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啊。”林浩炀继续吃水果:“你很累?”

花千琅更疑惑:“你昨晚被我折腾了整整一夜没睡,怎么会不累?”

“咳咳……”一颗葡萄被囫囵吞进去,林浩炀不满的瞪了花千琅一眼,却看到他嘴边强忍着的一抹笑意,于是咬牙,愤愤的不再理他。

知道这人就这性子,花千琅倒也不着急,放眼往下边看去,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再一看,乐了,推推林浩炀:“喂,快看。”

“干嘛?”林浩炀还在生气,只当这人又是寻自己开心,遂扭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花千琅拿眼神指给他:“小呆子怎么来了?”

林浩炀向下看去,果然看到冷夕照坐在下首的桌子边,正托着腮帮子发呆,显然也是无聊之极。

“大概是好奇吧。”林浩炀挑挑眉:“来了也好,这么多女儿家,正好试试哪个能和他对上眼。”

“炀你很关心他么……”花千琅趁机逗他,语气酸溜溜啊酸溜溜。

林浩炀白他一眼:“他可是师父最宝贝的儿子,比我亲弟弟还要亲的!再说了,你不关心他,干嘛还要天天派人搜集那些稀奇古怪的医书草药逗他开心。”

“呃……”花千琅吃瘪:“当然,小呆子也是朕的弟弟!”

冷夕照可不知道金殿之上的两个人在为自己斗嘴,今天来这里纯粹是为了看西腾临,谁知道自己的位置偏偏在他的前边,想看他只能探身子扭脑袋,那未免也忒丢人了些,于是心里就有些怄火,再加上见那太监念完一叠厚纸又拿起一叠薄纸,冷夕照只无聊的恨不得昏过去,再一想却又有些庆幸,自己坐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不住了还能偷偷动一动,花千琅就惨了,光是脑袋上的皇冠估摸就有好几斤,他偏偏又是个好动的性子,也难为他能一动不动一脸严肃的在上边坚持好几个时辰,想到这,不由得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喂,夕照在看我!”花千琅推推林浩炀:“是不是有什么事?”

“大概是看上谁家姑娘了?”林浩炀来了兴趣:“回头等宴席散了我去问问他!”

终于,所有繁杂的程序被走了个遍,舞姬开始随着丝竹翩然起舞,宫女也上来收走了桌上的瓜果点心,换上了一个个精致的食盒,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暗道这哪是赴宴,分明就是遭罪。

花千琅照例盛了一小碗汤递给林浩炀,小声道:“先喝汤,特意让夕照在里头加了草药,养胃的,记得等会少喝点酒。”

林浩炀笑笑,接过汤碗低头乖乖喝掉。

对与两人的亲昵,底下的大臣早已见怪不怪,一年前花千琅不顾众人反对生生是和林浩炀成了亲,初始时众人心里自然是不满,也是闲言碎语了好一阵子,不过日子久了,发觉国家似乎越来越强盛,风调雨顺兵强马壮的,再加上花千琅的确是个明君,林浩炀更是赫赫有名的千琅战神,为人也是恭谦有度,那些顽固的老头子也便逐渐接受了民间闹的纷纷扬扬的传说-----两人本就是天生一对,在一起那就是百姓之福。

酒过三巡,底下的有使臣按捺不住,起身道:“万岁,汉人女子的舞蹈想必皇上也看腻了,此次微臣正好从我陵南国带了几名歌姬过来,皆是我国一等一的美女,才情都是极好的,不如让他们替皇上献艺,皇上若是喜欢,就留下给皇上侍寝,如何?”

话音刚落,底下就有些略略的哗然,林浩炀也是眉头微皱,自己之前曾经带兵打过陵南,说话这人叫闻约,是个谋士,心眼也是极多,两人本就起过一些冲突,此时再一听他这话,就算是再豁达的性子,心里也难免有些不快。

见他有些不高兴,花千琅伸手握住他,悄悄地捏了一把,安慰一般,双眼却是向下看去:“闻大人既是有所准备,那就自便吧!”

