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生为红蓝
“阿祈——”
“.…..别乱动了!”
谢濯眼尾的一点红痣生得极为艳丽,平日里只是瞧着好看,可到了这种境地,便如精怪一般惑人心智。
萧祈将手中玉簪撇去床下,再次抚上了谢濯的眼尾,他知道谢濯还没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眼下这般无非是想将他从那段回忆里扯出来。
“那你动……”
莹白素手自颈间滑去心口,抚上了蜜色的肌肉,谢濯笑得双眸眯成一线,透明的泪珠还挂在睫上。
低哑悦耳的声音险些要了萧祈的命,他呼吸滞了一瞬,而后便呲着森白的犬牙堵了谢濯的唇,他腰上发力恶狠狠的往里一凿,生生将谢濯钉在了床上。
他逃不出这一盘死局,他生于皇室,承了萧姓就注定要被困于此。
亡魂索命、众叛亲离、外敌来犯、他经历过的和即将要经历的全部都是血雨腥风,他明明是孤身一人为天下所负的命数,可谁都不曾料到,这命局之中,偏偏有一个谢濯陪着他。
阿泽送得小手炉算是及时雨,不过谢濯没用它暖手,而是用来捂了半晚上腰。
萧祈疯得彻底,差点把床榻晃散,等到月上中天,他才放了谢濯一马,意犹未尽的披上衣服去门外料理两只野味,等到鸡汤炖好兔腿烤熟,谢濯早就睡成了一团,任他怎么叫都不肯睁眼。
萧祈只得口对口的哺了谢濯两口鸡汤,谢濯又困又累连嘴都不愿意张,被烦得紧了,也只能呲出毫无威力的犬牙软绵绵的咬了萧祈一口。
“睡觉……阿祈,让我睡觉……”
“吃了再睡,这不是你让人送得吗。”
萧祈这会倒是有了体贴备至的模样,全无刚才死都不停手的混蛋做派,谢濯唇角一抽,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他伸直发抖的右腿勉强蹬了萧祈一下,还挂着泪的眼尾满是红潮。
“.…..你个小混蛋。”
“那也是你教出来的。”
“——咳,咳咳。陛下,您这门口的明火没熄,怕是想点了贫僧寒舍。”
正是打情骂俏的功夫,门外传来了净尘的声音。
谢濯眉目一僵,当即扯了被子滚去床里不肯露头,萧祈皱着眉头正大步流星的起身去看个究竟,结果又被谢濯喊回来把衣服穿戴妥当,省得一副昏君做派。
第14章
萧祈出生那一年,净尘还没入佛门。
他自幼生于山林之间,命格殊异常人,有观世窥道的机缘,后受隐士指点,学得问天占卦,百验百灵。
几年后隐士作古,他将恩师安葬后投身江湖,他性格顽劣不肯走正路,坑蒙富商接济穷苦,虽是一身通天本领,但却将那些下三滥的活计玩得比谁都顺手。
净尘在长佑城散尽钱财借机穷人的那个年月正是辰梁从鼎盛之境缓缓衰落的伊始。
萧钺父辈基业打得扎实,他青年继位早早专政,江山稳固,独揽大权,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刀放久了总会锈死。
萧钺在位之时,数代君王穷兵黩武的弊端慢慢露出了峥嵘一角,只是身在其位的萧钺却无暇顾及。
萧钺早年领兵养成了问卦祭天的习惯,将士同心抗敌、国士不畏生死,这些东西在他眼中都不及一块龟甲。
胜是占卜灵验,负是天时不合,他笃行神鬼之论的毛病在继位后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纵使少数臣子言官屡屡进谏,他也不闻不问。
不过辰梁数代基业,民心稳固,若非天灾大祸绝无灭顶之灾,清平盛世,哪怕君主稍有昏庸也无伤大雅,更何况萧钺此前还的的确确的做过一段时间的好皇帝。
真正殃及国运的变故始于萧祈的降生,习惯了高位的萧钺已经没了当初的心境,皇位腐朽人心,权力这种东西一旦在手,就难以放弃。
萧祈降生那一日,天生异象,星盘诡变,熟知天象的星官看出这是千百年难遇的星盘,萧祈是主杀伐的帝命,其星运之势甚至足以盖过当朝天子与天下群雄。
皇室总是先君臣后父子的,一国之君忌惮襁褓中的亲生血脉,这般事情说出去足以令天下嗤笑,可萧钺偏偏信了。
他略懂星辰天文,能看出中枢之星日益晦暗,他知道自己国运衰减,知道辰梁会在数年后经历动荡,但他选择的力挽狂澜的方式却是要活活掐死尚未满月的萧祈。
金石丹药惑人心智,区区数年,萧钺早已被巫蛊神鬼毁了心肠,萧祈的母亲本是辰梁边域小国进献的女子,在萧祈出世前那小国早已合入辰梁版图,沦为州府郡县。
生母卑微不受宠,亦无母族根基,这样的皇子即便是一出生就死在皇城枯井里都无人知晓,更何况要置他于死地的还是当今的皇帝。
没人会在乎这样一个孩子,朝臣习惯了主君的昏庸;世族本就不在意掺杂着他族血脉的杂种;而那些试图加官进爵的假僧假道更是想将这萧祈当成飞黄腾达的垫脚石。
那是一段可笑又可悲的闹剧,一国之运、数万臣民百姓、辽辽国土疆域的命运居然系在了一个婴孩身上。
净尘见过襁褓中的萧祈。
在富丽堂皇的金殿里,小小的婴孩攥着软乎乎的小拳头,他不哭不闹,只是静静的睁着眼睛往外看,他还不知道下头那些趋炎附势的大人们是想要他的命。
皇族诞下不详孽障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他本性纯善,不忍看幼儿早夭,再加上受人之托,于是他顺水推舟,假借国寺之名入宫一辩。
论起占卜玄术,满皇城的江湖术士加到一处都不及他半根毫毛。
萧钺越信什么他就越卖弄什么,无奈萧祈的帝王命太硬,根本难以掩饰,他只能逆势而为,替萧钺提供改命断运的诀窍,意在让萧祈沦为一个酒囊饭袋,碌碌终生。
萧祈被幽禁深宫,便是他的手段,除此之外,他无力保下这么个烫手山芋,而萧钺也并非心存人性,他只是觉得残害亲子会有损他辰梁国君的盛名,所以才勉强给了萧祈一条生路。
后来,净尘那故交死谏朝堂,总骂他浪荡无礼、不知心怀天下的古板男人躺进了一方薄棺。
他仍不愿心系家国天下,仍想做他的红尘浪子,可他最终还是断去尘根,了断心念,遂了故交的心思入主国寺,妄图在一个大夏将倾的年月里替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看住长佑城。
可再后来,荀远道心灰意冷辞官不做,凭空入世的谢濯虽有济世之才也独木难支,而他身居国寺要位却不肯为萧钺寻什么延年益寿之法,于是荀远道逃避山水,谢濯心力交瘁,他便只能在这日益荒芜的国寺里眼看着萧钺的江山坍塌下去。
林后高处是一方断崖,能遥遥看见长佑城的灯火。
萧祈不情不愿的跟着净尘穿林而过,他是想回去跟谢濯继续耳鬓厮磨,可临出门前谢濯要他必须跟这老和尚好好说话。
“好看吗,像这番景色,已有许多年未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