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恩 第175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穿越重生

  ……这是个女孩儿的身体。

  谢青鹤只好认怂,又把伏传抱了起来,扣住他的肩膀晃了晃,警告道:“不许再顽皮了。”

  “大师兄不会是害怕吧?”伏传故意搂住他的脖子,“怕女孩子?”

  “是男是女没关系,只要是你,大师兄都可以。不过,”谢青鹤指了指他的脖子,“你才几岁?如今好好修行,不要胡思乱想。等你长到二十岁,且入了道,再来贪欢好色。”

  伏传还要嬉笑,被谢青鹤抱在膝头,认真地说:“此事不得玩笑。你若犯戒,必要受诫。”

  伏传不敢再闹,连忙说:“我知道了,师哥。”

  待谢青鹤起床穿好衣服之后,他就歪在床上,说:“好不容易才与大师兄好了,这才多久,又要守着。我才十一岁,还要等九年!九年是不是太久了些啊?一旦我入道能炼化精元,就……”

  伏传霍地坐了起来,目瞪口呆:“大师兄,我是不是还要等你啊?”

  他俩在入魔世界也不能随意行事,若要相爱做事,就必须入道,学会炼化精元的法门。否则,入魔世界里破解,现实里照样会坏了修行。草娘的资质极好,伏传又有入道的经验,一切都是轻车熟路,二十岁入道问题不大,但是,苏时景的资质……那简直是惨不忍睹!

  谢青鹤假装没听见这个问题,仍是揣上三两银子,骑上飞电,去县上找大夫去了。

  伏传在家煮了些吃食,闲着无聊,就在家里做筑基的功课。

  静功是一方面,草娘打小缺乏营养,食补和导引术也是筑基的关键。吃了肉和蛋,伏传在院子里打五龄拳,舒展筋骨,很快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慢慢寻回了神魂对筋骨的控制感。

  打完拳就更饿了。

  伏传去鸡舍里捉了一只鸡,杀鸡拔毛掏膛,洗干净之后炖在灶上,自己就去洗澡换衣裳。

  左等右等,谢青鹤还是不回来。

  伏传先把鸡翅和一只大鸡腿摘下来,留给谢青鹤。又把整张鸡皮都撕下来,也留给谢青鹤。

  然后他就用鸡汤泡了昨天的剩饭,把那只剩下的没有皮的鸡都吃光了。吃得满嘴流油,不住咋舌。平时也吃鸡,怎么从来没觉得这么好吃?我手艺变得更好了!

  伏传给灶里添柴,打算等大师兄回来了,就把自己炖得最好吃的鸡拿出来献宝。

  至于昏睡在屋里的苏梧友,伏传是真的没想起要去关照他。

  ——昏睡的人,怎么会饿呢?

  吃了饭,睡了个午觉。

  半下午的,伏传又做了功课,这会做的是收敛心思的静功。

  一直到夕阳西下,马上就要天黑了,马蹄声才得得得不紧不慢地跑了回来。伏传心里还奇怪呢,就算你心里不着急,面上也得装个着急的样子吧?那可是苏时景的亲爹摔断了腿呢!

  奔出门一看,回来的也不止是谢青鹤。飞电后边还跟着一辆马车。

  一个青衫儒巾的蓄须中年从马车上下来,车辕上还有一个提着药箱的童儿,谢青鹤将之引进门来,直接送到了苏梧友的床前。伏传盯着那辆马车。

  果然,没多久,谢青鹤又从苏梧友屋里出来,对伏传说:“把车里人安置到书房去。”

  伏传点点头,过去接车。

  车夫明显隐有焦虑之色,见他过来,马上去掀了车帘子,扶出来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胸口有伤,好像……还中了毒?伏传不怎么擅长医药,看伤倒是老手。

  车夫已经扶住了人,伏传就没去帮忙。他如今的小身板,想帮着搀扶一把,只怕会帮倒忙。

  伏传在前面引路,将人带进了书房里。这间书房就在苏时景的屋子隔壁,离得很近。说是书房,其实柜子上也没几本书,有一桌一椅,旁边摆了几个落锁的箱子,还是苏梧友分家出来时装家当时所用,一直也没挪动过。

  那车夫把人扶进来,脸都绿了:“小兄弟,这可有能栖身的地方?”

