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恩 第207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穿越重生

  ——只要谢青鹤主事,她直接回山。

  朝廷如何,皇室怎样,她全都不管了,听凭谢青鹤处置!

  伏传没有多少受辱的情绪。冼花雨与谢青鹤之间有一种他暂时看不懂的默契,这种默契使得冼花雨对谢青鹤持有信任与尊重,并不是冼花雨故意折辱他。

  可是,谢青鹤说得很清楚,他入魔的目的就是为了修行,并不想管这摊子琐事。

  伏传也不想让自己的私心阻碍了大师兄的修行,当即就要反对:“冼……”

  谢青鹤握住他的手,示意他暂时不说话。

  二人暂时避开了冼花雨,旁站一步低语。谢青鹤轻声问道:“可否让权于我?”

  伏传即刻点头,又有些迟疑:“我听大师兄吩咐处事是应该的。只是会不会耽误了大师兄修行?这是我的一点私心,也是我的修行,最后却要大师兄来收尾……”

  “器道修法已经有了雏形,我的事不妨碍了。紧要的是你心中念头是否顺畅?你若不能心甘情愿,我随着你慢慢图谋,有始有终而已,不求结果。”谢青鹤捏捏他的后颈,使他放松下来,“其实,这事交给我来主持,也未必一定是你心心念念的完美结局,世事如水,潮汐变换。”

  “我与大师兄何分彼此?我也没有什么执念。要么就答应她了?”伏传问道。

  谢青鹤点点头。

  两人达成共识之后,发现冼花雨也正含笑看着他俩,说道:“我原以为你为尊长,他为卑幼,凡事皆由你一言而决。如今看来,你倒是很懂得谦让友爱,诸事皆要与他商议才可决断。”

  伏传怕她又改主意,连忙说:“我都是听大师兄吩咐,没有顶嘴的时候。就是一言而决。”

  谢青鹤忍不住笑。

  他两人商量的声音再小,同居一室的冼花雨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事情已经达成共识,冼花雨也很干脆,居然真的没有再讲任何条件,诸如如何善待幼帝、善待皇室之类的话,一句未提。她将酒盏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拿着烟袋起身,突然又回头来:“你说当初城东车马店的老掌柜囤了三百坛子酒,如今还有多少?”

  “寒舍还剩下一百多坛。晚辈差人给您送去寒山?”伏传很上道地交了孝敬。

  冼花雨笑眯眯地说:“不必不必,太劳烦你了。你把酒坛子准备好,我会差人来搬。”

  她居然又走了回去,把仅剩的半坛子酒膏抱在怀里,冲谢青鹤与伏传挥挥手:“我走了。对啦,你曾说叶祖圣诞要来拜山,我给你俩准备好厢房,可别忘了来玩。”

  冼花雨就这么大摇大摆地飞上屋檐,倏忽间消失无踪。

  伏传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还有些不切实际的恍惚,忍不住问:“师哥,她就这么走了?”

  谢青鹤在马车上就很想抱他,这会儿冼花雨也走了,陈老太和二郎也都不在,只剩下远处还站着两个守门的侍从,他走近伏传身边,从背后将小师弟搂进怀里,许多感念心疼才慢慢透了出来。

  不管伏传长了多大,在他心目中,总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伏传独自在外经历的风霜,他都会不舍怜惜。面对寒江剑派的重压,面对韩琳得势之后的骤变,出世之人被迫入世之后必须面临的道德困境……林林总总都让伏传左右为难。外人可以对伏传求全责备,他怎么会苛责自家的孩子?只会更加体恤。

  谢青鹤是满怀怜惜,伏传还在不可思议:“她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

  把满心柔软的谢青鹤逗得忍不住笑,顺手将他抱了起来,往屋里走去:“你猜?”

  “我觉得是大师兄的高深道法说服了她。她说马上要回山闭关,是不是被大师兄所说承负之论给点醒了有了了悟?她分明也没有见过大师兄几面,突然就对大师兄这么信任,我猜一定是掌教真人才有的独特默契,大师兄,你和她是不是有一种独特的交流方式……”伏传搂着谢青鹤的脖子,问道。

  “也算是独有的交流方式吧。”谢青鹤将伏传放在榻上,轻轻握着他的腰,“她能看得出你的神魂是男子,自然也能看得出我的神魂模样。她这样的聪明人,难道想跟我打架?”