闻约得到允许,微微一笑,站起来朗声道:“我陵南国愿为各位献上一舞,恭祝我朝永享太平,至于乐曲,不如就用千琅国国乐《昌平云骥》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有些错愕,歌姬起舞,不是应该选些细软如水的江南小调么?怎么要选高远大气的《昌平云骥》,正所谓不畏腥风吹血雨,豪歌一曲万里晴,千琅国乐气势恢宏意境凛然,如同铁骑踏冰河一般开天破地,让娇滴滴的美人伴着《昌平云骥》起舞?开天辟地以来恐怕还是头一遭。

那几个乐师也面面相觑,国乐只有在每年祭祀的时候才会奏响,手法极为繁复,都是有专门的琴师负责的,寻常人压根就弹不来。

“莫非几位不会弹?”闻约故作诧异,扭头冲花千琅施礼:“既如此,那就用我陵南的乐师来弹奏千琅的国乐好了!”

花千琅眉宇一拧,这几年陵南国着实有些过分的闹腾,但这次气焰未免也太嚣张了些,此番分明就是有备而来,脑子一转有了主意,抬眼看了冷夕照一眼,却见他也正好看着自己,两人目光对上之后,冷夕照微微点了点头,冲他使了个眼色。

花千琅心里有了底,笑道:“闻大人说笑了,我千琅国乐岂能让他人弹奏,正好我义弟略通音律,不如就让他弹吧。”

闻约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冷夕照起身领命,坐在一张古筝之前随手调了调音,等着那几个歌姬进场。

陵南国的女子一向生的妖娆火辣,从门外进来的这几个更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极品,略过相貌不说,单是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就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再加上异族女子大胆的穿着,更是教人血脉喷张。

冷夕照一向就把林浩炀当亲哥哥看,因此此时这些个倾国倾城的歌姬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只只的狐狸精,还是顶讨厌的狐狸精,再加上刚才得了花千琅的暗示,心里更是有了底,遂敛住心神开始弹琴。纤细白皙的手指只是轻轻一挥,潺潺的乐声顿时从眼前这把千年古琴之上倾泻而下,嘈嘈切切间仿佛有万马奔腾,远赴边疆的战士正围着篝火,整齐划一的军歌响彻天边,兵威冲绝漠,杀气凌穹苍,苍凉的浩古长风卷起纷飞的黄沙草叶,将天与地糅合成最壮丽的色彩。

听到乐声响起,那几个歌姬便随了琴声跹然舞动,显然是下过一番功夫练习的,看似柔弱的动作里却觉得隐隐蕴含着一些力量的美感,伴着雄浑的音乐,倒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底下的大臣不由得交口称赞,闻约很满意众人诧异的眼神,脸上有意无意的染上了些挑衅的味道-----我陵南国即便是小小的歌姬,也要比你千琅的强。

花千琅脸色有些难看,冷夕照倒是不着急,见那几个歌姬舞得正是出彩的时候,嘴角一扬,脸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悄悄放缓了音乐的节拍,寻常人根本就听不出来,可是对于已经习惯了原本节拍的舞女来说,却是心慌意乱,刚想要调整舞蹈的速度,却没料到冷夕照手下的音符又快了几个拍子,几番下来,众人眼中的景象就是:冷夕照安之若素的低头抚琴,琴声潺潺切切没有丝毫不妥;另一边的陵南歌姬却是狼狈不堪,舞蹈完全跟不上《昌平云骥》的节拍,一边跳舞一边还瞪着冷夕照,不由的纷纷在心里暗自嘀咕,这些人也太扫自家主子颜面,这种水平怎的就能出来献艺,自己跳不好还瞪着人家琴师,实在是有失体统。

花千琅强坐在龙椅上,看着目光坦然的冷夕照暗自笑的肠子打结,这小呆子怎么使坏都能这么一脸的认真?

一曲终了,冷夕照站起来摇头往回走,嘴里嘟囔道:“这种水平,真是污了我千琅的国乐!”声音虽说大不大,周围几个人可都是听清楚了,忍不住纷纷嗤笑,旁人一看也好奇,再一打听,也跟着嘿嘿笑,那几个歌姬站在场地中央无比的尴尬,闻约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刚要替自己圆几句话回来,花千琅就已经开口:“闻大人,这些歌姬还是留给你们的陵南王吧,好意朕心领了!”