  那受伤的人喘了口气,艰难地说:“那里坐下就是。阿福,落难之人,不要挑剔。”

  车夫便把他扶到书桌前,让他歪在窄小的椅子上,勉强坐稳,大约是惊动了伤处,疼得冷汗大颗小颗往下流,脸色也更加苍白了。

  这人伤得挺严重,看着也挺可怜,可是,伏传也不能做主让他去住隔壁。

  隔壁的屋子也不独是伏传一个人的,大师兄还要住着呢。

  他回屋翻了一套被褥,据说是许娘子的陪嫁,是有些陈旧,好歹还算干净。回到书房之后,把几个大箱子拼在一起,铺上被褥,好歹也是张床。伏传如今虽是穿着草娘的皮囊,可平素起居都是谢青鹤的品味,收拾起来各处干净妥帖,还拿驱蚊草烧了一圈,才请人去休息。

  “可以了。客人这边休息吧。”伏传说道。

  这就不是乡野村人的标准了。不说车夫看得心里舒坦,韩琳躺了上去,也觉得惬意了不少。

  恰好灶上还有炖好的鸡汤,想着大师兄也喝不完,伏传又给韩琳舀了一盅来。

  那自然是韩琳一小碗,大师兄一大碗。

  架不住什么东西都是小的看着金贵。他拿个小碗装好送过来,韩琳看着还觉得挺讲究。

  这边安置好了,汤也喝了,伏传才去对门看苏梧友。那请来的大夫正在冒汗。因为苏梧友一直在昏迷,这症候看着就很吓人,偏偏看了腿伤,看了脉象,又没有那么吓人。为什么会昏迷呢?

  谢青鹤催大夫把苏梧友的腿伤处置了,免得日后瘸腿。

  那大夫一边给上夹板,一边还在困惑,为什么会昏迷呢?

  夹板上好了,谢青鹤又催大夫开些口服的汤药。

  那大夫终于生气了:“你这小子,只管催促。你爹这症候凶险!无辜昏迷岂是什么不紧要的毛病?我来问你,你爹可是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最近有什么反常的起居习惯?”

  谢青鹤只好一问三不知。苏梧友这人比较自私,有时候会自己出去吃好的,若是剩下一口,就用油纸荷叶包回来给苏时景,若是不剩下什么,就让苏时景自己在家吃点咸菜蒸饼。

  昨日苏梧友出去买草娘,在外边吃喝什么,谢青鹤是真的不知道。

  ——反正回家之后,他就没给苏梧友吃过东西了。

  这大夫尽心尽力,在苏梧友身边又是听息又是摸脉,折腾了大半天,才写了个方子出来。

  谢青鹤将方子收在手里,并不着急去取药。这就是麻烦之处了。把大夫带到乡下看了病,可乡下并没有药房,想要取药又得去一趟县里。那大夫就数落谢青鹤,为什么不把病人送到县里去呢?你家不是有马车吗?一来一回多耽误事呢?还要出车马费,不便宜啊,你说是吧?

  谢青鹤心领神会,马上就把剩下一半出诊费给交清了,又到书房唤人:“阿福管家,劳您送李大夫回城去。”

  阿福回头去看韩琳,万分不想离开。

  韩琳却摇摇头,吩咐道:“你去吧。我在这儿,没关系。”

  道理都是明摆着的。如果谢青鹤要对韩琳不利,不救他就是了,何必非要带到乡下来谋害?

  阿福对伏传几次作揖,拜托他照顾好自家小主人。指望谢青鹤是不可能了,也就是伏传看着心软也会照顾人。伏传点点头,说:“你放心,我照顾他。”

  待阿福赶着马车,带走了大夫和药童,韩琳就看见伏传去扑谢青鹤的背:“大……瓦郎!”

  谢青鹤无奈地背着他,问道:“又顽皮。”

  “我今日炖了鸡汤,你饿不饿啊?我给你下面条吃。”

  “嗯,有些饿了。”

  ……

  听着两个小孩清脆的声音,韩琳浑身发冷,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谢青鹤与伏传都在灶屋里。

  谢青鹤吃着伏传煮的大碗鸡汤面,配菜是两只鸡翅一条鸡腿,外加一大碗鸡皮。

  这么一碗“丰盛”的面条,搁从前或许要腻死。但是,苏时景平时也就是能吃饱,哪能吃得很好?谢青鹤尝了两口,居然也吃得前所未有的香甜。

  伏传已经刷了锅,拿出一个瓦罐,照着谢青鹤的指点,给韩琳熬药。

  ——去给苏梧友请大夫之前,谢青鹤先去给韩琳抓了药。他再是医术奇高,这会儿没有修为,没有针具艾绒,再没有药材,也只能看着身患奇毒的韩琳去死了。

  “他倒是真的命好。恰好遇见了去县城的大师兄。”伏传不禁感慨。

  谢青鹤骑着飞电进城不久,正在跟人打听城里哪位大夫名声好,医术精湛,还算听话的飞电就突然撒腿狂奔。原来韩琳出门带的马不止飞电一匹,他身边还有一匹叫飞飕的马儿,是飞电所生。

