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晴空之下
城楼上,残破的业朝军旗已经被撤下,换成了土仑文的西胡王旗,此刻正迎风猎猎,一如它野心勃勃的主人。
左谷蠡王也罕达立马横刀在城墙之上,居高临下,目光俯瞰整座同淄城。
同淄是中原交通要道,拿下了同淄城,西胡大军便等于打开了通往繁华盛地的大门。
“哈,中原。”
左谷蠡王冷笑一声。
隆成帝的死就是乱世开始的讯号,震塌了本就摇摇欲坠的业人王朝。
如今他大军南下,立马同淄城上,这可是历代先祖都没能完成的功勋。
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左谷蠡王举目遥望。
同淄是一个起点,早晚有一日,他要将整个中原全数掌握!
正想着,耳边忽然脚步声响起。
左谷蠡王转过头,正看到一个身穿祭服的中年男人走到近前,脸上绘着西莫支海的符文。
这人似乎是个混血,面部轮廓并不像普通西胡人一样的深邃,一张口却是一口流利的土仑语。
“听说你要把城里的世家都贬为羊奴?”
听他这样问,左谷蠡王眉头微挑。
“这是自然,那些业人拒不开城投降,贬为羊奴做苦力已然是便宜他们了。”
“为何要便宜他们?”
那男人问道。
“胆敢违逆天神的意志,砍头挫骨都理所应当。”
见左谷蠡王惊诧,那人冷笑一声。
“士族都是一群附骨之疽,坐拥家产、好吃懒做,只知吸血天下,留他们有何用处?不如都砍了!”
“可是……”
左谷蠡王有些犹豫。
“中原学宫只收世家子弟,寒门庶民如牛马一样愚昧……我西胡部人数终究比不过中原,将来若是夺了天下,管理起来也要人手……”
他还没说完,就被冷笑中的中年人打断了。
“也罕达。”
那中年微微提高了音量。
“我是你的老师,我教你的那些东西,你莫不是全都扔到脑后了?竟然还想走业朝皇帝的老路?”
“你可知业朝立国之时,便是无法遏制这些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不得不做个王八,一直流毒到现下。”
“我先祖创立云浮学宫,将所学所知无偿开放给天下寒门,原本便是为了助力世人积蓄力量,摆脱世家之苦。结果狗皇帝不但不懂先祖用心,反而借此消减盘剥,与世家沆瀣一气,压榨我岳氏一门,其心可诛!”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左谷蠡王。
“寒门庶民皆是驴马,做羊奴做辅兵皆可堪用。世家养出的废物能做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养着他们还要白白消耗米粮。”
“你还记得师父教你的话,世家大族乃是中原毒瘤,决计不能留!你若是犯了妇人之仁,迟早要被这些毒虫反噬的!”
听他这样说,左谷蠡王沉默了一会儿。
“依师父之见,这些业人士族如何处置?”
“砍了。”
中年人说得毫不犹豫。
“不分男女老幼,只看姓氏出身,与世家相关联的全数砍了!”
“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
此一番话,便定了同淄城世家大族的命运。
城中得上世家谱系之姓氏共十二家,无论本家还是分支,全部被拉到江边砍头,尸体直接投入江水中,鲜血染红了江面。
侥幸逃过江的族人聚集在江边,彻夜眼望对岸哭嚎。
江对面便是南郡,有陆家的船队保驾护航,逃难出来的世家郎君和娘子终于得喘一口气。
同淄一战之后,陆备已然领船入南江古水道,凭借水路阻隔西胡大军,一江之隔的南川城还算是安稳。
整整两日,水道两岸如人间地狱一般,北岸举起屠刀,南岸披麻戴孝,光是拉棺材便不知累死了多少驴马。
第三日,南岸边再也见不到披麻戴孝的世家子弟,一切似乎都被滚滚的南江水卷入大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家大船日日在江中梭巡,却并不靠近北岸。任凭北岸烽火连天,惨呼痛告,也只若袖手旁观,不动如山。
见此情景,对岸的寒门百姓彻底绝望。
世家两天便死绝了,但他们还活着。陆家的大船已然横在江面,为何等来等去都是按兵不动?!
“既然有船……为何不救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