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真真酱
马车缓缓地驶过中轴大街,留下一地烟尘,和僵在原地的花娘们。
冀北王世子?
便是那个寒门出生,却凭借一己之力在军中杀出一片天地,二十岁迎娶洛都贵女,三十岁坐拥数十兵马威慑一方的安国第一异性王冀北王季延?
车内的小娃儿,是他的嫡子,季淮墨?
这么一下子,街上变得鸦雀无声,再也没有方才的喧闹,尤其是调戏过他的花娘,有一种活不到今日黄昏的感觉。但很快,这种焦虑又被冲淡了,人们转而关心起了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季怀墨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听说是帝王下诏,命诸王世子进京陪皇子读书。话是这么说,可是实际怎样,只有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外人只是可怜,季怀墨小小年纪,竟要背井离乡独自生活,不禁感叹,还是小老百姓的日子幸福自在。
当然,小小的季淮墨是不知道他不过是进了一趟京,恰好被人看到,就引发了这么一系列连锁反应,甚至在日后还成为了珍珑阁著名辩论的导火索。此刻的他,正和其他藩王世子一起,被带进宫城,去面见安国最至高无上的人。
他走在长长的甬道上,早已收拾好了情绪,重新变得面无表情起来。
季淮墨其实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在别的世子哭着喊着要找寻爹娘或者无理取闹要宫人抱着走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只是努力绷着小脸,两只灵动的眼睛不经意地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惨白的宫墙高耸入云,除了逼仄的天空和偶尔伸到墙里的枝叶外,似乎没有什么可看的景色,跟外面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季淮墨不禁想起了嬷嬷哄自己睡觉时说的那些皇宫闹鬼的传闻,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世子殿下怎么了?莫不是凉着了?”老阉人尖细而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更是让季淮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丝丝寒意。
“爷爷,离承光殿还有多远的路程啊?”
孩童软糯的嗓音确实是很惹人喜爱的,尤其是季淮墨叫的是爷爷,而不是公公,更无形中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老太监冷硬的面容不自觉柔和了一点,他弯腰回答道:“过了这条道,再拐个弯就是了。世子可是累了?”
“……”季淮墨歪着头,看着身边一群哭爹喊娘的同伴们,奇异地摇了摇头,“不累!”
没想到,这倔强的小眼神却反而激起了老太监心中仅剩不多的那么一点慈爱,他不由分说地将小娃儿一把抱起来,直到走到大殿的台阶下才把他放下来。
承光殿是这座宫城里最宏伟的一处殿宇,也是满朝文武上早朝的地方。
季淮墨站在台阶下,仰望着那大气恢宏的三个字,心中不知怎么闪过一个念头,他要站在这个地方,以极为尊贵的身份。
可是,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看不得自己身为名门贵女的母亲整日愁容满面,不见笑意,又或许是见这洛都的好玩之处太多了,不想再回苦寒的冀北了。
以自己五岁孩童的心智尚想不到一个正经的理由,不过,这个念头在这一刻就像生了根一样地,在他心底发芽,直到有一天,成长成为参天大树。
“季世子,咱走吧?”这时,催促他的,已经换成了一个年轻的公公,据说还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
那公公态度就比方才的老人要轻慢得多,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讽刺的笑意。
“……”季淮墨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最后,他赶紧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吃力地跟上大队伍的脚步。
第3章 萌即正义
季淮墨站在大殿上,十分厌恶地皱了皱眉,并往旁边站了站。可是这并不能止住绵绵不断的哭声钻进他的耳朵里。
这些世子,最大的14岁,最小的如季淮墨,也有5岁了,可是天知道怎么这么能哭?从甬道哭到大殿上来,当着圣上的面也哭,都快把他们父辈的脸面丢光了。季淮墨十分耻于跟他们为伍,虽然他也有些想哭……
大殿上难得这么喧闹,一些大臣也纷纷皱着眉头暗地打量这些孩子,心道都说虎父无犬子,看来事实也并非如此啊。在这样的情况下,站在一旁不哭也不闹,甚至小脸绷得紧紧的季淮墨自然引起了大多数人的兴趣与欣赏。
就连高台上的帝王也不能幸免。
“那是谁的孩子?”皇帝问身旁的主管。
“回陛下,那是冀北王世子。”
“哦?”安平帝来了兴趣,一双虎目更加锋利地盯着那个五岁的孩童,也不管他能不能承受住。
冀北王,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十年前那个风华无双的男子,同样也是傲然在这大殿上接受封赏,虽是跪着,却并不能折了他一身风骨。彼时的他,尚不知道掩饰自己的锋芒,在朝中树敌不少,近几年,却是沉寂很多。
“季延,那可是个美男子啊。”帝王随口感慨道,意味不明。
而此时的季淮墨看似一脸漠然地站在那,实际上思绪不知早已飞到哪里去了。到底是小孩子,站了这么久,有些饿了。他开始疯狂想念家乡的素锦斋和满芳楼,居然就没有注意到那道强烈的视线,直到经人提醒,他才愣愣地抬头,却正好与那流苏后的虎目对了个正着。
他心中一惊,赶紧低头仓皇跪下,同时还在脑海中不断搜索应有的礼节。
“臣季淮墨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小孩儿明明短手短脚的,却非要学大人做出最完美的跪拜礼,并且用奶声奶气的小嗓音故作正经地唱出祝贺词,这副景象,怎么看怎么可乐。在场已有不少大臣用袍袖捂着嘴撇过头去偷笑。
就连高台上的帝王也忍俊不禁,发出一声低笑,浑身的肃杀之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季淮墨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成了万众焦点,他不解地皱了皱秀气的眉毛,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抬起头来。这一下,更是能清楚地听到身边不断地抽气声。
“父皇,他真有趣。”
“哦?扬儿也这么认为?”
“是,父皇。”
“那让他给扬儿做伴读,如何?扬儿可欢喜?”
“父皇,扬儿不喜欢太小的人做我的伴读。”
声音很好听,也难掩稚嫩,还带着淡淡地喟叹,这让五岁的小季淮墨不知不觉就被吸引去了心神。
他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来源,却丝毫没有准备地撞进另一双带着忧郁的眼睛里。
那是个怎样的少年啊?眉似青山,凤眼自然上挑,鼻峰高挺,薄唇有如刀刻,可以预见长大之后定是个招桃花的“美人胚子”,让人下意识觉得他应该是无忧无虑,游戏人间的,可是此刻,他的眼里却是有着化不开的浓愁。
他默默地和季淮墨对视,半晌,送给他一个极为清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