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烟圈照吹
严墨见罢,厉喝一声“还不从实招来!”
梁子贤觉得严老爷有些过了,赶忙替小公子圆场“些许小事,岂可断手?严老爷即便是教子有方也不可武断行事!”
严墨等的就是梁子贤这句,神态略微放松的长舒口气,正待将话收回来时,只见儿子噗通一声跪倒,指着脑袋满脸涨红的脆声答道“儿子不敢欺瞒,是……是这脸非礼了梁小姐……阿爹,若要罚便将儿子的命拿去吧!儿子不孝,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待来世必然不负您的殷殷教导,不辱严家门风!”
说罢,小家伙便爬起来预备撞头赔命。小儿鲁莽可是将严老爷吓的不轻,一把拎住衣领斥道“这是作甚?你死了让阿爹咋活?小小年纪就妄言生死,岂不是大不孝!”
“那……阿爹还是让我娶了多多为妻吧,这样即可负责又可免于不孝之名”严谨枫委屈的扁起小嘴,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像他这般有辱圣贤之人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若非未曾尽孝,又不想有负一清白女子,他也没脸欺世盗名的苟活于世。
严墨被儿子逼的冷汗直流,作孽啊!他今天才知道过犹不及是个什么下场。
好在梁子贤通情达理,并未冷眼看他爷俩作茧自缚,语气不赞同的劝道“你个娃子怎这么不晓事?多大个事也犯不着赔命了事!你尚有爹娘需要赡养,岂可轻易赔付性命?再说多多也并未污损声誉,要你这条小命有何用处?”
严谨枫用力擦干泪水,固执的抬头应道“我晓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阿爹又只得我这一个儿子,自是舍不得我死。可错便是错,若是得以姑息,谨枫自问无脸苟活于世!”
严墨赞赏的默默点头,这儿子教的好!
梁子贤暗自头痛,这爷俩明摆着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可他家原本也没想怎么着,犯得着大老远跑他家唱这出大戏吗?遂拉下脸问道“那你待如何?”
严墨正自得,猛然间心下一突,只听儿子快一步答道“我就想娶多多为妻!”
第168章 羞辱
“胡闹!”严墨气急,口不择言的当面斥责。
不怪严墨心急,儿女亲事岂可自作主张?且不说梁府与严家门不当户不对,就说那女子乃是农户出身,又大了谨枫两岁,哪配当严家未来主母?
即便是梁家刚出了位举人老爷,想要晋升望族也不够格。
世家大多经数代积累,才得以名声显赫,名望财富非是一朝一夕便能促就,无论梁三爷在这青平县名声多响,都是些虚名,不得官职就仍算白身。
要不怎么说梁家女儿都宁可下嫁呢,就因为不够格呗!想嫁入高府稳坐主母之位,也需娘家背景相同才可,不然就算嫁过去也镇不住旁支下人。
梁子贤当即黑下脸起身送客,他梁家门户再低也犯不着让人当面羞辱,多年打理家事,自是习得梁柏达三分气势,口气不善的讥讽道“欺人太甚!严老爷既然觉得不配,何须这般惺惺作态?你严府门槛高,我梁家还不屑闺女嫁做童养媳呢!”