  伏传认认真真地听着,这答案却让他哭笑不得。

  谢青鹤在入魔世界修行了数万年之久,若论神魂厚重,只怕当世无人能及。

  冼花雨看伏传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看谢青鹤就是一尊高可参天的庞然巨物,活了数万年的老神仙,这种硬点子扎在面前,冼花雨只要脑子没有问题,就不会想和谢青鹤硬碰硬。

  既然确认谢青鹤心思清宁平和,是真正有道德的修行人,冼花雨就果断抽身回山,不问世事。

  ——主要是避免与谢青鹤干仗。

  谢青鹤捏捏伏传的脸蛋儿,笑道:“所以,也不必很听信她找的理由。什么你多情易感,无法决断,无非是你这个柿子比较软,她捏着不费劲。碰上我这个铁打的捏不动了,就议和逃山。”

  他很认真地说:“你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也不要听人家说一句,就觉得自己这里错了,那里做得不好,战战兢兢低头等着训斥。燕湖石的事,我在韩琳府上就知晓了,若是觉得你做得不对,我会告诉你,既然没有跟你提这件事,那就不是你的错。”

  “你自己也要多想一想。有时候,大师兄也不一定都对。”谢青鹤见伏传表情严肃,捏着他的发梢在他脸上挠了一下,伏传痒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去抓谢青鹤的手。

  “若是你觉得大师兄不对,为什么不可以顶嘴呢?”谢青鹤很不满伏传对冼花雨保证的那句话。

  伏传用自己的发梢撩了谢青鹤一下。

  谢青鹤轻轻搂住他的背脊,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若是诸弟子面前,我做掌门的时候,就不要顶嘴了。回家里再跟我说。知道么?”

  伏传搂住他的脖子,憋了许久的笑终于迸了出来:“可我不会跟大师兄顶嘴的啊!哈哈哈,大师兄,你认认真真想我什么时候才可以顶嘴的样子好好笑啊……”

  笑了一半,又怕谢青鹤面上挂不住,伏传连忙仰头堵住谢青鹤的嘴,深深亲了上去。

  深吻结束之后,二人皆面颊潮红,心潮起伏。

  伏传翻身骑在谢青鹤身上,看着他饱含渴念春情的灼热目光,一手解开腰带,一边伏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大师兄,我永远都是你的小师弟,终我此生,敬奉你,遵从你,绝不违逆顶撞……你就……不要总说‘此时不便’,也要给我几分甜头吃……好不好啊?”

  谢青鹤被他两句耳语热气,喷得耳朵都红了起来,反手将伏传摁在榻上,撕开衣衫。

  ……

  嗯。

  这个……

  跟妇人……是要……怎么做来着?

  谢青鹤不得不放缓动作,保持着沉稳严肃的表情,务必让自己显得胸有成竹。

  为了维持住自己在小师弟心目中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形象,谢青鹤决定跟上回一样,边做边学边实践,应该也不会漏出自己完全没尝试过的马脚。

  ……我是没有做过,小师弟不也没有做过么?都是初哥,好骗。

第136章

  府中皆知,伏先生起居有常,服侍起来非常方便。

  在伏传身边服侍的随从,都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当初进府是来做奴婢的,奇异的是,在伏先生的府上并没有多少低三下四的知觉。旁的贵人公子呼奴唤婢,恨不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伏先生用侍人则单纯就是他自己忙不过来——

  这年月衣食住行想要稍微像样一点,都得搞出极其庞大的过场。

  就如吃饭,从买菜、备菜、劈柴、生火、饭菜出锅,哪一样都不是眨眼就能结束的简单活儿。

  普通人家为了节省柴火时间,通常就是大锅焖饭,汤汤水水搅和在一起,吃完算数。就这样还得专门有妇人主持中馈,否则男人在外操劳一天,回家连口热食都吃不上。

  到了伏传这样的地位,总不能只吃杂汤烩饭吧?总得搞上三荤四素吧?

  这么一桌子饭,就算是专门的厨娘来处置,也得整天耗在厨下备菜、烧火。若要吃一些复杂的炖菜,光是备料烹制就得三五天,不花钱买人来专门服侍,难道要伏传天天在家做饭?

