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闻笛
段长涯低头看了看身上,又抬起头道:“我遇到一些麻烦。”
南宫忧叹了一声:“我就知道,我见你迟迟未归,远远又看到渡口喧嚣,便带了一些弟兄下山来找你。”
他所带来的天极门弟子也随他一起迈进公堂,此刻都在他背后等着,目光都投往同一个方向,便是唐真横暴在地上的尸体。
世子方才一直关心外甥,没有留意周遭的状况,此时觉察到气氛有恙,也往唐真的方向一看,当即发出一声低呼:“啊——这是……”
“殿下当心——”
段长涯的警告尚未落下,南宫忧已捂着额头,原地踉跄了几步,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柳红枫离他不远,施展轻功,一个健步扑到他身边,稳稳地扶住他的肩膀:“世子殿下,当心脚边。”
南宫忧在慌乱中攀住柳红枫的胳膊,总算没有摔得太难看,他扶着额头,一面揉太阳穴,一面站稳脚跟。
柳红枫从近处看他,他的五官颇为方正,睫毛很长,眉眼低凹,鼻梁高挺,容貌和段长涯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段长涯的神态常常冰冷严峻,拒人千里之外,实在浪费了南宫氏的美人胚子。这位世子就耐看多了,慈眉善目,温润和煦,就连眼角眉梢的皱纹都备显亲切。
若想攻陷段长涯,不妨先从讨好他的长辈做起。
想到此处,柳红枫笑得更加卖力,一脸人畜无害,阳光灿烂道:“殿下,我扶您去休息吧。”
南宫忧冲他摆摆手道:“没事,我就是天生见不得血……我口袋里有定神丸,劳烦你帮我拿一粒出来。”
“这就来。”柳红枫迫不及待地效劳。
南宫忧服下定神丸,脸色终于红润了些,重新站稳脚跟。柳红枫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刚好挡在他和尸体之间,挡住他的视野。
南宫忧睁开眼,望着他道:“对不住,让你见笑了,请问阁下是?”
“在下柳红枫。”
“莫非柳少侠是东风堂的弟子?”
“不是。”
“那一定是铸剑庄的学徒了?”
“也不是。”
“那是……”
柳红枫耸耸肩:“其实我本来不属于任何门派,闲云野鹤,来去无牵,非要让我说一个出身,我应当算是花柳帮旗下。”
言至此处,南宫忧的脸色唰地一沉。
柳红枫并不奇怪,毕竟花柳帮这名字实在不怎么好听,名门中人最重视来路尊卑,而他从来都不算什么正道人士。
这时段长涯上前一步,道:“舅父,这位枫公子是我的朋友。”
南宫忧大惊:“你竟然有朋友?”
柳红枫在一旁差点笑出声。
段长涯道:“他出手救我,与我并肩为战,我们……”
“我们当然算是朋友。”柳红枫立刻答道,继续笑得阳光灿烂,罪恶的手爪子搭在段长涯的肩上,不安分地捏来捏去。
南宫忧皱起眉头,但很快释然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是你爹,不会对你的朋友说三道四,而且你好容易才有个年龄相当的朋友。柳少侠,我这外甥本性忠厚和善,可惜不善言辞,不懂人情世故,多有亏欠,还望包含。”
“哪里哪里,世子殿下言重了,我与他一冷一热,正好投缘,何来亏欠一说。”柳红枫忙不迭献殷勤,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同段长涯说过的话。
段长涯无话可说,只能清了清嗓子,道:“父亲和两位伯父还不知道山下出了事吧?”
南宫忧点头道:“对,三家家主如今都集中在晏家的大宅中,他们虽不知山下发生的事,不过,今夜山上也出了一件大事。”
段长涯脸色一沉:“何事?”
“有人擅自攀爬峥嵘阁。”
连柳红枫也露出惊色。峥嵘阁位于峥嵘山巅,是瀛洲岛的最高峰,也是晏家藏剑阁所在。
上古名剑莫邪,就保管在峥嵘阁中。
段长涯皱眉道:“峥嵘阁外有天堑阻碍,如何能够攀爬?”
南宫忧叹了一声,道:“岂止有天堑,更有机关陷阱无数。那人试图从外墙攀爬,爬到一半便被羽箭射穿,背上都是洞,从墙壁上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柳红枫也不禁皱起眉头,峥嵘阁地势险要,墙壁高耸,这人被羽箭射成筛子,再摔上硬邦邦的山岩,不用想也知道死相有多惨烈。
南宫忧道:“晏家家主大度,打算将莫邪剑赠予武林新一代的青年才俊,才主张举办这次比武大会,可是此人却不识抬举,偏要擅自盗剑,不是鬼迷心窍又是什么。难道真的如江湖传言所说,这莫邪剑有邪气不成?”
段长涯问道:“殿下,你有没有看那人的屁股?”
“屁股?”南宫忧脸色一变,“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看屁股?”
——不仅要看,还要脱下衣服来看。
这番话对段长涯而言,实在难以启齿了些。
柳红枫瞧见身边人的耳根一阵红一阵青,不由得心花怒放,暗自偷乐一阵,才敛正神色,道:“殿下莫急,还是由我来说明吧。”
他先指挥天极门弟子将唐真的尸体敛了,同三个棺材箱子一起搬入后院,简单埋下。
趁此功夫,将这几个时辰之中发生的变故逐一讲出。
南宫忧听过,脸上的忧色更深了一层:“原来是这样,有死囚混入岛上,图谋不轨,才搅出诸多事端。我们得尽早想出应对的法子,长涯,你先同我返回山上,拜见三位掌门,”说罢转向柳红枫,道,“柳公子,今日多谢相助。”
柳红枫看到南宫忧的脸色,当即领会对方的婉拒之意。他并非世家子弟,没有资格同段长涯一同上山,两人同行的路便到此为止了,继续胡搅蛮缠,只会自讨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