严墨当下一怔,心知一时情急惹恼了对方,忙低姿态的抱歉“对不住,对不住,严某没这个意思……”
“不必多言,严老爷的“歉意”我梁家收下了,既如此,恕不远送!”事关梁家脸面,梁子贤也不含糊,颇有几分阿爹训人的架势,拂袖轰人出门。
严谨枫情急的起身拉着梁柏达衣袖央道“梁家大伯莫急,我阿爹并未瞧低多多,不然也不会同我一道前来提亲……”
“黄口小儿,待毛长齐了再与我说话!连此行是否提亲都没闹明白,还敢大言不惭的谈什么婚事?你懂什么叫三媒六聘吗?连彩礼都不带一件,凭地欺辱我梁家不如你严家!”梁子贤抬手甩开严谨枫,招呼镖爷进门赶人。
严墨扶住儿子,心下不免升起一股怒意。
他严墨掌家多年,何时受过这般待遇?如今竟在个农户家里失了身份,传出去非得笑掉人家的大牙不可。
“毫无诚意,何须多走一遭?想教儿子,关上家门随你怎么折腾,我梁家可不是戏台子,没地方承你这出大戏!”梁子贤待人出门,不咸不淡的挖苦他。
严墨自认家世比之梁家略高一筹,犯不着在个泥腿子面前伏低做小,拽着儿子在一干虎视眈眈的镖爷面前大步离开,连个告辞都懒得说,便气哼哼的走了。
严谨枫三步一回头的望向梁家大门,执拗的小脸上充满了不解。
怎这般就惹恼了对方?他自幼习得礼数,却不曾通晓人情世故,经此一事,难免心下受挫。
思及适才梁子贤所言,皱眉不满的问向阿爹“阿爹即同意上门道歉,为何不许我娶多多为妻?是不是咱们礼数不周才惹恼了梁家大伯?待得请个媒人上门……”
“休要再胡言乱语!”严墨神色懊恼的怒斥儿子,都被人轰出来了,还谈什么娶不娶的?梁家惜脸面,他严家还不屑同农户攀亲呢!
原本就不预计谈成这桩婚事,自是道了歉便回返,甭管梁家什么态度,只要让儿子明白事理即可。
左右丢了回脸,能让儿子明白事有不为也不虚此行,想通这些,严墨便好言同儿子讲解礼贤下士与屈尊降贵的不同。
他严府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犯不上低三下四的求人谅解,即便想娶人负责,也得瞧瞧对方家世够不够格。
严谨枫神色恹恹的坐在马车里听训,心里不赞同阿爹的说法,自然心直口快的予以反驳。
回程路上,爷俩争执不下,气的严墨不轻,更是激起严谨枫的逆反心理。
十三岁的小少年,正值情窦初开又桀骜不驯的年纪,即便拗不过阿爹的意思,心里也不赞同他的做法“我就要娶多多为妻!才不管劳什子家世背景呢!大丈夫何须拘泥于虚礼?人言亦止于智者。财富可以赚取,贤妻却不可多得,错过了多多,说不得再碰不上儿子合心意的人选,阿爹为何非要执着于门当户对?”
“你……逆子!我说不许就不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还小,若非阿爹把持,行差就错是要耽误一生的啊!”严墨苦口婆心的规劝道。
“娶农户之女便是行差就错?阿爹莫要羞辱圣贤!”严墨绷紧小脸,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反驳。
“哼!反正我不同意,说破大天也不许你娶个贫寒女子为妻!”严谨枫猛捶胸脯暗恨道。
“人非畜生,又岂能以三六九等划分?阿爹若是瞧不起农户,岂不是在批判历代朝纲?士农工商,农排其二……”严谨枫夸夸其谈,气的严墨好悬没吐血三升,第一次动手给了儿子一巴掌,气急的嚷道“闭嘴!放肆!先生就是这么教你顶撞阿爹的?……真真是个逆子!”
严谨枫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同样痛心疾首的阿爹。
他是不该顶撞阿爹,可若屈服在所谓的人之常情中又略显低俗,遂心有不甘的跳下马车,第一次杵逆长辈,干下离经叛道的蠢事……
“你给我回来!唔~”严墨心脏钝痛,以手捂胸咬牙闷哼。
伙计停下马车,不知该追还是该照顾老爷。
“还不快追……”严墨深吸口气,慢慢靠在车辕上泄气吩咐。
他莫非矫枉过正才致使儿子过于追求是非对错?可这世道哪来的泾渭分明?若让他接掌家业,说不得真要将大半家产付之东流。
梁子贤撵走父子俩,仍气愤难平的捶桌大骂。
梁子壮恰巧返家,见状忙问清原委,沉着脸附议“大哥做的对,这般狗眼看人低,怨不得赶他出门!若让子平知晓,非拿棍子轰他不可!”
“哼~什么世家望族?真当自个是什么东西了!就他那点家世,放省城里屁都不算,也就敢在县城里装什么高门大户!”梁子贤咬牙切齿的低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