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郎/大猫
立秋在水墙包围下,看到左临风的眼珠子化成绿色的晶璧,把那凤形血影困在其中,然後二人便被水流带到半空,那时二人都已筋疲力尽,但重伤的左临风仍用尽所有力气和方法,以他最善驾御气流风势的本领死中求活,急著超人的灵觉在狂风乱流中趋退闪避,否则他立秋早就被乱流碾碎,又怎能够活到此时此刻?
「该死!我为甚麽会放手,怎可以放开手的!」悔恨的泪水从立秋眼角涌出,忍不住呜咽出声,他知道,左临风只是想保住他的小命,才勉强撑著失去所有力量的身体,为他而竭力抵抗一切危难…立秋也不知在狂风中过了多久,只知到了後来,二人被怪异的旋风折腾得昏昏沉沉,立秋不知何时松开了手…
「他早就甚麽力气也用光啦!又没有冰鳞甲护身,也不知被那阵怪风刮到那儿去,要是从半空里摔下…呸!呸!老子也没死,瞎小子也一定死不了,他这麽命硬,一定死不了的!」立秋越想越怕,一个劲的用袖子擦眼泪,可是他越擦,眼泪便流得越多。
青冥峰一役,啸天宫高手元老死伤殆尽,宫中群龙无首,四旗麾下的徒众和宫中待卫纷纷作鸟兽散,有的被山下的禁军和白道联军剿灭,有的侥幸翻过雪岭逃窜。称雄北地百年的啸天宫在短短数日内冰消瓦解。但是白道联军亦付上不轻代价,不少好手名宿命丧青冥峰,烈缺、秋无迹、南宫正阳三人之死,更令这场胜利蒙上浓重的阴霾,变成一场惨胜…
这一战,得益最大的只有皇帝,虽然天符只夺回两枚,血凤璧亦不知所踪,但他真正的目的并不在天符血璧,他对长生传説没多大兴趣,天符只是他对付啸天宫的籍口,好借白道的手除去这个隐患,现在啸天宫已倒,白道武林元气同样大伤,在往後一段时间里,再不会有危害朝廷的势力出现,他可以在龙椅上高枕无忧…
唯一可惜的,是那雪精生死下落不明…
「凤大哥,你一定要找回小叔叔啊!」南宫一鸣再三叮嘱,他必须送老父遗体回归南宫世家,不能加入此次寻找左临风的行动。
「一鸣小子,你怎麽越来越罗嗦,十足个小老头一样!」凤逍遥虽然仍在説笑,但笑容总觉不似往日明朗。
南宫一鸣明白当中缘故,不单是左临风和立秋不知生死,凤主的情况也令他开朗不起,一如他们所料,大长老派了三名血衣神煞对付凤主,让正在手痒的寂月过足了打架瘾头,不过他和戈勒昂也负伤不轻,但最奇怪的是,恶战结束的时候,凤主突然吐血昏迷,寂月起初还以为有人暗中加害,後来才发现是凤主的灵力无故大量流失,幸好寂月亦是身负灵力的人,当场作出必要的急救,但寂月也説不出凤主甚麽时候才能醒来。
凤逍遥笑不出,刚刚丧父的南宫一鸣比他更笑不出来,不过经过这些时日的磨练,他已学懂如何坚强地面对…
他没所谓地笑了一下,道:「我是小老头时,你就该是老头子啦!我怕你「老人家」记心不好,找到小叔叔也忘了告诉我。」
凤逍遥扬扬手:「小子你只管在这里磨蹭耍贫嘴,要你爹的灵柩在外面等你这不肖子麽?」
南宫一鸣望了内房一眼,道:「路途遥远,铁叔要替爹和烈帮主做点防腐工夫才能起程,我趁这空儿来看看凤主,她神通广大,一定很快便醒来的…」
凤逍遥道:「端木老夫人感应到凰儿出了事故,传书给小月,拜托他护送她回天池,老夫人最清楚凰儿的状况,定可对症下药,找到小青後,我会尽快赶去天池探望她。」
南宫一鸣道:「这就更好了,我会在南宫世家等大哥你和小叔叔一起回来。」
八十. 真.边域歌声(2)
铁衣将一葫芦的美酒放入烈缺棺椁里,默然凝望著棺中人,他被乱箭射得千疮百孔的遗体已经过清洗处理,不仔细查看,再看不出他死时的惨状,唯一未变的,是他遗容上那个最後的笑容…
虽然早已冰冷僵硬,他的笑容豪迈依旧,显然在他生命走到最後的时刻,亦没有丝毫懊悔遗憾…
烈缺的笑声,彷佛再次在铁衣耳边爽快地响个不停…
那个粗豪得有时令铁衣觉得吵耳的笑声…
铁衣心中涌起难言的无力疲惫…他救不了烈缺,也救不了他的少爷…
明明烈缺只是个谈得来的朋友,为何铁衣会感觉到的心头会缺了一块似的疼?