  也不知道马儿之间为什么会有不知名的感应。

  总之,飞电赶到之时,正是韩琳遇刺,飞飕哀鸣的时候。飞电爱子心切,跑上去保护自己的儿子飞飕,朝着刺客狂尥蹶子。马背上的谢青鹤就毫无准备地被拖入了战局。

  真正靠谢青鹤去对战刺客,必然打得极其艰难。谢青鹤选择指挥韩琳拒敌。

  好在韩琳对受指挥这事没什么抗拒心理,也可能是本来就受了重伤,死马当作活马医,所以,谢青鹤指东韩琳就不往西,初次配合,居然还挺有默契,总算是撂倒刺客,勉强活了下来。

  不过,谢青鹤赶到之前,韩琳就受了重伤,且伤他的刀口淬了奇毒。

  普通大夫是救不了的。谢青鹤也不想让韩琳死在眼前,强行把韩琳敲醒,指点他一个小巧的法门,让他自己运动内力暂时封住气血运行,不让恶毒攻心,又征用了他的马车,先去抓药,再去给苏梧友找大夫,最后才把他一起带回了乡下。

  “也未必是命好。”谢青鹤从袖子里翻出来一枚精巧的剑令。

  伏传正在看噗噗滚动的药汤,闻声回头,愕然道:“寒江剑令?他是外门弟子?”

  “秋水长祖师才殁了没几百年,寒江剑派岂敢轻涉凡俗之事?我看了他拒敌时的身手根基,也没有本门的痕迹。以我看来,他未必是外门弟子。但肯定与外门弟子有渊源。”谢青鹤又从袖子里翻出一封画着山相的信纸,“有人指点他,艮则止。”

  “好绝的命相。要么止于此,要么绝处逢生,柳暗花明。赌一线生机。”伏传将那信纸看了几遍,不大认同,“歪门邪道。若此人藏身外门,必要清理门户。”

  谢青鹤也没有反对他的打算。

  人在绝处,向死求生,这并没有什么错。

  然而,修士自己这么做,算是修行,算是务本求真,却不能指点凡人这么做。

  凡俗之人对修士持有迷信与崇拜,不得真我,只是迷从。哪怕修士自己愿意去赌一线生机,也不能暗示凡人去赌那一线生机。以法身道言,左右信士根本,不是指点迷津,而是宣扬迷信。

  吃完面条,夸了小师弟的手艺,说了县内的见闻,谢青鹤还泡了脚,洗了脸。

  韩琳的药终于煎好了。

  伏传去给韩琳喂药,谢青鹤就去外边喂马。

  这会儿拴在院子里的是两匹马,飞电与飞飕。飞飕受了点伤,正在母亲身边撒娇。爱吃胡萝卜的飞电把所有胡萝卜都给了儿子,自己啃玉米。

  谢青鹤看得心里特别温软。

  马儿这种生灵,真是矫健又聪明,充满了力量与温柔啊。

  谢青鹤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母。他有幼时的记忆,知道自己是被卖掉的。他的头发上也曾经插过草标,被来来往往的卖主捏起脸蛋,看他的眼睛与牙齿。

  那段记忆很混乱,但不是没有。再后来,就记得被师父背上山,雨后山路无比泥泞。

  他不怀念自己的父母,也从未生过妄念。

  但,在伏蔚的记忆里,他见了对儿子那么温柔期待的刘娘子。

  今日又见了飞电这么神奇的母马。

  父母皆神仙,生而不可易。小师弟和飞飕都很有幸,得到了那么一位温厚的母神照拂。若有朝一日,能够逆天改命,把小师弟的母亲还给他,他是不是会特别快活?

  这念头也就是一瞬而过。

  毕竟,照小胖妞的说法,想要逆天改命,还需要八亿四千三百二十九万六千一百一十一个气运。

  明天去给苏梧友抓药的时候,去给飞电飞飕买几块糖,倒是比较容易实现。

  谢青鹤想到这里,起身要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