悔,从未如此恨过自己的学艺不精。

  

  他生来便是太子,教他文武艺的均是当世最顶尖的人才,讲解详尽,示范规范,要求严格,条件可说是得天独厚。

  

  然而这一切都架不住他的任性胡闹,不肯配合;先皇似乎也并不如何在意他的功课,那个人更看重帝王之道,认为上位者之能不在于样样精通,而在于驱使能人能吏各司其职。更重要的是,人人都觉得,他还太小,有些东西日后自会贯通。

  

  孙悦曾亲手教他骑射之技,承嗣亦觉得自己准头相当不错,然而此刻他心头却涌起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若是孙悦在此,只怕抬手间便能将利齿藤的箭半路截下,磕飞,甚至直接劈开,将危机化为无形!

  

  然而自己——李承嗣挽弓的手有些颤抖,他知道自己决计做不到,以他的力道,就算能堪堪射中那肉眼难辨的箭矢,也必将会被对方直接弹飞,毫无作用!

  

  可是若什么都不做,承志身在半空,决计无法躲过这狠绝的三箭!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将顾虑甩开,果决地拉弓。

  

  这些说来费时,事实上,自利齿藤弯弓放箭至此,不过一霎。

  

  那三支箭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掠过大半个战场,再定睛看时,已贴在承志身边!

  

  一只取胸口正中,一只偏右,一只足底,几乎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路线!

  

  承志听得风声,知道厉害,不敢托大,猛然一抖铁索,整个人侧了过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右手一箭!

  

  然而这躲避的动作却正中利齿藤下怀,此时他招式用老,已无可借力,前胸之箭眼见便要钉在身上!

  

  若是平日,他自然可以松手直接跃下,然而第三箭却正奔着下方而去,向下躲无异于自裁。

  

  正在这时,他身后极近处突然响起一阵风声,承志双目一亮,毫不犹豫地探足一点,身子突然凌空倒翻,不下反上!

  

  这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电光火石间,那支箭已紧贴着他衣角飞了过去,那红色衣料被这疾风带得发出一声尖锐异响。

  

  “嗡”的一声,第一支箭此时才钉上城墙,力道之强,竟硬生生钉了半寸进去,箭尾羽翼犹自颤个不停。

  

  转瞬间另外两箭亦到,笃笃两声尽数钉入城墙,给雍城留下了永久的纪念。

  

  承志躲过这夺命的神箭,动作突然变得愈加诡异,转折处似毫无规律可循,几乎无人注意到,在他每次躲闪时,总有一两只箭准之又准地刚好送到他足底。

  

  最后几只箭送到,承志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战车,毅然松手弃了铁索。

  

  凉人的鼓噪声与铺天盖地倾泻而下的箭雨瞬间将他淹没,然而所有人都看到了,那火把脱手打着转飞了出去——火焰划出活泼的轨迹,轻轻松松扑进了战车。

  

  那一刻,整个雍城似乎都在颤抖。

  

  亮到极致的火光几乎看不出颜色,爆炸产生的烟尘在巨响中遮蔽了人眼,站在附近的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已粉身碎骨,化为飞灰。

  

  城头的人抖着手收回了铁索,铁索的另一头空无一人。

  

  

  

  *

  

  半月不眠,千里救主,后世之所以将袁希誉为忠勇的典范,为之着书立传,填词赋诗,甚至连他守卫者的出身都成了令人津津乐道的资本,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雍城一战。

  

  这一战,衍帝得脱必死的绝境,利齿藤几乎全军覆没,狼狈出逃,凉人谈及衍国色变,是真正的一战成名。

  

  然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提及雍城之战,大多数人第一个想起的并不是袁希,而是一位神秘的少女。

  

  有人说,那是天女下凡,特为相助帝君而来;有人说,那是仗义相助的女侠,并信誓旦旦之后亦曾见到这位侠女行走江湖,惩奸除恶;有人说,那是花中仙子虞美人恋慕人间天子,化为人形前来解难;有人说,那是衍帝身边的妃子,陪夫君流亡天下,至雍城绝境之时为夫坠楼,香消玉殒,以性命为祭物,向苍天换得衍帝多活片刻,直到救援来临。

  

  最后一种说法最为荒唐,却流传最广,除却群众对爱情千年不倦的热爱以外,衍帝李承嗣此后再未纳妃,并终其一生不曾立后,亦成了好事人眼中的证据,并据此编出了无数或凄美、或曲折的故事,公然称这红衣女子为“蝶妃”“蝶后”。

  

  而衍帝如此荒唐行事,他身边两名水火不容的权臣竟出奇地同时保持了沉默,毫无异义,似乎更是对这种传言的一种变相的默认。

  

  自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这位传言里无比娇柔、体贴、善良、美貌的蝶妃正披着衣服,躺在十七八层最柔软的锦被上,扯着嗓子装哭。

  

  “我要下床……我要小解……哥哥你就放了我吧!……”

  

  “我保证不去碰任何危险的东西,哥哥可以派人盯着我……我跟着哥哥也成……”

  

  “啊,既然在一起,我带你去打猎好不好?绝不会像上次一样了,现在我都懂的!可以猎好多东西,你要还想给孙……”

  

  李承嗣冷着脸看着他,不做回应,直到承志识趣收声,缩了缩身子,把自己藏进薄被中,只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回望着兄长。

  

  他原本完美无瑕的脸上多了一道伤口,自左颊斜斜划向眼角,不算很长,血迹早已被小心翼翼拭去,显得不是那么刺目,然而落在李承嗣眼里,则完全是自己无能的象征。

  

  承志对此毫不理解;他此次涉险,自觉任务完成得十分完美,披着一身凉人衣甲重新扑上城头时尚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容,满心都是得意和讨好哥哥的小心思,却不知城头众人眼中他已死于那次爆炸,承嗣几乎崩溃。

  

  幼弟虽安全归来,并奇迹般地全须全尾——只有脸上划破了些许,但天子仍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内疚与心疼之中。他不惯直接表达,只能将最珍贵的药膏不要钱般涂了一次又一次,并勒令承志不许下床,静卧养伤。

  

  这限制让李承志几乎闷疯,暗地里不知腹诽过多少次兄长的小题大做,但承嗣半步不离,守在床前,令他毫无逃走的机会。

  

  “哥哥……”他抓狂地裹着被子滚了两圈,改换策略,拖长了声音道:“你就没事要去处理吗?比如捉拿某个在逃的武将什么的……”

  

  李承嗣看了他一眼,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却完全不因这挑衅而动怒,方要答话,便听得亲兵禀报道:“陛下,袁将军求见。”

  

  “他睡醒了?”承嗣垂下了眼睑;这已经是脱困后袁希第三次求见,他再也没有理由逃避。

  

  ——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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