闻约一句话没说就被堵了回去,一脸忿恨的坐回了座位上。

西腾临也看着前方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摇头轻笑-----看不出来这小神医还是有些心眼的,给人下绊子下的这么自然,若不是自己也精通音律,怕也要被他给糊弄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众人都是大大的舒了口气,坐了大半天之后一干人都觉得疲惫不堪,只恨不得赶紧回家休息,花千琅更是坐的腰疼,待众人告退散去后,赶紧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无意中却瞥见冷夕照和西腾临并肩而行的画面,再看两人有说有笑似乎还挺高兴……

“三王子,你叫我有什么事啊?”冷夕照眨眨眼,仰头问西腾临。

“你叫冷夕照,那我叫你夕照好不好?”西腾临开口问道。

冷夕照点点头:“当然,皇上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那你也别叫我三王子了。”西腾临挑眉:“听着怪生疏的。”

小呆子听了这句话在心里嘿嘿笑,不想和自己生疏,那就是想要熟络了,于是抬头傻兮兮的笑:“临临~”

“……”西腾临嘴角抽抽,稀里糊涂的点头答应:“呃……”

第3章 一路向西

“你肚子饿不饿?”两人走到半路,冷夕照扭头问西腾临:“前边就是我的夕照宫,要不要去吃点心?我还有顶好的冻顶乌龙!”

西腾临好笑的看着他:“刚赴完宴,又吃?”

“刚又没吃多少,就光顾着说话了。”冷夕照嘟嘟囔囔。

看着他一脸的期待,西腾临点点头:“也行,不过你顶好的乌龙茶就算了,我不会喝茶,喝西北的烈酒喝惯了,再好的茶给我也是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冷夕照见他答应,乐呵呵的摆手:“怎么会,你懂琴,也就能懂茶,我亲自煮茶给你!”

“我懂琴?”西腾临挑眉。

“呃……”冷夕照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吐舌头:“刚才我捣乱的时候,你皱眉头来着……”

西腾临嘴角满是戏谑的笑意:“所以说你弹琴的时候偷看我?”

冷夕照脸更红,索性不说话了,心想我也只有坐那才能看看你。

西腾临见他傻乎乎的样子,笑着摇摇头,也不再逗他。

到了夕照宫内,冷夕照果真取了茶具开始泡茶,西腾临拗不过,又不好直接说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喝茶,只得坐在一旁一块接一块的吃点心,心想你都不怕糟蹋你的好茶,我最多也就当再喝一次药。

冷夕照安安静静的坐在木质茶几之前,眼前是宜兴的紫砂茶具,用烧沸的热水冲洗过之后,再小心的放入茶叶,茶具是顶好的,茶叶是顶好的,水自然也要有讲究的,江水太浊,井水太寒,只有取自城外山间最清洌的泉水才是最好,一冲二点三满杯,一个环节也不敢马虎。

夏日的夕阳斜斜的透过雕花木窗罩住白衣少年单薄的身形,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墨黑的头发柔柔的散在肩头,如同最好的江南锦缎,脸上的神情无比专注,白皙如玉的手指轻巧异常,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起,眼前的画面太过安静美好,西腾临突然就有些想知道,那茶水究竟是什么味道。

细心地把冲好的茶水倒进杯中,冷夕照端起来递给西腾临:“要不要试试看?”

西腾临一笑,连着他的手一起握住,仰头饮下之后凑在他耳边低语:“还不错。”

冷夕照只觉得耳朵滚烫,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却被牢牢捏住,不由得有些着急:“放开!”

“为什么要放开?”西腾临嘴角扬起,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左手一带将他环入怀中:“你是喜欢我的吧,要不然这几天干嘛总偷偷来慕华宫又不敢进来,又是偷看我又是给我泡茶?”

“我……”冷夕照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羞恼再加上委屈,眼睛里水汪汪的。

“怎么哭了?”西腾临皱眉,低头吻住他眼角的泪水,捏起他的下巴与他对视:“今晚来我的住处,嗯?”

“不要!”冷夕照吓得猛摇头,脑子里嗡嗡乱响,伸手使劲推开他:“你回去吧!”

西腾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不喜欢我?”