  这只是吃饭一件最基本的事。

  另外还有制衣缝补,寝具拆洗,衣服浆浣,想要保持干净整洁就不容易,要风雅漂亮更得花上极大的功夫,做下来也是极其艰辛的活儿,也得专门买人来负责操持。

  再有洒扫修补,花草修建,养马修车……

  日常生活最简单基本的各类需求,但凡不是敷衍苟活,每一样都受限于条件,必须花费极大的人力时间才能办妥。想要维持体面整洁的生活,不买奴婢是不可能做到的。

  伏传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琐事,只能把自己没空照管的琐碎活儿交给侍人。

  在维持好自己基本生活的顺遂之后,伏传也不会对侍人过多要求,以至于他的侍人们每天的工作几乎都是固定的,做饭的就只管按照一日三餐做饭,负责伺候穿衣换洗的就按照起居时间送衣服、送热水,照管茶水的只要每天管好添水添炭,伏传甚至会自己动手沏茶饮茶,从来不假手他人。

  寻常人家的奴婢,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是主家的,凭主人呼来唤去,任打任骂。

  服侍伏先生就简单多了,每天踩着时辰把分内事做好,其余时候基本不会被召唤。闲来无事,还可以去学读书写字,学府外千金难求的神奇修法,有出息的学出些名堂来,还能另有出路。

  伏先生,何谓先生?

  先生,师也。

  在伏先生府上服侍起居日常,不像是做奴婢,倒像是给师父家做学徒,执役孝敬尊长。

  因此,在伏传身边的侍人男女皆有,年纪也很参差不齐。他并不会让人贴身服侍穿衣洗漱,也就不禁男女大防,带出门的随从里年长者居多,内宅服侍的则是少年居多。

  这日清晨,安戌等四个年轻侍人照着排班轮值,捧着热水巾帕,照例进门服侍伏传起床。

  安戌年长居前,在门前轻推了一下。使他惊讶的是,门居然闩上了!

  安戌回过头来,与捧着热水盆的李子面面相觑。

  李子不信邪,把水盆递给安戌,两只手扶在门板上,稍微使劲往里推。

  门闩很稳。

  推不动!

  因伏传平日从不训斥打骂,几个年少侍人胆子都很肥壮,将耳朵贴在门上听里边动静。

  安戌做口型:醒了没?

  李子什么都没听见,只得摇摇头。

  抱着银瓶的卢寅一溜烟钻到窗边,试着去推那扇窗户。门闩上了,窗户没闩。沉重的窗板被推开一点,卢寅马上放下装了热水的银瓶,使力把窗板呼地推开——

  屋内一股很奇特的味道扑面而来,床上被褥凌乱,只看见一头长发从灰扑扑的丝绸被面上垂下,几乎要扫到地面。

  卢寅那一瞬间就有种窒息的感觉,一股怪力将他从窗边掀开,生生跌在廊下坐了个屁股墩儿。

  他也顾不上想其他,满脑子都是那一头青丝垂落的画面,深深烙进了他的脑海。

  李子连忙上前扶他,安戌则马上报名:“先生,是小的安戌。”

  ——这种时候不马上澄清身份,说不定就被屋内的伏先生当贼人处理了。

  又过了一会儿,屋内才响起伏先生略沙哑的声音:“门外等一等。”

  安戌回头瞪了卢寅一眼。

  李子与年纪最小的燕辰则围在卢寅身边,李子还假惺惺地问他摔着没有,燕辰就满脸好奇,小小声地问:“你看见什么了?”若不是看见不该看的,伏先生不会把人摔出来。

  卢寅只管摇头。他隐隐觉得,不是伏先生把他摔出来的。

  因为,伏先生……好像在睡觉啊。

  约摸过了一刻钟,伏先生才亲自来开了门,长发垂在肩上,眉梢眼角都带了一丝少年们看不懂的神气,似乎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从肌骨深处透出一抹欢悦与满足。

  “盥室备水,我今日要先沐浴。”伏传吩咐几个侍人把盆瓶毛巾都放下,“出去吧。”

  安戌低眉顺目应是,卢寅也不敢抬头。

  唯独李子与燕辰心生好奇,往屋内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穿着寝衣的清雅身影,坐在妆镜台前,正用木梳轻轻顺着长发。纯男性的身量体格,英伟颀长,偏又说不出的雅致潇洒,使人心折。

  伏传轻笑了一声,问道:“大先生是不是很好看?”

  李子心头一震,燕辰还在傻呵呵地点头。

  伏传上前捂住燕辰的眼睛,把他推出门去,说道:“大先生只穿寝衣的时候,谁都不许看。”说这句话时笑眯眯的,也没有多么生气,只是宣布了一条禁令。