铁衣心里明白,不是为了救他,烈缺是可以从地道里全身而退的…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在帝都的战役里,甚至每一次一同面对敌人时,烈缺总是有意地在旁掠阵维护,而他总是装作看不见,但这一次,他不能再装下去…
不能再无视这个人对他的在意,
可惜,一切已经太迟…
他的笑声已然消逝,人亦将长埋黄土一切的疑问只能永埋心底…
流到肚里的苦泪,比葫芦里的美酒只会多,不会少…
「小铁,你不送烈帮主回去吗?找二少爷的事有我和三少爷…」一直静静的待在一旁的寒锋突然开口。
「寒哥…」铁衣缓缓摇头,望著烈缺半晌才道:「你知道吗?老叫化最後一句话是甚麽?他説『老猴儿,好好看著小子们…』他很喜欢二少爷,我要是找不到二少爷,老叫化会生气的…」
「哥是怕你太勉强自己…」南宫绝三名近身中,铁衣入庄最迟,年纪最小,寒锋向来视他如亲弟一般,即便铁衣看来如何平静,他的懊悔悲痛仍逃不过这位老大哥的双眼。
「你要找去二少爷,寒哥当然不会阻止。这样吧,哥代你送烈帮主回帝都,顺道禀告公子爷这边的状况。」寒锋道。
「谢谢你,寒哥…」铁衣手抚棺木,慢慢垂下头来
「别迫得自己太紧,小铁…」寒锋摸著他的头顶微笑:「你初进庄时,我已经对你説过,有甚麽不痛快的,只管告诉哥,这句话,现在一样作数。」
「小铁不是那个拖著两行鼻涕的小鬼啦!」铁衣勉强一笑。
寒锋晒道:「也没甚麽不同…还不是那副硬充大人,拼命的忍住眼泪的讨厌小鬼样儿!」
「寒哥!」铁衣咬著牙一面笑,一面举袖擦去眼角里的泪水。
寒锋拍著他的肩膀,眼望烈缺脸上最後的笑容道:「我想烈帮主也希望你笑著送他的,对吗?」
「对。」铁衣带笑望了棺中人一眼,缓缓地推上棺盖。
穆里等人傍晚时只带著猎物回到营地,并没有来带来任何左临风的消息,立秋的失望那也不用多説。
立秋休息了一整天,体力恢复了大半,从第二天起,他每天也跟著猎人们在山野中四处寻访,可惜仍是一无所获。数日後,猎人们狩猎结束,啓程回村落去,立秋本想留下寻找,但穆里却説可以在村落里向别的猎人打探消息,立秋的心马上又热了起来,恨不得插翅飞到穆里的村子里去。
一行人边走边行猎,三天後的清晨,纳昌族的村子已然在望,山谷中隐约可见有不少帐蓬木屋,缕缕坎烟正向这些游猎归来的人们招手,晓风中甚至可以听到悠扬的歌声远远传来…
听到歌声,穆里等人无不精神为之一振,不期然扬鞭加速向山谷进发,唯独立秋听到歌声,却是全身剧震,一脸不知是悲是喜的混乱神气,「啪!」的一下响亮的马鞭响声中,立秋忽然发了疯般高声大喊,催马朝歌声响处全速疾驰!
穆里等人面面相觑,不知立秋发甚麽疯,急忙追上前去,只见立秋一下子跳下马背,连爬带滚的跑到一株雪松下,把树下一个脏得不似人型的破烂化子死命的抱著,一副打死也不肯放手的模样。
穆里的人看来粗野,心思却细,看到立秋失常的举动,便知那叫化子正是他拼命寻找的同伴无疑。
「小兄弟,他就是你的同伴?」穆里上前问,哽咽到説不出话来的立秋只懂点头。
「你的朋友怎会这麽一身狼狈的待在雪地里的?」穆里招手叫了一个村中少年来,询问乞丐的事。
一身狼狈…立秋这时才看清怀里的人,真的很狼狈啊…人脏的一团泥似的不消説,那身本是质料高贵的白衣全都烂得东一条,西一块地,臭哄哄地沾满脓血泥污,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顔色,更看不出左临风的面貌,但立秋还是一眼便将左临风辨认出来,他认识他时,他本来就是这副德行…
「你这个小叫化啊…」立秋抱著他又哭又笑,可是左临风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立秋慌了起来,连声叫道:「瞎小子!瞎小子!」他叫了好几声,左临风只是软软倒在他怀里一动也不动,身上烧得烫人。
穆里听完那少年的话,转向立秋急呼:「秋兄弟,修古玛説你同伴身上有伤,但他总不让人靠近,自个儿躲在这里吃风喝雪的挨了好几天,人怎还撑得住?你快抱了他到我屋里治伤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