冷夕照支支吾吾不说话,心想我是喜欢你,可是哪有刚见面就要那个的道理。

西腾临看他的样子,有些明白了:“你想玩认真的?”

“啊?”冷夕照抬头,有点没明白他的意思。

西腾临揉揉他的脑袋,逗他:“你知不知道我府里有多少个侍妾?”

冷夕照茫然的摇摇头。

“十七个?还是二十个?我也记不得了。”西腾临一脸的无所谓:“还不包括我这几年天南地北认识的那些红颜知己,男人偶尔我也会玩玩,不过没多少,大概加起来也就四五个。”

冷夕照闻言有些楞呆呆的。

西腾临挑眉:“谢谢你救了我,我后天就要回去了。”

冷夕照还是不说话。

西腾临无奈,转身离开夕照宫。

御花园里,花千琅布好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林浩炀,心里暗自嘀咕,不就是让他去问问小呆子有没有看上谁么,怎么也至于去这么久。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就见林浩炀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喂!”花千琅递给他一杯水:“问出来了?”

林浩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花千琅莫名其妙:“你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谁家姑娘啊把你吓成这样,总不会是朱麻子家的那个胖姑娘吧?”

“比朱小姐还要……那个。”林浩炀眨眨眼。

“哪个?”花千琅更摸不着头脑:“比她还要难看?乖乖,那可不成,夕照长的多可爱,这门亲事我不能准,否则等师父回来不得掐死我!”

“我刚刚去夕照宫,看到他在给西腾临泡茶。”林浩炀一脸严肃:“是你千方百计替他搜回来的绿叶镶红边。”

“什么?”花千琅瞠目结舌:“西腾临?”

“嗯。”林浩炀点头:“西腾家的三王子。”

花千琅努力替冷夕照找理由:“说不定,就是朋友而已……唔,虽然那个茶他平时连朕都舍不得给……”

“然后,小呆子亲自喂他喝茶,然后两个人……抱抱,小呆子好像很乐意……”林浩炀尽量回忆当时的细节:“大概就是这样了,我离得远也没看太清。”

“夕照喂他……喝水,还搂搂抱抱?”花千琅觉得后背凉嗖嗖的:“然后呢?”

“然后我觉得再看下去不太好……就回来了……”林浩炀推推他:“怎么办?小呆子要被拐跑了。”

花千琅哭笑不得:“我还想让他娶个姑娘来着,谁知道被人娶走了……西腾家的三王子,夕照跟了他倒也不吃亏,可是这看对眼的也太快了吧!”

林浩炀也觉得有些无力:“怎么办?师父回来要是知道夕照跟个男人跑了,我们就惨了……”

…… …… ……

另一头,冷夕照坐在屋子里发呆,眼角似乎还留着一丝温度,带着乌龙茶馥郁的香气,怎么赶也赶不走。

第一次见到西腾临是一年前,在陌生的西北古城里,自己满是好奇的东看西看,却不小心一头撞进了他怀里,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人好高喏,自己才到他的胸前;第二个感觉是这人胸口怎么硬邦邦的,撞得脑袋嗡嗡疼,然后抬头,就撞上了他的眼睛,淡金色的瞳仁里如同有散碎的阳光落入,带着些许调笑些许无奈,鼻子挺挺的,嘴角微微上扬,英武刚毅的面容在大西北独有的灿然天光下,完美的如同神诋,自从看在了眼里,也就刻进了心里,只是一眼的相遇,回来却惦念了整整一年,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不是那样的人对不对?”冷夕照蔫蔫的趴在床上,拿细细的手指头戳戳一只布老虎枕头。

小布老虎眼睛圆溜溜的,看着冷夕照不讲话。

“他长的很好看的对不对?而且我这几天问过好多人了,他们都说临临是西腾家最好的王子,不是坏人的。”

小老虎抿着嘴巴,看上去威风凛凛。

“他一定是骗我的!”冷夕照抱着小老虎坐起来,眨眨大大的眼睛:“你想不想去云刹堡?我们去看小樾和师父他们吧,正好我还可以去向师父讨教一下医术!这样我就能和临临顺路了!”越说越开心,冷夕照溜下床兴冲冲的冲去找花千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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